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無戀的慘敗,讓許多關注這一戰的武修,陷入內心極大的震撼中,久久無法言語。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古教真傳,光明偉岸,道術玄妙,法力深厚,體內天子骨數十塊,幾乎註定要在將來踏入超然的存在,卻被凌霄生境一個武道半廢的年輕男子打得一敗塗地。
對稻宮和稻教的年輕武修而言,更有一股被嚴重創傷士氣的萎靡之感。
領袖辱,人人皆辱。
“風府種道,都能如此強嗎?”
渡厄觀的營地,位於法器船艦上,停在陸地野原。船艦上,一位首席級年輕高手,感到難以置信。
“那是你沒有見識到他五海境時在同境界的厲害,可惜,爲了幫助左丘門庭贏下潛龍燈會,太早暴露這份逆天稟賦,惹來殺身之禍。最終,祖田被破,雖後來修復,卻已種不了道。”
說此話的是一位面容清麗的道袍女子。
她是潛龍燈會上的十二位巡查仙使之一,負責追蹤李唯一,記錄他的戰績。當時還是五海境的李唯一,就給她留下深刻印象,心中很是感慨。
嫦玉劍風姿綽約,持劍準備參與長生花的爭奪:“福兮禍兮,誰說得清?雖有遺憾,但此人念力天賦亦是非凡,未來成就不會低。遭遇今日之恥敗,生無戀體面和人格盡失,想來做不成真傳了!”
道種境的真傳,本身位置就不穩。
真傳可以敗,但敗成這副模樣,稻宮高層是無法接受的。
……
雷霄宗大長老平靜的面容下,暗藏驚濤駭浪。原野上那道年輕男子的身影,猶如璀璨星辰,讓他這位長生境武修都生出忌憚和退縮的心緒。
“還好……或許風府種道的劣勢,可以擋住他的勢頭。或許可以吧……”包括雷霄宗大長老在內,許多武修都不再確定的認爲李唯一闖不過長生關。
陸蒼生久久屏息,生出相同的念頭,希望李唯一被長生境擋住。因爲,他已經沒有信心去追趕,明明從未和李唯一交過手,卻有一種敗了很多次,已經敗得沒有了心氣的感覺。
……
衆人還沒有從生無戀慘敗的震撼中恢復過來,便又被李唯一接下來的舉動和話語,驚得怔住。
將生無戀的圖和道,送給舞紅綾?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這是想要挑撥離間,借刀殺人。
有老一輩的強者,嗤之以鼻,認爲李唯一這是在自作聰明,自尋死路。
那金色御傘下方的紫裳婦人,可不是尋常人物,手段凌厲。算計到她身上,是弄巧成拙。
勤老,古之隱君,以及許多凌霄生境人族的長生境巨頭,皆臉色一變,認爲李唯一這一次失算了!明目張膽分化稻宮弟子,只會惹來殺身之禍。
“還是太年輕,缺乏歷練。”
勤老嘆一聲,前去追李唯一,必要時帶他逃命。
古之隱君同行上去。
隱君轉身衝進營帳,出現到石棺旁邊。
他們經驗老到,很瞭解大長生的心態。皆感受到風暴將至,稻宮那位紫裳婦人必會藉此機會發難,因爲,已經有了發難的理由。
相比於老一輩人物的心驚膽顫,李唯一卻像渾然不察,將七隻鳳翅蛾皇收進蟲袋,已來到金色御傘的十里內,繼續向前,又道:“紅綾,要做真傳,除了心性智慧,更要有果決和膽魄。生無戀,我一貫看不上他,有勇無謀不及你有勇有謀。”
站在御傘旁邊的舞紅綾,端莊秀美,青帶勾勒盈盈一握的纖腰,文靜甜美的神態下,指甲都要刺進手心,只恨上輩子作孽太多這輩子才誤來東海,遇到李賊。
又恨羽嘉深淵太危險,不然必定第一時間跳進去。
坑,全是坑。
她感覺自己要被李唯一坑死,《生命北海圖》是能在衆目睽睽之下拿的嗎?李唯一這是想廢掉生無戀,又將禍水引到她身上。
舞紅綾連忙躬身向紫裳婦人,解釋道:“師叔,我和此人……”
“紅綾和他只是結盟的關係,沒有親近到那個地步。”
紫衣女也行禮,搶先向紫裳婦人如此說道。
舞紅綾一雙水光漣漣的鳳眸,向紫衣女看過去,不明白姐姐爲何要這麼說,豈不中了李唯一的奸計?
但姐姐一貫心思深沉,算無遺漏,她也就沒有反駁。
紫衣女是擔心,舞紅綾不接招,李唯一會將“六慾符”的事抖摟出來,對她們很是不利。
其二,生無戀敗得太慘,幾乎已經失去真傳的位置。
正如李唯一所說,要做真傳,得足夠果決可以隱忍,但在關鍵時刻必須拿出膽魄。不然,就最好不要去想那個位置,認輸服命。
第三,《生命北海圖》和《死亡南山經》的確是能夠讓她們天資更進一步,若再奪到長生花,修煉出長生體,真傳也就大有希望。
第四點最爲關鍵,發生了今日之事,若讓生無戀拿回《生命北海圖》,恢復修爲。無論真假,都肯定會想盡辦法置舞紅綾於死地。
回報太誘人,代價卻並不大。
紫衣女瞬間就將利弊得失算清楚。
紫裳婦人聲音響起:“結盟,結什麼盟。紅綾,你這是想要做什麼?”
