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問完問題後,就一直低着頭收拾畫筆,此刻聞言,擺弄畫筆的手驀地一頓,眸底劃過一絲嘲諷的精光,語氣卻是十分驚訝與焦急,“什麼?那趕緊把它扔掉啊,千萬不能心疼錢留着來害自己。”
“扔掉太可惜了,我已經把它送人了。”
“哦哦,那就好,”範明明揚起臉,笑得很是寬慰,而後用手指着自己身後的畫架,開心地拽着她的手發出邀請,“來思哲姐,過來看看,我畫的花好不好看。”
畫中的花是紅色的,鮮豔而熱烈,一眼看去,很有生命的感覺,只有熱切向生的人,才能傳達出來這種感覺。
這幅畫是剛剛那個男人進來之前畫的,她想到計劃的成功,日後只要顧思哲死了,自己就會有足夠的時間,像這朵花一樣熱烈盛開。
死……
範明明的目光漸漸沉下來,自己剛剛在想的事情,似乎只要用這個字,就可以解決了。
真是老天都捨不得斷她的後路。
“思哲姐,你看完之後記得要告訴明明哪裡畫得不好哦,明明先給媽媽發個短信~”
她說着,還沒等顧思哲迴應,便拿出來手機發短信,不過,不是發給她的媽媽,而是發給小趙。
半個小時後,找個可以通話的安全地方。
很快,範明明以午睡爲理由,結束了兩個人的聊天時間。
顧思哲見她要睡覺,心想着不好繼續留下來打擾,於是主動掩門告別,坐到走廊的椅子上去給自己列出來購買清單。之前的食材和日用品都剩的不多了,正好趁着今天休假,她可以去超市裡轉一圈。
而病房內的範明明,算着時間,三十分鐘一到,她就立刻撥通電話,但她沒有想到的是,小趙沒有接,電話是自己響斷的。
一顆心頓時懸到了喉嚨眼,如果是不方便接,小趙應該會直接掛斷,而不是響斷。
眼下,這個電話是響斷的,是什麼意思。
看着逐漸黑掉的屏幕,有無數的可能在她的頭腦中掠過,但是當多個可能被她否定之後,其中一個越發地讓她感到不安。
難道說……被發現了?小趙的身手是巖哥哥親自測試過的,是巖哥哥手下中最強的一個,只要他不願意,不會有任何人能從他的手上拿走東西,所以肯定不是手機被偷了。如果不是處於被發現、監視的情況下,他的手機……
她不甘心地繼續打着,可每一次,都是響斷的。隨着次數的增多,範明明的心越來越慌亂……
到最後,她都不敢打了,就這麼把手機放在牀頭,自己躺在枕頭,眼眸中的光愈發地微弱。
她甚至已經做好了,巖哥哥回來質問自己的心理準備了。
“叮鈴鈴——”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就在她快要在驚慌中沉睡過去的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
幾乎是同時的,範明明徹底清醒,抓過手機急急忙忙地接起來,當聽筒傳出來“范小姐”三個字的時候,她全身的緊繃的神經都在那一瞬間中放鬆了。
不想讓其他人發現自己的害怕,她跳過了寒暄階段,直接向小趙吩咐道:“去,立刻把那個孩子殺掉。”
“范小姐,這……”
電話那邊的男人聽到這句話時,手機險些都掉到了地上。他沒想到,範明明會這麼狠,他下意識地就想拒絕。
都說最毒婦人心,他在跟着秦煥巖的時候雖說做的事情也不是什麼好事,不過不會輕易就取人性命。
而範明明,現在居然要對一個素不相識,好心給她捐獻心臟的孩子下手。
簡直太狠毒了。
聽得出來小趙的猶豫,她漫不經心地玩弄着自己的長髮,說話的語氣由果斷肯定變爲悠長涼薄,“他遲早都要死,與其苟延殘喘地多活幾天受罪,不如趁早了結投胎。算起來,我們是在積德的,你說呢?”
如此明顯的歪理,說來不過是給小趙洗腦的。實際上,她自己認爲,這在一定程度上是成立的。相對於那些可以活得更長的人來說,這個小孩如今半死不活地躺在病牀上,不能動也不能說話,除了那顆礙眼的心臟還在跳動,實在是算不上一個健全的人,這種人活着,白白浪費其他人的時間而已。
小趙不是什麼心智不全的孩子,一聽這話就更加反感了,他立刻反駁回去,想要說服範明明放棄這個念頭,“可是他畢竟……”
“沒有可是。”
範明明沒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眼看遊說不成,她便轉換了戰略,用同樣的聲音威脅他,“小趙,你在配對結果上動手腳的證據我都有,萬一巖哥哥知道,你說——他會怎麼辦?”
