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能吹風。
穩婆連忙出去報喜,“恭喜恭喜,梅子給你們家添了個大胖小子。”
張莫兩家人一臉喜色。
張健忙問:“我媳婦怎麼樣了?”
“神醫和阿正媳婦正在忙着吧,聽他們的意思,這是母子平安,你們就放心吧。”
柳氏和王氏相視一眼。
“我們進去看看孩子。”
王氏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我再去端蔘湯,這雖是煮第二次了,但應該也比白開水要強。”
手術前,莫梅子喝了一碗蔘湯。
王氏覺得只一次,參味不能全煮出來,便又加了碗水,放在爐子上慢慢的讓它煮着。
柳氏點頭,“那我先進去。”
“好!”
柳氏進了屋裡,抱着大胖外孫,心裡美滋滋的,可看向那放下帳幔的牀,想到裡面的莫梅子,她又心疼得緊。
那是她的閨女啊,產子遭大罪,險些送了命。
她哪有不心疼的。
不過,她也知這天下間的女人,成親生子都是必走的路。
王氏端着蔘湯進來,往牀前看了一眼,想去問問情況,可又見他們在忙,便不敢去打擾。
她把碗放了下來。
走過去和柳氏一起看孩子。
穩婆沒什麼可忙了,王氏便取了銀子給她,“大嫂子,辛苦你了。”
穩婆搖頭,不敢大聲說話,收下銀子,又指了指外頭。
王氏:“行!你先回去,孩子有我們看着。”
穩婆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宋暖和谷不凡又忙了半個時辰,這才把傷口縫合,並上了藥。谷不凡倒了一粒安神補血氣的藥,一粒消炎藥。
“自強媳婦,你過來把這藥給她喂下去。”
“好的,我就來。”
王氏連忙過去。
宋暖把擦乾淨的手術刀放在銅盆裡的開水中,煮了一刻鐘,然後才取出,再次用乾淨的布擦乾。
收拾妥當,她走到牀前,打量着沉沉睡着的莫梅子。
谷不凡在給莫梅子撫脈。
宋暖看向王氏,“嬸子,梅子嫂沒事。不過在沒有通氣之前,她尚不能進食,只能喝些白開水。我會每天早晚過來一趟給她複診,其他的,你就按風俗給她做月子吧。”
王氏瞪大雙眼,“不能吃東西?那怎麼行啊?”
“暫是不能吃,這事,嬸子得聽我的。”
“聽聽聽,全聽你的。”一旁,柳氏早把宋暖當成了活神仙,她說什麼,柳氏都覺得是對的。
王氏見柳氏都不反對,便也不多說了。
“阿正媳婦,這次多虧有你和神醫在,不然的話,梅子她……”王氏想想前面的情況,仍舊心有餘悸,眼淚簌簌而下。
“嬸子,你別說這樣的話。”
“我是……”
“暖丫頭,我們先回去。”谷不凡突然出聲,打破了謝來謝去的氛圍。
宋暖點頭,“是,師父。”說着,她看向王氏和柳氏,“兩位嬸子,梅子嫂和孩子就由你們照顧了。我先回去。有什麼事的話,你們讓張健大哥來叫我就可以了。”
“好好好!”二人忙點頭。
柳氏已經坐到牀前,抽出手絹,愛憐的幫莫梅子拭汗。
宋暖去扛藥箱。
谷不凡搶先一步,擺擺手,“我來就行。”
宋暖點頭,笑了笑。
她知道,谷不凡是心疼她累了。
二人出了房門,院子裡的張莫兩家人又是千恩萬謝的。
谷不凡不喜這般,又心疼宋暖累了,便打了個哈欠,“累了,想回家休息一下。張健小子,這藥方子你拿去抓藥吧,每日煎一帖,三碗水煎成一碗,每天中午喝。”
“是,我記住了。”張健接過藥方子。
谷不凡扭頭瞥了宋暖一眼,“暖丫頭,我們走吧。”
“好的。”
回家的路上,師徒二人一言未置。
谷不凡心裡有千千萬的疑問,但他不問一句。因爲他知道在外面說話多有不便,讓人聽了更是不好。
宋暖也猜到了谷不凡有許多問題要問她。
剛纔她聚中注意力,心無旁騖的做手術,那些刀法,那些處理方法。她相信帳幔外的谷不凡一定是有疑問的。
“凡叔,二嫂,你們回來啦!”
