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我和日本人交涉的這些事,並不觸犯國家民族的大義。對於世界源頭的討究,這是純科學式的,科學無國界。
我一五一十把源子小姐的夢和美津雄二郎給看的那本《另一個七十年》書的事都說了。這些人聽得非常仔細,我說完,他們面面相覷,眼神中已經沒有了懷疑和殘忍的目光。
那位玩刀的大漢緊緊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馬連科,你怎麼*的?”
“我們是中國人,中國勢必要走出現在的困境,作爲東方雄獅,它應該發出自己怒吼的聲音。”因爲無法確定他們的身份,我不敢說得太具體,只能往形而上靠。
大漢把刀放在椅子上,走過來緊緊握住我的手:“小馬同志,你已經通過了組織的考驗。”
我愣了,這時房間裡面有個不起眼的布簾掀開,後面藏了暗門,歐陽林和老爸居然走了出來,他們早已經在了。老爸深深看着我,沒說話。歐陽林走過來,上下打量我:“小夥子,不錯,歡迎你加入我們抗日同盟會。”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我問。
歐陽林稍猶豫,說道:“小馬,你別見怪,其實日本人知道戲院裡藏着壞分子這個信息,是我們同盟會告的密。”
我看着他,真是懵了:“歐陽叔叔,你這是……爲什麼?”
歐陽林道:“抗日同盟會是個非常嚴肅非常秘密的組織,我們的目的和綱領是爲了打破日本統治,建立新中國,讓所有的中國人挺直了腰板,重新做自己的主人。我們進行了艱苦卓絕的鬥爭,無數同志的犧牲。爲了保護組織,保護同志,我們對每一個即將加入進來的人都要進行審覈。歐陽青青給你的紙條其實上面什麼也沒有,如果當時你在重壓下把她舉報出來,那你將會永遠失去我們的信任。還好,小馬,你用自己的生命掩護了我的女兒,掩護了組織,通過了考驗。再一個,你因爲特殊的經歷居然成爲日本人的座上賓,這是好事。有了這層身份掩護,我們組織可以從事更多的事情。”
我一股火竄上來:“歐陽叔叔,你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你徵求過我的意見嗎?你知不知道當時那日本鬼子要用刺刀把我挑了?”
老爸咳嗽一聲,喝到:“住嘴!”
歐陽林有些愧疚,緊緊握着我的手:“小馬,重任在肩啊,組織肩負着民族復興的希望,肩負着中國億萬萬人民的性命,你就多體諒體諒叔叔的不擇手段吧。好事多磨,畢竟結果是好的,你現在成爲同盟會光榮的一員。”
那些漢子熱情洋溢地跟我握手,互以同志般的親切問候。
我心裡非常不舒服,可又說不出什麼來,只好忍着氣跟他們握手。歐陽林道:“小馬,你以後要和日本人打交道,組織的徽章和章程就暫時不發給你了。不過,我們還要舉辦一個簡單的入會儀式,學學古人的歃血爲盟。”
有人建議說,趕早不趕晚,現在就在這裡辦了吧。
歐陽林想想說:“也好,特殊時期,一切從簡。”
這些人開始忙活。
我這個不痛快啊,你們徵求過我的意見嗎。可這話還沒發說,我如果說不加入,那就成漢奸了,哦,抗日同盟會你都不加入,你想幹什麼?