最後一句,成功踩到了小趙的軟肋。
秦總一向最恨他們吃裡扒外,現在他和顧思哲打得火熱,而自己卻受範明明的指使一直把顧思哲往死路上逼……
萬一自己拒絕了範明明,她一定有辦法讓自己撇得一乾二淨,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個消息傳進秦總的耳朵裡,到時候自己,不需要多想,只有一個結局,那就是死。
他很清楚,秦總平日裡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實際上,他是鐵血強盜的作風,尤其是對手下的人的管教,根本就是毫不留情的。他要是知道自己一直在背後搗亂,估計是用盡私人酷刑都不能解他的心頭之恨。
“好,我做。”
今天晚上他們就會坐飛機離開去A市,要下手,只能是現在。
掛電話之後,小趙認真琢磨了一下孩子病房四周的守衛,可以說是密不透風,強攻是不可能的了,唯有智取。
要讓孩子不知不覺地死掉,像自然死亡一樣死掉,秦總纔不會懷疑到任何人的身上。這是範明明的要求,也是他必須做到的事情。
只是那個孩子……無辜的生命,就連一向殺伐果斷的小趙都開始忍不住懷疑自己的動機。
超市裡,顧思哲在一個賣收納箱的貨架前皺眉思考了很久。
她不太能選這種花式繁多的東西,哪個質量好用手一按便知,但是說到選花,她完全沒有辦法在一大堆花樣中做出來選擇。
透明的,純色的,可愛的,簡約的,高貴的……各種風格都有,每種風格的花又有很多可以選。
她覺得自己要暈在這裡了。
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她採用了一種最蠢的辦法來作出決定,抱起其中一個純綠色的放進購物車裡,轉頭就走。
卻在回頭的一瞬間看到博邵晨站在自己的身後。
這還是那天早晨他喝醉酒之後,兩個人的第一次見面。
氣氛有點尷尬。
顧思哲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和博邵晨的相處是一件尷尬的事情,然而目前來說,她確實是從頭到腳都在散發着尷尬的訊號。
雖然說她相信他是無意之舉,不過話還沒有說開,就是感覺兩個人中間多出來一堵無形的牆……
想到那天早上的事情,博邵晨的心中盡是後悔,他都不需要多問,一看顧思哲的姿態就知道,是自己的魯莽,一下子把她推遠了。
這兩天來一直掛在心上的人,如今就站在面前不遠處,但是卻不再像以前一樣,主動地向他走來。
一時間,有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苦澀在胸腔瀰漫,博邵晨想要道歉,想要說些什麼來緩解場面,卻奈何什麼都說不出口。
“嘿!邵晨哥你在這兒啊?我找了幾圈都沒找到你。”
葉知秋不知道突然從什麼地方鑽出來,興高采烈的樣子。她和博邵晨說完話才發現不遠處站着的顧思哲,不禁激動起來,“呀!哲哲也在!太好了!來來來,你們一起來幫我選一下牛排,我爸說,只要我買他就做,快來快來!”
她沒有發現他們有什麼異常,從一開始就是高高興興的,也因爲她的出現,兩個人之間的尷尬氣氛一下子便被打破了。
博邵晨首先轉過身去,低聲問她牛排在哪裡,現在去看看。
“我不是特別會選啊。”顧思哲嘴上答應着,也推着購物車便向葉知秋說的肉食品的方向走去。
今天的超市人不多,牛排銷得自然也不夠樂觀,可興奮死了葉知秋這個專門衝着牛排來的。
她聽着博邵晨說這個好,伸手便往購物車裡搬了幾盒,顧思哲說那個好,她又搬了幾盒,不大會兒功夫,她的購物車基本上被牛排佔滿了。
這麼大量的牛排……
顧思哲還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認識到,葉知秋原來這麼愛吃牛排。這車裡的牛排,天天吃的話,最少也要吃一個星期吧。
博邵晨看着她們兩個,始終覺得如芒在背,沉默了許久,終於歲葉知秋說:“知秋,既然小哲在,我就不陪你了,公司還有點事情。”
“啊?”葉知秋聞言,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扭着頭看他,又看看身旁的顧思哲,最終還是秉持着友情大過天的信念,朝博邵晨大步走過去,在他的下巴上吧唧地親了一口,十分滿足地笑着,“去吧!比卡丘!”
本來顧思哲對他們的卿卿我我並不在意,她還在認真繼續挑着牛排,打算給自己也買一點,正好可以當晚飯的,結果在聽到“比卡丘”的時候立馬一臉震驚地看向他們,強忍着笑意等着後續。
然而,博邵晨卻很冷靜,除了脣角和眉間掛着的淡淡笑意,似乎絲毫沒有因爲那三個字發生任何情緒上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