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我的質疑，老道語氣沒有絲毫變化，依舊那麼的充滿仙氣：“張寶乃是純惡的化身，而我等修行之人，雖畢生追求正道，卻並非是正道的代言人，在艱難崎嶇的正道之路上，只不過是一個還未企及終點的小小路人罷了。面對張寶，我等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並非是嘲笑青雲觀的一衆道士太無能，而是單純覺得不可思議而已。當初蘇靖實力強悍之際，也曾被喬娜帶領的‘特別行動隊’圍攻，最終的結果是‘螞蟻啃象，雙拳難敵四腳’險些因此而喪命。
青雲觀裡的道士，再不濟，也要比那些特別行動隊強上數個檔次，而且人數也並非是行動隊能夠比擬的。
就是在這種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面對張寶的襲擊竟然產生了不堪一擊的局面，難道張寶真的已經強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了不成？蘇靖曾經面對過張寶，也被張寶打傷過，對於張寶的強大與否，蘇靖算是比較有話語權的。而蘇靖沒有說過任何關於張寶的訊息，全都是‘付諸行動’，從剛纔他拉我的手腕，阻止我，就可見一斑。
“你叫我過來，是想告訴我關於張寶的事嗎？”我注視着老道，輕聲問道。
老道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像是睡着了一般，不過他的聲音卻不斷在我腦海裡響起。
“你爲何如此肯定，是我叫你？而非你主動來找我？”
都到這個時候了，老道竟然還在繞圈子，我可沒有太多的時間浪費在老道的‘玄奧’之中，因此簡單粗暴，開門見山道：“你若不看我，我豈會來找你？”
“這便是你的不對了，我的眼睛都閉着，又豈會看你？”
“若你沒有看我，怎麼知道我到了你面前？好像是你先跟我說的話吧？”我耐着性子說道。
“如果不是你先關注我，又怎麼會聽到我說的話呢？”
聽到這，我心裡止不住的發笑，而且這抹笑意相當負面。都這個時候了，老道士竟然還跟我擡槓，是覺得青雲觀的死傷不值一提呢，還是說他的心胸太大，連門徒犧牲重創都如此想得開。
我沉默許久不再言語，似乎是知道我對這種‘刨根問底’的擡槓沒興趣，老道的聲音再次在我的腦海中響起。
“冥妃，你是不是覺得與老夫剛纔的那番爭論非常無趣？”
這還用說嘛？我甚至有些懶得回答他。
老道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這一次帶着些許的笑意：“世間事其實與我們剛纔的爭論相同，很多都是沒有意義的事。青雲觀太弱，張寶太強，有意義嗎？我等爲了守正辟邪，與張寶生死相抗，又有意義嗎？世間事皆無常，人只是比其他動物多了些許的榮耀感。正是因‘榮耀’二字，導致‘一將功成萬骨枯’此等佳句的出現。而事實上，人與其他動物無異，只需要吃飽喝足繁衍後代，這一生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也因此，我等實際上並非是完人。”
“何爲完人？”我問道。
“能活到最後，不論是否有大善大業，死後亦能輕鬆輪迴者，便是完人。切莫看一些庸人碌碌無爲一生，實則大智若愚也。”
我覺得老道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是我不明白他這個時候說這些有什麼意義？
我輕聲問道：“這和張寶有關係嗎？”
“你可知張寶生前是什麼身份？”
“七星邪屍？”
“不，我指的是他成爲七星邪屍之前。”
我很誠實的給出了否定的答案，並且期待着老道士的下文。
我腦海中的聲音變得深沉了一些：“張寶出生在一個名門望族，父親乃是一方出名的大地主，名下良田千畝。而母親，亦是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自幼受到良好家教的張寶，年幼時便出落得玉樹臨風，瀟灑倜儻，是遠近聞名的才子。張寶十三歲那年，家鄉鬧饑荒，張父毫不猶豫的開倉濟民，行的乃是大善，張母亦是組織家中丫鬟老婦，日日夜夜的縫製衣裳，爲那些難民保的一絲溫度。”
說到這，老道士長嘆了口氣：“張寶深受父母影響，繼承家產之後，仍舊日行一善。那一日，嚴冬將至，他發現家門旁邊有一個落魄的男人，已經餓得昏死過去，便毫不猶豫的將這個男人帶回家中，硬是將此人從鬼門關中拉了回來，並且送了糧食錢財。”
“然後呢？”我沒想到張寶生前竟還有這種經歷。
老道止不住苦笑：“沒人想得到，那個被救下的落魄之人，竟然是附近的山賊。他知道張寶毫無防備之心，便回去通風報信，提點人馬，半夜時分，裝作來謝恩，待僕人打開院門的剎那，二十名山賊一擁而入。張家二十七口人，被屠戮殆盡。張寶新婚不久的妻子，被一衆山賊輪着侮辱至死。而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更是被張寶所救之人直接摔死在張寶面前！”
那一日，張寶行了大善，也是那一日，張寶引來了大惡。老道士想要表達的意思並非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而是世事無常。曾經的大善人，變成了今天的大惡，誰又能想得到呢？
恍然間，我甚至有些同情張寶的遭遇，若換成是我，經歷了這種大起大落，恐怕也會變得面目全非，脫離了之初的本性吧。
就在我感慨萬千之際，我身旁的蘇靖突然說了一句：“所以你纔沒有下殺手？”
我楞了一下，轉身不可置信的看着蘇靖：“你能夠聽到我們的對話？”
不等蘇靖回答，老道士便輕笑道：“冥王與你一體雙生，你能聽到的，冥王自然也能夠聽到。”
我很是埋怨的白了蘇靖一眼，沒好氣道：“聽到你也不吭個聲，討厭。”
蘇靖衝我使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一臉壞透了的表情，然後在零點幾秒鐘，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在面向老道的時候，夫妻之間的笑意已經轉變成了凝重與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