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緊張……我不會有什麼事情麻煩你。這一次的見面……就當是最後一次吧。不管你認不認我這個兒子。喜不喜歡我。有沒有真正在乎過我。我都無所謂。”
江承逸很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表面上的確是無所謂。
實際上。他不無所謂又能奈何。他難道要像個女人似的哭着鬧着哀求着她給予自己一絲絲的母愛嗎。
第一。他是不可能這麼做。
第二。即便自己這麼做了。到最後的結果也沒有一無所獲。
這些年來。唯一得到的親人之愛就來自於霍亦澤。雖然。霍亦澤不知道自己是他的親兄弟。可是。他卻把自己當成是親人來看待。因爲霍亦澤纔會肯那麼堅定不移的信任他。
感謝這一份信任。也感謝這一份情意；既然霍亦澤給了他這麼多。他替霍亦澤做一件事也是理所當然的。
犧牲他。不僅僅是可以換來霍亦澤一條命。換來霍亦澤和Angel的幸福。同樣可以換來母親和霍家的安寧。
母親就不必擔心他會時不時的約她出來了……
其實。他沒有惡意。純粹只是想要看看她。哪怕是見她一眼就好。縱使從她身上得不到一分的愛意也沒關係。始終是感謝她把自己帶到了這個世上。
認識了林美麗。認識了霍亦澤……
在和林美麗相戀之前。他是並不知道她是霍亦澤的表面。當初林美麗全然是掩藏自己的身份和他交往的。雖然他和林美麗沒有血緣關係。但若是他早早知道林美麗和霍家有關係。不管他當初有多麼的動心。絕對不會蹚這趟渾水。
但事到如今。在臨死之前。他反倒慶幸蹚了渾水。他們之間的回憶就足以他在地底下安眠時的永生回憶……
霍夫人聽着他的話語。原本往前走的步伐。竟然也在這個時候驟然的停駐了。彷彿嗅到了這其中不同尋常的氣息。是她敏感了麼。
霍夫人還不知道霍亦澤現在的情況糟糕到了無法想象的地步。更不會去想到江承逸居然會有如此大公無私。無私奉獻的精神把自己一個鮮活的心臟獻給他同母異父的弟弟。以換來他的存在。
“你打算回英國了。”霍夫人轉身。還是有點好奇的詢問。
其實。關於江承逸的點點滴滴。霍夫人還算是知道的不少。並不如她所表現出來的漠不關心。至少在江承逸父親死後。她更是偷偷的拖別人的關係幫助江氏企業穩定下來。這也算是她替江承逸這個兒子做了那麼一點點的事情。
畢竟。錯不在江承逸。真要追究錯誤是她和江父的不應該。把愛情和婚姻當成了兒戲。到最後吃苦的是這個孩子……
思及往事。霍夫人臉上也有壓抑不住的悲傷和難過。吸了吸鼻。努力不讓淚水泛出眼眶。“你不說我就走了。無論你去哪裡。自己多保重。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找個女人定下來。生兒育女了。”
她的口氣聽上去是那麼的生硬。完全是冷冽的口吻。輕易的便能聽出她話語裡的不耐煩……
縱使。她的不耐煩是僞裝出來的。但對於江承逸來說已經足以。
二十多年來。她身爲母親。從來不肯對他散播一點點的疼愛和關心。哪怕是最普通的一句關懷的話語也沒有……
今天。她的一句保重。一句找個女人定下來……還是說明。其實她是關心他的。只是她現在是霍夫人的身份。容不得她對前夫的兒子多麼的疼愛和怪愛。
一道道酸澀自江承逸的眸間涌出來。卻最終是仰了仰頭。強行把這一股痠疼給嚥了下來。他不答反問。“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懇求。拜託的口吻裡顯現着他的禮貌。以及對她的尊敬。即使平時他再怎麼的不羈桀驁。但在霍夫人面前。依然是謙卑有禮……
此時此刻。兩人之間也沒有了剛纔初見面的火藥味。彼此間開始有溫情在上升。
霍夫人沉默。算是應允了。
她的確不想面對面的和江承逸見面。因爲這樣只會愈加的凸顯出她的殘忍和不負責。甚至有時候也會恨自己的狠心。他和霍亦澤同樣是自己的孩子。爲什麼她就不能稍微施捨一點點愛給他……
江承逸從小就沒母親。她走之後。江父也沒有再娶別人。對江父來說。事業和女人。他選擇的永遠是前者。