溫月初姐妹迎上來,一人提過宋暖手中的小包袱,一人扛過谷不凡的藥箱。
溫老太、白氏和宋家寶幾人也齊齊的看向他們。
“梅子怎麼樣了?”
“母子平安。”
“呼……”
衆人聞言,皆是鬆了一口氣。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真是菩薩保佑。”溫老太雙手合十,如釋重負。
溫月初姐妹送了東西回屋,又返了回去,好奇的看着他們師徒二人,“聽說梅子嫂是難產,孩子的腳先出來。凡叔,二嫂,你們是怎麼給孩子接生的?”
“這個說起來……”
“月初,你們姐妹能不能給我和暖丫頭做點吃的,我們還一直餓着肚子呢,現在又累又餓的。那些生孩子的事情,你們姑娘家沒什麼好打聽的。”
谷不凡摸摸肚子,肚子咕咕直叫。
白氏附合,“對對對!趕緊去弄吃的,姑娘家家的問生孩子的事做什麼?”
溫老太指了指池邊,“你們師徒二人過去坐下來喝杯熱茶,休息休息吧。飯菜都給你們熱着,很快就能吃了。”
谷不凡頷首。
宋暖擡手捏了捏眉心,“我回屋洗把臉,馬上就來。”
“去吧。”
池邊,白氏沏茶,溫老太詢問莫梅子母子的情況。這會兒,谷不凡就沒有不耐煩了,一一回應,粗略道來。
宋暖洗了手臉,換了套乾淨的衣服出來。
谷不凡正好也說完了。
溫月初姐妹二人端着飯菜過來,師徒二人填飽肚子就去書房。宋暖不待谷不凡提問,就先給谷不凡講了一個故事。
谷不凡大半輩子都在遊醫,見識廣,什麼樣的奇聞怪事都聽說過。
當宋暖講完這個故事後,他也大概明白了宋暖的與衆不同,還有她這一身莫名而來醫術。
“師父,現在可還有疑問?”
谷不凡笑着搖頭,“沒有了。想不到我徒兒竟有這種奇遇。”
“世事難測,境遇亦然。”
“沒錯!你與阿正能相遇,也是緣分啊。
“這倒是。”
“行了,昨晚一夜未睡,一大早又忙到現在。你回屋歇着吧。”谷不凡揮揮手。
宋暖點頭,“好的,師父也一樣,回屋休息一下。”
“好!”
宋暖離開後,谷不凡端起已經冷卻的茶抿了一口,喃喃自語,“想到竟有此等奇事,怪不得啊,怪不得……”
……
莫梅子當天下午就醒了過來,麻沸散的藥效過了,一時又痛得不輕。張健火急火燎的過來找宋暖和谷不凡。
師徒二人聽說,倒是不着急。
“你也莫急,這是正常的。畢竟身上有這麼大一個傷口。這麻沸散的藥效過了,疼是必然的。走吧,我們和你一起回去看看。”
師徒二人給莫梅子做了詳細的檢查。
沒事!一切正常。
宋暖細細的解釋一番,張莫兩家人這才安下心來。
王氏和柳氏在廚房煮紅雞蛋,準備挨家的送。這是村裡的風俗,誰家添了丁,便要家家戶戶送紅雞蛋和桂花糖。
意喻着團團圓圓,甜甜蜜蜜。
第二天,村裡就傳開了莫梅子剖腹產子之事。穩婆是村裡人,在洗衣場上把昨天的情景繪聲繪色的說着。
婦人們聽着,又驚又好奇。
她們可不敢想這人的肚子剖開後,還能好好的活着。
“這阿正媳婦真是厲害。”
“那是真的厲害啊,神醫都在一旁給她打下手。我轉過身去不敢看,聽見刀割開肚皮的聲音,聽得我頭皮發麻。當時我就在想,這村長一家的膽量真大啊,這麼冒險的事也敢做。事實上,這是我眼皮子淺,神醫就是神醫,他的徒弟都了不得。”
“我聽人說了,穀神醫老有名了,就是皇宮裡的人請他看診,他也不去。可人家還不敢拿他怎麼樣。”
“神醫真有能耐。”
“那是。”
“現在神醫就住在咱們村裡,而且咱們村還有一個女神醫,這是多麼有面子的事啊。”
“……”
衆人興奮的聊着,突然傳來冷哼一聲。
大夥一聽,心中暗暗叫糟糕。
崔氏來了。
這個女人最是心眼小,以前一直高高在上,認爲她家朱大富是村裡唯一懂醫術的人。
她在村裡,走哪都少不了人恭維。
現在村裡來了個穀神醫,又多了一個懂醫術的宋暖。大夥也就沒那麼看重她了。
畢竟哪天有個頭疼腦燒的,直接找宋暖要把草藥,便能痊癒。
“說得神乎其神的,你們啊,一個個就是沒見識。剖腹產子?這人肚子被剖開了,一時死不了,難保還能長命百歲。”
崔氏冷眼掃過那些婦人。
這些勢利眼,沒個好東西。
“朱大嫂,這話可不能亂說,這要是讓村長家裡的人聽到了,這可了不得啊。人家會以爲你在背後詛咒人呢。”
“對啊,話不能隨便說。”
“就是,人現在好好的做着月子,我昨晚就去看望過了。大人小孩都好好的,沒出一點岔子。”
“……”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着,就差沒有勸崔氏留點口德了。
崔氏氣極,憋了一肚子氣,直接提着沒洗的衣服回家。朱大富這些日子清閒得很,幾乎都沒有人來找他看病抓藥了。
他閒着沒事,便把藥材都翻出來晾曬。
砰!
