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鎮位於河南和安徽兩省交界處,本是個小鎮,近年之所以能名傳遐邇,吸引不少人光顧,是因爲小鎮裡有了一家酒館“樓外樓”。
“樓外樓”酒館的出名,是因爲酒館裡有名廚子張快手。
張快手的出名,全仗着他會做一道“活魚”妙菜,據說,吃張快手做的“活魚”,不但色香味獨特,而且自始至終魚的頭尾一直在動,真的妙絕天下。
所以,大凡路過這小鎮的人,無不想到“樓外樓”一飽口福。
這天午牌時分,一輛華麗的香車駛進了小鎮,並停在了“樓外樓”前面。
“樓外樓”前是個很寬敞的場子,早有幾輛很像樣的馬車停在那裡,還有幾匹健馬拴在馬樁上。
香車一停下來,跟隨在香車旁的一匹黃膘馬上早跳下一位佩劍的紫衣武士,走到香車前,朝車內恭恭敬敬地道:“回稟小姐,‘樓外樓’到了。”
話音剛落,香車錦簾自內捲起,自車內下來一位綵衣女子。這女子看上去正值妙齡,美目顧盼,笑靨生輝,蓮足剛剛落地,旁邊早有人朗聲笑道:“幾多紅顏奇女子,香車美人最風流。這位姑娘想必就是豔名滿天下的香車美人皇甫天嬌芳駕吧。”
綵衣女子和紫衣武士俱不約而同向旁邊的發話人望去。發話人是個身穿儒衫,手執斯文扇,玉面星眸的年輕書生。
他見綵衣女子和紫衣武士打量自己,面帶驚異,遂又展顏一笑,轉對紫衣武士道:“若小可未說錯,閣下必是‘鄂東雙劍’鄒家兄弟中的老大‘聖手劍’鄒開了。”
頓了頓,又接聲道:“閣下不惜賠上令弟‘怪手劍’鄒永的性命而爭得這護花使者的名分,又如此盡心盡力,倘若令尊鄂東老劍客‘名鎮八方’鄒無雙還健在人世,定爲有這樣的公子而……”
年輕書生的話還未說完,紫衣武士便臉色微變厲聲截口道:“住口。閣下又是何方神聖,敢對在下說三道四。在下這護花使者的名分是憑能耐搶來的,並自認能追隨皇甫小姐車旁馬後爲殊榮。莫非閣下還不服氣麼?”
年輕書生瞥了綵衣女子一眼,對紫衣武士“聖手劍”鄒開道:“說得好。小可委實有些不服氣。儘管你們兄弟殺了‘衡陽雙雄’和‘一刀斷魂’蔣百川奪到了這護花使者的名分,但要小可說你仍然不配。”
話音未落,一直冷眼旁觀的綵衣女子輕啓朱脣,美目流波,嫣然道:“這位公子,你說他不配,那自然是說你配作這護花使者了?那麼小女倒要請教公子的高名雅號了。”
年輕書生聞言,朝綵衣女子朗聲了笑,傲然道:“小可宇文敵,江湖人稱‘鬼手書生’,自知德薄藝淺,但比起那些浪得虛名之輩來,還自認並不遜色。”
說着瞥了“聖手劍”鄒開一眼,冷冷地哼了一聲。這聲哼,輕蔑之意顯而易見,鄒開見了不由忿忿然右手搭在了劍柄上,冷目而視,就差沒拔劍相拼了。
鄒開沒有出劍,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只因他知道自己不是“鬼手書生”宇文敵的對手。
江湖中人誰不知道“鬼手書生”宇文敵
的惡名。曾經赤手擊敗“龜山三聖”,一夜屠平懸雲崖三莊,加之其師“鬼蝙蝠”商大愛徒如子,拿他這唯一的寶貝徒弟就當命根子,有誰招惹了他徒弟,“鬼蝙蝠”就會出馬復仇。
“鬼蝙蝠”是江湖中誰見誰頭疼的人物,惡名遠播,陰毒狠辣,最是難纏,想到宇文敵這樣的名頭和師承,鄒開不由倒吸口涼氣悄悄縮回了搭在劍柄上的右手……
這時,綵衣女子聽了宇文敵的一番話,瞥了鄒開一眼,淡淡地道:“‘聖手劍’這名頭在江湖上似乎真沒有‘鬼手書生’亮。看來鄒公子只能把這護花使者的名分讓給宇文公子了。”
“聖手劍”聞言輕輕地嘆息一聲,望了一眼香車,轉身默默地走向自己的黃膘馬,扳鞍上馬,朝車沉聲道:“願皇甫小姐永遠安好。”
說完,雙腳磕鐙、催馬沿街而去。
綵衣女子見鄒開躍馬遠去,投目身旁不遠的宇文敵,盈盈一笑,道:“宇文公子,雖然鄒公子把這護花使者的名分讓給了你,但還須經我們這駕車的同意。”
話音未落,駕車的車伕已經轉過香車站到了宇文敵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冷道:“祝賀你,宇文兄。你終於有機會接近香車美人了。”
宇文敵定睛一看對自己說話的車伕,不由神色一凜,急忙抱拳施禮恭聲道:“原來是令狐兄,想不到……”
車伕截聲道:“在下現在叫皇甫敬。”
宇文敵聞言一怔:面前的車伕分明是昔年名滿江湖的“金鞭掃乾坤”令狐麒麟,怎麼忽然變成了車伕皇甫敬。
車伕似乎看出了宇文敵的疑惑,淡淡地道:“在下也許生來就是當車伕的命。早先爲雲姝姬駕車,雲姝姬失蹤後又侍候皇甫小姐。爲表示對皇甫小姐的敬慕之情故改名皇甫敬。”
宇文敵微微頷首:不論叫令狐麒麟還是叫皇甫敬,但他可謂是真正的令人稱羨的護花使者。誰不知道那位雲姝姬是天下第一美女,如果沒有令狐麒麟,又怎麼能有與昔年雲姝姬乘坐的香車一模一樣的這輛香車?