這些人可能覺得加入組織是我的無上榮光,用不着徵求意見。
人多好辦事,東西也是現成的,時間不長,就在狹窄的房間裡放好桌子,擺上照片,掛了旗子。旗子的內容挺有深意,遠處是一輪圓形紅日,可能是暗喻日本國,一隻飛行的箭,直奔紅日圓心,那意思可能是射日。
桌子上放着章程,歐陽林表情嚴肅:“今日起,我們抗日聯盟的組織加入了兩位新成員,馬國強,馬連科父子。跟我宣誓,右手舉起,擡到胸前。”
原來老爸也加入組織了,那我更無話可說。我和老爸按照流程,宣了誓,誓言無非就是把敵人趕出中國,讓民衆當家作主之類的口號。
宣誓完了還要有個重頭戲,有人拿出酒還有幾個海碗,往裡面倒了酒,老爸和我拿着刀給手指頭割出血,滴在酒裡,在場的每個人都要喝,這叫歃血爲盟。
這些都完事了,歐陽林放鬆下來,把我們父子叫到他家。此時沒有外人,客廳裡只點着一盞小檯燈,歐陽青青躡手躡腳從屋裡出來,輕聲做着口型:“弟弟睡了。”
她坐在我旁邊,歉疚地看着我,在戲院的那齣戲她也是參與者,我心裡非常不舒服。青青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黑暗中輕輕拉住我,像小貓一樣安靜地守在我身邊。
歐陽林明顯看到女兒的小動作,卻視而不見。他看着我們父子,輕聲說:“馬連科,組織上要交待你一個很重要的任務。”
我眉角一挑,你們真行啊,剛加入進來就分配任務。歐陽林繼續說:“利用你現在是特別顧問的身份,掩護我們的一些人離開這座城市。”
“什麼人?”我有些膈應,還是忍着問。
歐陽林從桌子下面摸出一張發黃的報紙,攤開以後給我看。上面有塊豆腐大小的新聞,內容是暴徒引爆糧庫,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我正待細看,他把報紙收了,說道:“燒糧庫的都是我們的同志,有幾個在戰鬥中負了傷。城裡的關卡很嚴,必須及時把他們帶出城,我們想了很多辦法,可都太危險。真是老天爺幫忙,馬連科你出現了,用你的身份做掩護把他們帶出去。”
我正要說什麼,歐陽林擺擺手,示意我先不要說,他繼續道:“我是這次行動的總負責人,所以有了一些私心。我要把青青和小復都一起轉移出去,不能再在這裡呆了。現在城裡的搜索一天緊過一天,有他們在,我的顧慮很多,沒法盡全力爲組織做事。而且小復的教育環境你也看到了,日本人在學校給孩子們洗腦,在我們下一代身上進行和平演變,心思何其毒也。我要把他送到正宗的中國學校去讀書去學習。小馬,等到這次任務完成,你和青青的婚事就該辦了,咱們到時候來個雙喜臨門。”
歐陽林一句話戳在我死穴上,我回頭看着青青,青青白皙的臉龐嬌紅了臉,緊緊依偎着我。我活這麼大,還沒體驗過一個女孩這樣純純的愛,頓時心都化了。
關於行動的具體細節他沒說。我和老爸回到自己的房間。我坐在椅子上,看着黑透了的天色,心中茫然。新世界的第一個晚上,真夠漫長的,我要好好消化。
老爸遞給我一杯熱茶:“看到青青動心了?”
我尷尬地笑笑。
老爸嘆口氣:“這裡不屬於咱們爺倆,做完任務趕緊走,你不要有所牽掛,你和青青……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歐陽林必須要死!”他做了個抹喉的手勢。
我猶豫一下說:“爸,歐陽林是抗日同盟會的負責人,如果把他殺了,將會給組織帶來非常大的災難。”
老爸看着我,一臉的不可思議:“連科,不是吧,你是不是有點太入戲了。這裡的世界,跟你我無關,說白了就是我的一場白日夢。拿夢境當真嗎?連科,你記住。”他把住我的肩膀:“一定要完成任務!這樣我才能離開!如果我能破妄而出,肯定就有辦法改變妄境世界的進程,你不是想要青青嗎,說不定那時候我會想辦法,把青青安排到你的世界裡,你可以和她結婚。再說了,歐陽林這個人心思很重,今天的事情幸虧你處理得好,如果在戲院裡你做出別的選擇,恐怕今天就是你我爺倆的忌日了,歐陽林會秘*決我們的。”
我忽然一激靈,想起了源子小姐的夢和《另一個七十年》的書,把這個事說給老爸聽。老爸臉色很難看:“連科,我到這個世界之後,已經拜讀過那本書了。我有一個很可怕的推斷。”
“什麼?”我問。
老爸猶豫一下說:“妄境裡的各層世界已經出現互相干擾的情況,這說明,”他頓了頓:“妄境正在坍塌,我的意識正在湮滅,我的肉體真身可能遇到了很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