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炳乾在大周京城也是孤家寡人,從小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這時候正在吃早餐。蘇一一也不打招呼,直接就拿起了一個花捲,才用腳勾過一張椅子,坐到他的身側:“你的早飯真是豐盛,比我在國子監的好多了。”
“依依,你怎麼來了?”樑炳乾欣喜地看着她。
春色爛漫,朝陽初透,隨風落進窗內,灑在少女的衣襟與秀髮上,整個人都彷彿被鍍上了一層金邊的邊沿,更顯得秀色無雙。
她……到底是長大了,難怪那兩個世家子,爭先恐後地去蘇府提親呢樑炳乾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心裡卻涌上了一層酸酸澀澀的複雜感覺。有些什麼,終究要失去的,儘管他小心呵護,千般不捨。
“剛送我三哥去了考場,然後就過來了。果然我來得巧,正好吃早飯。”蘇一一笑嘻嘻地看着他面前的一碗豆汁。
樑炳乾把自己的碗推給了她:“你先喝吧,我還沒動過呢”
“嗯,我就知道,炳乾哥哥最好了”蘇一一歡呼一聲,一口氣就喝掉了半碗,“花捲配豆汁兒,再加兩碟小菜,就是最佳早飯搭檔。”
“你答應了誰的提親?”在舌尖打了兩個來回,樑炳乾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嗄?”蘇一一正喝着豆汁兒,聞言差點被嗆得死去活來。
“沒事吧?怎麼吃得這樣急……難道蘇尚書府還不給你準備吃的嗎?”樑炳乾急忙一跳而起,手忙腳亂地替她拍着背,就像小時候做的那樣。兩個人都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樑炳乾敲背的動作很輕柔。
“咳咳誰讓你突如其來地說這麼一句,不知道這兩天我正爲這煩惱着嗎?唉,好容易逃出蘇府,到了自己的地頭,還是被問責了,你說我慘是不慘?”蘇一一沒好氣地重又坐正,面前的豆汁兒自然是不能再喝了,只能讓人重新再送一碗過來。
Wωω ▪ttКan ▪¢ 〇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提的。我……本就沒有資格問,你……當我沒有說過就是。”樑炳乾苦笑着收回了手。
“你是我的炳乾哥哥,自然是能問的。不過,這兩天被問得頭昏腦脹,實在是聽到這個話題就像是聽到了聽到了老虎的吼聲,聞虎色變啊”蘇一一自我解嘲地笑道。
“我替你去盛碗薄粥罷,這個蒸餃味道還好。要知道你今天過來吃早飯,我就讓廚房多準備一些精緻的小菜了。”樑炳乾親自替她端了一碗豆汁過來。
“不用這麼麻煩,我對吃又不是那麼考究的。蘇尚書府當然不會餓我,可是隻要碰頭,就開始說慕容賜家裡如何的功勳卓著,林懷義家裡又是怎樣的世代書香……而在飯桌上,是怎麼也不可能避開他們的。所以,導致了現在,只要聽到這兩個名字,我就沒了胃口,只能空着肚子。還是咱們自己的地頭好,空氣新鮮,沒有人聒噪。”
“我……”樑炳乾不好意思地笑,“只是隨口問的,你就當沒聽到。”
“那怎麼一樣?我伯父伯孃,甚至我大姐三哥問,我都不能說真話,只能推搪敷衍。對炳乾哥哥,我就可以說實話了。”
樑炳乾聞言一喜,自己在她的心裡,竟然真的能勝過家人嗎?
“不過,我以爲炳乾哥哥不問也明白的,他們兩個,我一個都不會答應。不管家世有多高貴,我可不認爲他們配得上我。”蘇一一故意作出一副小人當道的模樣,洋洋得意之處,卻讓樑炳乾覺得可愛。
“嗯,是的,他們配不上。”這句話,樑炳乾是真心實意。當然,他自己也配不上,難免會有些失落。
蘇一一仍然大放厥詞:“在我的心裡,家世、學識、地位……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有固然可喜,無亦不必強求。”
“那……你要的是什麼呢?”