想到這裡,遂恭聲道:“兄臺殊榮實令在下豔羨不已。但不知小可有心追隨香車左右,兄臺尊意如何?適才皇甫小姐說須經兄臺首肯……”
皇甫敬淡然一笑,道:“皇甫小姐和你說話了?”
宇文敵一怔,投目綵衣女子,道:“適才乃她親口所言。”
皇甫敬道,“宇文兄只怕弄錯了。她乃是皇甫小姐貼身丫環香靈。皇甫小姐怎肯輕易露面,又怎肯輕易一開香口。”
宇文敵不由釋然了:丫環竟然都這般美豔嬌媚,那麼這位皇甫小姐的絕代姿容便可以想象了,這位皇甫兄的福氣當真令世上所有的男人嫉妒。
注目丫環香靈,心中綺思遐想着,正欲開口讚美幾句,旁邊的皇甫敬又道:“宇文兄,既然你願追隨香車左右,在下就替皇甫小姐做個主讓你留下。我相信你會成爲我一得力幫手,你我一同爲皇甫小姐安樂而盡心盡力。”
宇文敵欣然道:“兄臺放心,爲了皇甫小姐安樂,小可車前馬後,不辭辛勞,若有危難刀山火
海,定奮不顧身。”
香靈一旁莞爾笑道:“宇文公子,你這樣的話我差不多已經聽過一百個人說了。但願沒有後來者再取代了你。
“那時我還要聽一遍這樣的話,現在,我便讓你去做一件事,咱們來到了這‘樓外樓’,自然要讓小姐嘗一嘗這裡的名菜‘活魚’。
“你快去酒館端來讓小姐嘗一嘗。”
要嘗“活魚”名菜卻不下車進酒館,這位皇甫小姐端的不輕易露面,架子也委實好大。單憑這小小丫環便對一個在江湖名聲赫赫的非凡人物任意支使,那麼在這位皇甫小姐眼裡還會有誰。
宇文敵心裡老大不舒服,但臉上卻絲毫也未表露出來。聽了丫環香靈的話,賠笑道:“小可這就去把那名菜活魚端來……”
香靈附聲道:“你可要小心了,別端來時是條‘死魚’。小姐若不高興,我可唯你是問。”
宇文敵皺了皺眉。他覺得自己彷彿一下子由人變成了一條狗,他想不明白爲什麼會有那麼多人願意追隨香車美人,其中甚至不乏江潮中響噹噹的成名人物,香車美人當真是魔力無窮……
夫人的身後常常跟着一羣傻瓜。
只因愛會使男人們發癡發傻。
宇文敵還沒有變成傻瓜,他知道,那道名菜“活魚”從酒館端進香車時極有可能會變成一條“死魚”,那時他就會很難堪。
便是車伕皇甫敬看在舊時相識的分上同意自己留下,而這位丫環香靈也會不依。
那麼,假如鄒開還在,他能夠保證從酒館端進香車的是一條“活魚”麼?
宇文敵站着沒動,旁邊的香靈忍不住開口冷道:“你怎麼還不去?沒聽見我的話麼?像你這麼笨還想博得小姐歡欣?只怕一輩子小姐都不會見你一面。”
“那可就慘了。一輩子不見美人面,只能與香與爲伴,還不如娶個醜婆娘來得實惠。”
能夠在“鬼手書生”宇文敵面前說這番話的人肯定不是凡夫俗子。再不就是活得不耐煩了。
聽完這番話,甚至連宇文敵也想看一看發話人是誰。於是,他緩緩轉首投目這個說話人……
皇甫敬和香靈自然也驚異於發話人居然敢這麼放肆。等他們也一同投目去看這發話人時,臉上驚異之色愈濃……
只因他們所看到的發話人確乎是個凡夫俗子。更令人驚奇的是這位凡夫俗子身旁還站着一位堪稱絕色的美女。
顯然這兩個人是剛剛來到這裡。這從他們的手裡分別牽着自己的坐騎便可看出。
發話人是個麻臉藍衣人,相貌平平,誰見了也不會多看兩眼,挎着藥囊。很像個江湖走方郎中,牽着的坐騎竟是一頭青驢。
在這發話人身旁站着的女子卻是俏容麗姿,委實令人看了第一眼便無法不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便忍不住要看弟三眼……直到看得發癡,直到疑爲仙女下凡可能還不肯罷休……
宇文敵甚至想,香車內的這位皇甫小姐較之這位美人也不知能強幾分。
皇甫敬眼中滿是疑惑:這位女子分明就是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