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依不認識陳溘然，似乎在蘇沐月的意料之中，又在她的意料之外。
因爲蘇沐月從來都沒有想過一個人竟然可以陌生到這個地步。
她甚至在這一刻，突然想到那一日她醒過來，想着若是司空焱不認識自己，那她該如何是好的感覺。
所以，在這一刻，她非常理解陳溘然的心情。
陳溘然着實愣了許久，但很快便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摸了摸蘇依的頭髮，低聲道：“我是你最愛的那個人。”
蘇依看着陳溘然，聽到他這麼說，突然笑了起來，許久才搖着頭說道：“不可能！”
“爲什麼？”陳溘然看着蘇依，不知道爲何心裡開始慢慢有些慌亂，他是什麼地方做錯了嗎？
“因爲我喜歡的人不是你這個樣子啊！”蘇依笑着說道：“我又不是記不得自己喜歡的人是誰，你不要想騙我。”
“那你真的不記得我是誰了嗎？”陳溘然看着蘇依，眸中閃過一絲絕望，他到底是哪裡做錯了？
“我們見過嗎？”蘇依一臉迷惘地看着陳溘然，十分迷惘。
許菱兒實在不忍心再看，直接拉着蘇沐月飄了出去，低聲問道：“蘇沐月，蘇依就算是重新塑造了命魂，那也不應該徹底忘記陳溘然，就算她喜歡的人不是他，那也應該記得他是她們的先生，爲何現在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陳溘然只想着爲蘇九補全命魂，卻忘了一件事。”蘇沐月微微嘆口氣說道：“全新的命魂，就相當於全新的人生，如果蘇依沒辦法將命魂練成影魂，那麼便永遠都記不起曾經的過往，但是你也看到了，蘇依的天賦如此，根本不可能再往前精進一步。”
“那就是說蘇依這一生都記不得陳溘然了對嗎？”許菱兒有些可惜地說道：“蘇沐月，你說這算不算也代表着你之所以跟蘇九不同的原因？”
“不單單是這個原因。”其實蘇沐月現在也猜到了自己的變化也許跟重生有很大的關係，當下拍了拍許菱兒的肩膀說道：“暫且看着吧，這一世大抵也就如此了。”
蘇沐月說的沒有錯，因爲消夢之境給蘇沐月展現出來的夢境大都是極其重要的場景，再她們說話的功夫裡，眼前的場景已經再次發生了變化。
只不過，這一次，蘇沐月見到了她一直惦念的蘇長詩。
這個時候的蘇長詩還是一個天真的少女，也許是天賦過人，所以被盜夢一脈的祖師帶回了山上，見到了早就等在那裡的陳溘然。
“我叫陳溘然，你叫蘇長詩。”陳溘然這個時候也是少年的模樣，朝着蘇長詩伸出手說道：“咱們倆真有緣分，連起來可不就是溘然長逝麼？”
“你胡說！”蘇長詩嘟起嘴巴，氣鼓鼓地說道：“我纔不要死呢！”
“好好好，算我說錯了！”陳溘然笑着哄着蘇長詩說道：“你喜歡不喜歡糕點，我那裡有好多好吃的。”
“看來這一世陳溘然學聰明瞭。”許菱兒笑着說道：“知道守株待兔了。”
“陳溘然沒有過早的接近蘇長詩，而是等着她到自己身邊來，這樣才能順理成章的進駐到她的生命中。”蘇沐月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而且看的出來，期間的這些年陳溘然更多的可能去發展盜夢一脈了。”
“他爲什麼要這麼做？”許菱兒有些詫異地問道：“難道說他發現憑藉自己的一己之力沒有辦法幫助蘇九練出影魂嗎？”
“應該是。”蘇沐月點點頭，看着正在吃糕點的蘇長詩說道：“蘇長詩，是最好的宿主。”
“既有盜夢血脈，又有盜夢天賦，只要蘇長詩練出影魂，那麼他就可以將蘇九的命魂徹底融入蘇長詩的體內，到時候蘇九就可以復活了。”許菱兒其實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陳溘然。
如果說他是壞人，可是他又對蘇九癡情那麼久，甚至爲了她放棄了自己轉世的可能。
如果說他是好人，可是他爲了蘇九殺了那麼多無辜之人，奪去她們的生命，甚至根本不覺得她們是人。
在陳溘然的眼中，那些人都不過是爲了蘇九復活的容器而已。
“如果現在蘇長詩不是蘇九，那麼蘇九會在哪裡？”蘇沐月皺起眉頭，有些詫異地看向許菱兒說道：“你用盜夢之眼找一下蘇九，看看她現在在哪裡。”
“好。”許菱兒咬破自己的手指，點在自己眉心之間，隨後嘴裡唸唸有詞，很快便沉聲道：“尋，開！”
很快，許菱兒便找到了蘇九所在的位置。
二人瞬間出現在那個人面前的時候，赫然發現這一世的蘇九竟然只是個普通的農家少女。