崔氏放下木桶,上去就揪住朱大富的耳朵,用力的扭。朱大富痛得直抽冷氣,“哎喲,你這是做什麼啊?這一大早的,我又哪裡惹你生氣了?”
崔氏一手揪着他的耳朵,一手叉着腰,衝着他的耳朵就吼道:“朱大富,你這個窩囊廢。這些藥材,你還曬個什麼勁啊?全拿去竈房燒了得了。你說說你,你這都多大年紀了,可你的醫術有什麼長進?你除了那一塊花錢買來的行醫木牌,你還有什麼?”
“噓噓噓!”朱大富一聽,立刻噓聲,精明的眸子四下掃看,然後一臉哀求的道:“媳婦,我的好媳婦,你能不能先鬆手。還有那個事,真的不能在這裡說啊。咱們夫婦二人知道就行,你這麼說出來,要是讓人聽見了,以後還有誰來找我看病啊?”
崔氏鬆手,一臉怒容,“呸!還以後呢,現在就不會再有人來找你看診。你知不知道昨天村長兒媳婦產子的事?”
朱大富點頭,“知道啊,剛纔張家還送了紅雞蛋和桂花糖過來。”
“送來了?”
“對啊,我沒敢吃,放在堂屋裡給你們娘倆吃呢。”
聞言,崔氏又呸了一聲,“我呸!我看你是吃不下吧?你個缺心眼的,你知道大夥都怎麼傳那宋暖的醫術的嗎?傳得神乎其神的。你說說,再這麼下去,你還有活路嗎?你都沒有生計了,你還只知曬藥材,你不是缺心眼,又是什麼?”
朱大富皺眉,揉着被揪痛的耳朵。
“雖然找我看病的人少了,可也還是有的。你別瞎操心了,不管什麼時候,我都不會餓着你們娘倆。”
啪!
崔氏的肥掌一拍,打在朱大富背上,把朱大富打到向前一個踉蹌,險些摔一個狗吃屎。
“朱大富,你果然是缺心眼。”
“媳婦,我……”
“你可知道再有半個月,宋暖就要去縣裡參加醫考?你想啊,如果宋暖考到了行醫木牌,可以正而八經的出診了,那還有你什麼事啊?”
崔氏當真是恨鐵不成剛。
快要氣死了!
朱大富聞言,細細一品,這才慌了。
“媳婦,那我該怎麼辦?”
“現在知道慌了?”
“媳婦,你的主意多,你說說,我該怎麼辦啊。”朱大富哭喪着臉,“那宋暖與村長家關係好,昨天又救了莫梅子母子,這恩情更是了不得啊。將來如果她要行醫出診,又有村長撐腰,我還真的是……真的是沒活路了。”
崔氏跺跺腳,“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事咱們得好好合計合計。咱們的子聰還這麼小,若是沒有生計,那咱們拿什麼來養他啊。”
朱大富搓着手,在院子裡來回渡步。
心裡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仔細一想崔氏的話,句句在理啊,宋暖如果真有了行醫木牌,那他真的沒好日子可過了。
不行!絕對不行!
“不着急,不着急!我們一定要想一個好辦法,讓她沒有精力去參加醫考。還要神不知鬼不覺的。”
院子外,朱子聰貓着腰離開。
他把他爹孃的話都聽清了。
這事,他準備自己去做,不讓爹孃再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