舞紅綾看不見紫裳婦人的表情,也聽不出她語氣中的情緒,但紫衣女卻向她投去了肯定的眼神。
於是,舞紅綾道:“師叔,紅綾不甘心!生無戀和死無厭若不煉化天子骨,並不比我們姐妹強多少。” 紫裳婦人道:“差了,就是差了!沒有少年天子層次的戰力,你們註定無法成爲真傳,不甘心也沒有用。”
舞紅綾苦笑。
紫衣女聽出弦外之音,於是壯着膽子道:“少年天子不是天生的,是一次又一次爭來的。只要我們吸收《生命北海圖》和《死亡南山經》,再修《混元生死氣》,同境戰力必在生無戀和死無厭之上。稻田中的養分,誰能吸取,誰就長得更好。”
久久沉默,紫裳婦人道:“敢說出來,看來你們是真的不甘心,是真的下定了決心。”
“上一代真傳之爭,我若多幾分不甘心,或許那個位置就是我的。神夷山已經遺憾了一次,既然你們兩個敢接這份挑戰,我又怎能不成全你們?”
“一旦拿了《生命北海圖》,可就沒有回頭路。”
紫裳婦人玉真顏,年輕時,天資還要勝過眼前的舞紅綾和紫衣女一籌,是道種境的少年天子。但,就因爲沒有爭到真傳的位置,長生境在同境界再也無法發揮出少年天子級數的戰力,與昔日的稻宮真傳差距越來越大。
這樣的遺憾,伴隨了她一生。
一生都在後悔,當年沒有拼命去爭,缺了一股捨我其誰的拼勁和鬥志。
舞紅綾已經完全明白過來,知道師叔是在試探她們的決心,於是道:“生無戀已廢,區區一個死無厭,豈是我們的對手?”
紫衣女道:“真傳之爭,在任何古教,從來都是血雨腥風。古教不也是希望,最有能力的那個冒出頭,同時具有非凡戰力和卓絕手段?”
……
勤老似一股風勁般,出現到李唯一身旁,抓住他手腕:“你闖禍了!那稻宮婦人絕不會被你利用,是相當可怕的存在,反會藉此機會殺你。跟我走!”
“先等等,她要動手,早動手了!”
李唯一又道:“有棺師父在,不必如此緊張。我另有底牌!”
那位四百歲高齡的古之隱君,出現在百丈外,以傳音的方式與紫裳婦人溝通。哪怕是他,對上玉真顏,也是半分把握都沒有。
玉真顏聲音響起:“年輕人的事,我們摻和太多,他們就永遠都長不大。”
古之隱君和勤老皆是怔住,這位是準備不管?
心境如此高深,性格如此平和?
紫衣女和舞紅綾化爲兩道倩影流光,出現到數裡外的原野上,與李唯一相隔一丈對立。
舞紅綾釋放出道心外象,凝白如玉的玉顏,浮現醉人的微笑,傳音道:“你這一招挑撥離間,實在不算高明。我若不接《生命北海圖》,你豈不丟盡顏面,甚至性命難保。”
“你這不是來了?”李唯一道。
舞紅綾道:“來了就是接圖?來了也可以是殺你。”
“殺我,裝出這麼迷人的笑容做什麼?虛以委蛇是很累的,抓緊談正事。”李唯一道。
舞紅綾一時語塞,笑容更盛,嫣然如玉,是真的很想出手打過去。
紫衣女道:“多謝李神隱助紅綾爭奪真傳,這份情義,天下人都看到了!若幫人幫到底,演戲演到尾,必成一段佳話。”
“還是大姨姐說話好聽。”
李唯一向紫衣女看過去:“大姨姐想怎麼個演法?”
以三人現在的修爲傳音,又有道心外象掩護,長生境巨頭也休想知曉他們在交談什麼。
只能看見,他們面含微笑,十分融洽,既很像在敘舊,又像在密議接下來如何拿下死無厭。
勤老和古之隱君退到遠處,皆陷入沉思,思考各種可能性。 Wωω¸ ttκá n¸ ¢O
最終得出結論,李唯一那小子,竟然真的早就和稻宮的天之驕女攪合到了一起。不然他憑什麼認定,兩個妖女一定會收下這份帶有惡意的厚禮?
死無厭眼中寒意濃厚,表情似笑非笑,心中敢斷定他們接下來的目標必是自己。
真心站在旁邊,道:“李唯一和舞紅綾應該是失蹤的那幾日,苟合在了一起,傳聞果然不是空穴來風。之前,我們都低估了她們兩個的野心。”
生無戀被姚謙帶回來,交給了死無厭,留下一句“李唯一贏得並不光彩”,便徑直離去。
死無厭道:“只要還沒有離開東海,誰笑到最後,未可知。”
……
紫衣女戴着面紗,白髮流光,眼眸清澈如水:“李神隱既然都如此一往情深,不幫我們爭奪長生花,這戲可就太假了!”
“我的好處是什麼?”李唯一問道。
紫衣女道:“我們會將生無戀和死無厭除掉,讓你不再有任何後顧之憂。否則,兩位真傳的報復,就算你不懼,與你走得很近的那些人將沒有一個是安全的。比如,左丘紅婷、堯音、蒼黎、黎九斧……”
李唯一之所以必須殺生無戀和死無厭,原因就在於此。
已經將二人嚴重得罪,而他們真傳的身份能夠調動龐大的力量,但偏偏李唯一無法殺他們。
只能借舞紅綾和紫衣女的野心,除掉他們。
紫衣女看穿了這一點,於是,將之拿出來做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