別說盜夢血脈了，就連一丁點的盜夢之技都沒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許菱兒看着面前這個如若普通少女的蘇九，有些驚慌地看着蘇沐月問道：“蘇九是不是以後再也不可能成爲盜夢師了？”
“其實這應該是最好的歸宿。”蘇沐月想起方纔陳溘然的笑容，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看着蘇九燦若桃花的笑，不禁嘆口氣說道：“陳溘然封住了自己的記憶。”
“什麼？”許菱兒一愣，隨即便恍然大悟地說道：“他怕自己再去打擾蘇九的生活，歷經這麼多事，他發現經過他插手以後，蘇九的生活都不會太幸福，所以纔會如此嗎？”
“對，就是這個意思。”蘇沐月點點頭說道：“也許很多時候，我們在經歷過不斷的絕望以後，就會明白任何事情過猶而不及，陳溘然想要將蘇九復活，卻沒想到總是陰差陽錯，最終他自己也想明白了，所以纔會封住自己的記憶。”
“這麼說，陳溘然是終於想明白了嗎？”許菱兒有些可惜地說道：“倒是真的可惜了，我以爲他會一直堅持下去的。”
“沒有人能夠始終堅持着一個沒有希望的事情。”蘇沐月嘆口氣，終究還是搖搖頭說道：“更何況，陳溘然爲了蘇九忍受着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哪裡還能接受的了自己的失敗？”
“那你覺得他還能記起來嗎？”許菱兒其實心裡也有些複雜，一方面她希望陳溘然能夠記得蘇九，另一方面她又覺得蘇九應該這樣平平淡淡的生活着，至少不比在承受那些痛苦了。
“菱兒，你要相信一點，那就是該遇到的終究都會遇到，躲也躲不掉。”蘇沐月看着蘇九笑意妍妍的模樣，幽幽地嘆了口氣，低聲道：“咱們走吧。”
許菱兒有的時候覺得消夢之境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她和蘇沐月就好似一個旁觀者，看着那些人在裡面生活，你無法體會別人的喜怒哀樂，卻能看着他們美好而又單純的模樣，直至變得面目全非。
蘇長詩喜歡陳溘然。
所有人都看的出來。
因爲蘇長詩看到陳溘然的眼睛會發光。
不是有很多人會說，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不管怎麼掩飾都是不可能的。
只不過，許菱兒從蘇沐月的目光中分明看到了遺憾。
她不明白這遺憾從何而來，直至有一日，陳溘然遇到了農家少女蘇九。
陳溘然所有的記憶都恢復了。
而蘇長詩本來以爲自己和陳溘然是必然會成親的，到頭來終究是鏡花水月。
只不過，這個時候蘇長詩對於陳溘然依舊沒有任何怨恨，她也不知道陳溘然在夢境裡已經成了末帝的恩師。
那場大戰終究不可避免的到來。
“陳溘然殺了祖師。”許菱兒和蘇沐月漂浮在半空中，看着廝殺在一起的那些人，微微嘆口氣說道：“只是因爲祖師發現了陳溘然的變化是嗎？”
“我們現在要做的，恐怕纔是最重要的。”蘇沐月沒有回答許菱兒的問題，只是拉着許菱兒徑直朝着已經打開的夢境之門衝了過去。
“蘇沐月，你是不是瘋了！”許菱兒察覺到蘇沐月的意圖，頓時驚慌地拉着她說道：“我們根本不知道夢境之門後頭到底有什麼，你這麼貿然闖進去，萬一出不來怎麼辦？”
“不可能，這裡是消夢之境，就算我被困在夢境之門後頭，遲早也會變成其他的夢境。”蘇沐月眼看着陳溘然已經被打入了夢境之門，當下一把扯住許菱兒，在蘇長詩關閉夢境之門的最後一刻跟了進去。
“這……”許菱兒緩緩睜開緊閉着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驚呆了。
夢境之門的後頭竟然是與外面的世界一模一樣的存在。
只不過，很顯然夢境之門後頭的世界時間過得異常緩慢，這個時候還停留在蘇九的那個時代。
陳溘然見到了活生生的蘇九，真真正正的蘇九。
“你要做什麼！”令蘇沐月沒想到的是，她在這裡竟然能碰觸到陳溘然！
“你們竟然也跟來了？”看的出來，陳溘然一直知道蘇沐月和許菱兒的存在，當下冷冷地說道：“你們最好不要阻攔我，否則的話我不介意殺了你們！”
“你打算殺了這裡的陳溘然？”蘇沐月根本不把陳溘然的危險放在眼裡，冷聲問道：“你是不是瘋了？你知道不知道，蘇九喜歡的是現在這裡的陳溘然，不是你？”
“那又怎麼樣？”陳溘然一把甩開蘇沐月的手，冷聲問道：“你有什麼資格來評斷小九喜歡的是哪個？只要這裡的陳溘然死了，那麼小九喜歡的就只會是我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