“亦澤和童麥的事……您就不要阻止他們在一起了。澤不會聽你的。你不讓步的結果就等於是你即將再失去一個兒子。你已經失去我了。我不想看到你孤苦無依。霍先生既然知道了我和你之間的關係。事到如今。只能是你去道歉。誠懇的去懇求他的原諒。這些年你躲躲藏藏不肯和我見面。不就是想要保住霍夫人的位置嗎。我走了。以後就不會再來打擾你。只要你低頭。我相信這些年你和霍先生的感情。他不會爲難你。我很希望在我走之前。能看到你和霍先生和好。若是你拉不下面子。我可以跟霍先生去說……”
江承逸的話語還沒有說完。就被霍夫人的話語給打斷了。“夠了。夠了。你什麼都不要說了……江承逸。你爸在商場上是何等的毒辣。手段卑鄙。不顧他人的死活。他究竟是怎麼教育你的。怎麼把你教育出來是這樣的心慈手軟。一點男子漢該有的本色也沒有。沒錯。我是你媽。但我是不稱職的媽。這些年。我對你不聞不問。從來沒有給予過任何一點點關心。甚至……我還討厭見到你。難道你就沒有不恨我嗎。”
這個時候。霍夫人的話語裡全是釀滿了悲傷。江承逸越是這樣的慈悲。她心底滋生出來的愧疚和虧欠。佔據着她全身每一個角落。心臟處猶如被撕扯開。奮力的生疼。也終於是忍不住淚水簌簌的垂落下來……
江承逸不希望見到她哭泣的模樣。可是。他心底也很慶幸。很開心。。在她的心底。他還是或多或少存在那麼一點位置。即使不多。但已足夠。
也算是讓他徹徹底底的離開。沒有任何的遺憾了……
“媽……我爸做事是狠毒。不講情面。但他從來沒有教育我：要恨我的母親。他只是說我的母親身不由己。就因爲我們知道你身不由己。所以我不恨你。爸在臨死之前也不恨你。他說是他對不起你……”
想起父親臨時之前對母親的留戀和歉疚。江承逸的聲音變得哽咽。若她是女人。一定會在這個時候哭得稀里嘩啦……
“別說了……不要說了……”
霍夫人捂住嘴脣。淚水猶如斷了線的落珠一顆顆的滑落。
這是江承逸第一次見到母親在他面前哭得泣不成聲。也將會是最後見到她哭……
實際。他還有好多好多的懇求。無法說出口。比如：讓她抱抱自己。像抱小澤那樣抱抱自己。哪怕只有一次。他會用一生來記住這個來之不易的擁抱。
他想讓她叫一聲自己的名字。不是連名帶姓的名字……或者。親密的叫一聲“兒子”。坦率的承認他的身份。
更想靠近她。認認真真的記住她的臉。熟悉又陌生的一張臉。
從小。他不敢靠近她。她也不讓自己親近。只能遠遠的。甚至只能在電視。各大媒體報刊上見到她和霍先生親密無間的出席在各大宴會上的報道……
甚至收藏了有關於她出席名流會所的所有照片。在想念母親的情緒氾濫成災的時候。拿出來看看。算是彌補他無盡的想念……
原來他的母親是這麼的美麗。風姿綽約。原來他的母親是這麼的氣質奪人。出衆受歡迎……
總之。在江承逸的眼底。她從來不是壞母親。她只是一個平凡又高貴的母親。一個他遙不可及的母親。一個這輩子她無法像其他母親一樣疼愛他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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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始終。從來不曾恨她。
就好像父親所說的。她有她的難處。有她自己的選擇。他們不能成爲她的絆腳石……
“媽。回去吧。回霍家吧。現在小澤生病了。病得很嚴重。他也需要你在他的身邊噓寒問暖。給予他活下去的動力。”江承逸的話語說出口。瞬間霍夫人的臉色驟變。“這是怎麼回事。你把話說清楚。小澤怎麼可能生病。他那麼健康……你在說謊吧。”
“你去於博士的醫院看看他就知道我有沒有說謊了。”
他從來不說謊。尤其是對她。他無法說謊。
面對江承逸此刻的認真。霍夫人也意識到事情的可大可小。在怔愣了好幾秒之後。腳步驚慌的離開了。離江承逸越來越遠。直到她的聲影完全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江承逸才跪下來。朝她的方向磕頭。算是拜別。“媽。我愛你……”
說出“我愛你”三個字時。淚水不停在臉上肆虐了。
媽。下輩子。你也能愛我嗎。
如果真的下輩子。如果下輩子還是這樣的局面。能否讓我和小澤的位置交換一下。讓我也能享受一下你的疼愛和關心。讓我在小時候也能在你的懷中撒嬌。任性。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