蘇一一喝完了最後一口粥,把筷子放在桌上,託着自己的下巴,眼睛微微地眯起:“我要的只有一個要求,讓我心動,對我珍愛。終其一生,都不會與除了我之外的女子,再有其他親密的糾葛。”
“你的要求不高……”樑炳乾脫口而出,想了想,又訕訕地笑,“其實也高,不知道是怎樣的男子,纔會讓你心動。”
蘇一一撇了撇脣:“緣分到時,自然就心動了。這種事,也不能強求,隨緣聽分就是。我只是知道,這兩個人肯定不是。娶平妻呢……嘿嘿,也太小瞧我蘇一一了。”
樑炳乾也替她覺得委屈:“就是”
“好了,不提這個,心煩。”蘇一一像是揮打着蒼蠅似的,揮開了這個話題。
不過,樑炳乾卻爲她擔心:“可是,你說要等蘇伯父來……若是他到了以後,替你選了一個的話,那你……打算怎麼辦?”
按照他的瞭解,蘇一一怕是不會乖乖地聽話吧?
“那還不簡單?誰答應的誰到時候就準備收拾爛攤子唄我下準備國子監畢業以後,就去一趟南陳呢,到時候就撒腿跑路。”蘇一一滿不在乎,對於在這個時代諱莫如深的“逃婚”話題,說來卻舉重若輕。
“好,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樑炳乾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
“到時候再說,看情況。如果京城這裡大事釐定,咱們一起去也使得。對了,我前天給你的那張條子看了沒有? ”
“你交代的事,哪會不上心的?我找了幾個老師傅,不過還沒有看出來,你要做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是玻璃。”蘇一一解釋,“就是一種透明的固體物質,主要是由二氧化硅組成的。”
“什麼龜?”樑炳乾愣愣地問。
“不是那個……就跟琉璃差不多,不過透明度比琉璃要好。如果能夠大量生產的話,我們這紙窗,就可以換成玻璃的,這樣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物,就跟開着窗看似的。”
“有這麼神奇的東西嗎?”樑炳乾懷疑地問。
“當然有,別不信我。”蘇一一揮了揮手,強調自己的權威,“就是這些成分……我不是很確定,要試驗過幾次才能知道。而且玻璃的質量也有差別,透明度和硬度都不一樣。”
“這個不是問題,只要真能透過去看東西,就算差一點,反正沒有比較,都會受到貴族們的吹捧。”
蘇一一眼睛一亮:“是啊,我光想着做到盡善盡美,怎麼沒想到……在這個時代,我的技術是唯一的……這麼一來,事情就簡單多了,那些質量的問題,可以慢慢改進。”
樑炳乾覺得十分稀奇:“爲什麼那個琉……不,玻璃,能夠這麼透明呢?真像什麼都不隔着,能把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當然能了,難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嗎?至於爲什麼會透明嘛……這個問題有點難解釋,我也是從古書上看來的,反正原理不懂也沒有什麼,只要咱們作出來了,就是賺大錢的買賣。”蘇一一說到賺錢兩個字,眼睛就亮得像太陽。
玻璃透明的原理,就要談到原子的問題。而原子……這個問題說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闡述得透徹。所以,蘇一一直接選擇忽略。
“那倒是,如果真有這麼個東西,紙窗全換成了玻璃窗,光這一項就得賺進來多少。而且別無分號,利潤就高得離譜了。”
“可不是麼所以啊,你替我抓緊了,咱們弄個實驗室……對了,申先生可把那宅子盤下來了?”
“昨天已經談妥了,價格很合適……”
蘇一一笑道:“那是,申先生去談,不合適能行麼?”
樑炳乾同意地點頭:“價格比開價便宜了三成。”
“不會吧?”蘇一一嚇了一跳,“原本的價錢就不虛,那可是實打實的價錢,我琢磨着就那個價買下來也不虧,申先生怎麼一下子壓下了三成?”
“他那通算盤打下來,便宜三成不稀奇。”樑炳乾對申波亭的“討價還價”深有體會,“若他是咱們的客戶,我估計賣給他的藥材,別想掙着錢。”
蘇一一哈哈大笑:“那是,我的大管家麼不過,這宅子的主人還是有點地位,咱們談價錢歸談價錢,成交以後再另送一筆程儀,不能讓人家不痛快。往後,說不定還需要用到別人的人脈呢,佔這麼個便宜可不值得。”
更何況,這人與姬流夜似乎頗有聯繫,到時候起事,或者還要藉助此人威望。凡是六堂部首之流,都是高官,尤其是能順利因老致仕,在官場上就更能左右逢源了。這種人,絕對不能夠小看。
“那你還要申先生去買?”樑炳乾不理解。
“談價錢是屬於生意,但送的程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雖然總價沒有變,但人家心裡可就兩樣了,總是承了咱們的情。這事兒,你去辦,反正你看着就是一副忠厚的模樣,若以後有什麼要幫忙,老人家一定肯幫。”
樑炳乾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總是讓我去作這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