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似水柔情

三人行上甲板,但見四周水波茫茫,那一艘小舟,已爲沈木風所乘去,已無可渡之物。

這三人都不會水中工夫,望着四周水波,不禁興起了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嘆。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怎麼走?”

商八道:“這他塘不大,距岸亦不過數丈之遙,咱們跳水,也得走上岸去,愈快愈好。”

展葉青道:“爲什麼?”

商人道:“這艘方舟之上,只怕是別有佈置。”

蕭翎道:“咱們快些走了。”一提真氣,正待躍入水中,瞥見商八放下兩個青衣老人,砰砰兩掌,擊落兩扇艙門,投入水中。

蕭翎當先一躍,飛落在一扇艙門之上。放下無爲道長、孫不邪,自己卻躍入水中。

商八,展葉青緊隨躍下,兩扇艙門的浮力,把六人運到岸上。

展葉青低頭瞧瞧滿身溼淋的衣服,回顧那池塘中燈光輝煌的方舟一眼,心中暗道:這未免庸人自擾了,如若我們能從容一些,那就不致如此狼狽了……

心念轉動之間,突聞砰砰兩聲爆震,震得方舟四面分裂,大火熊熊而起。

那木舟上的佈設,似都是易燃燒之物,大火一起,立刻燒了起來。

展葉青心中暗道了兩聲慚愧,目光轉註到商八的臉上,道,“如非商兄洞察細微、及時離開那木舟,此刻,咱們都已經葬身那火窟之中了。”

商八笑道:“一時的福至心靈,算不得什麼。”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看來一個人在江湖中行走,單憑武功,也是難以生存,還要加上機智運氣才行。”

商八望了孫不邪和無爲道長一眼,說道:“大危已過,此刻咱們要設法解開這六人穴道纔是,武林四大賢,一向不捲入江湖恩怨之中,數十年如一日,武林中人也不願去招惹他們,此番沈木風加害四人未成,咱們如能救醒,沈木風又多了四個強敵。”

蕭翎道:“我懷疑那沈木風,並非單純點了六人穴道。”

展葉青吃了一驚,道:“蕭大俠之意……”

蕭翎接道:“在下之意是說沈木風除了點中六人穴道之外,恐怕還作了別的手腳,能否救醒他們,很難預料了。”

商八道:“大哥之意,可是說那沈木風在六人身上,下了奇毒。”

蕭翎道:“不錯。”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適才舟上搏鬥形勢,咱們已處劣勢,如非有人暗中相助,小兄早已傷在那紅衣怪人手中了,他那紅色鱗衣,堅硬無比,不畏刀劍,實是不好對付。唉!那王蘭、金蘭說的不錯,沈木風手中的五龍,果然是極難對付的惡毒人物,今宵咱們不過碰上一龍罷了,如是五龍齊出,不用那沈木風動手,咱們三人,都難生離那艘方舟。”

商八沉吟了一陣,道:“什麼人暗中相助呢?”

蕭翎道:“小兄亦爲此大惑不解,但在我最爲險惡之時,他卻適時出手,似是用金針一類的暗器,打傷了那紅衣人的雙目。”

商八道:“如金針一類暗器,卻難及遠,那暗助之人,最遠離咱們在三丈以內。”

蕭翎道:“正是如此,可是咱們竟然都未能發覺他的行蹤。”

商八目光一轉,道:“展兄一直守在甲板之上,可曾發現可疑之處嗎?”

展葉青道:“慚愧的很,兄弟並未發覺有何可疑之處。”

商八道:“大哥可記得那金針來路嗎?”

蕭翎道:“就小兄記憶所及,那金針似是由艙門射入。”

展葉青道:“如若有人站在甲板之上發射暗器,在下自信,決不會逃過我的雙目。”

蕭翎沉吟了一陣,道,“展兄,可曾聽到什麼聲音嗎?”

展葉青道:“蕭兄正和那紅衣怪人惡鬥之際,似是有一陣幽幽的琴聲,傳了過來。”

蕭翎道:“這就是了,昔日令師兄和孫老前輩,在湖畔和那沈木風率領的高手相遇,雙方即將動手之時,聽到一陣樂聲傳來,沈木風倉皇逃走,事後,令師兄和孫老前輩談起,那樂聲似是洞蕭和琴聲配合而成的一種音韻;今日咱們又親耳聽到了那琴聲,沈木風仍然驚惶而去,以致預作佈署的惡毒手段,都未及施展出來。”

商八點點頭道:“小弟亦聽到了那幽幽的琴聲。”

蕭翎道:“少了洞蕭配合。”

商八道:“這證明了一件事,那沈木風對於那琴,蕭之聲,非常畏懼。”

蕭翎道:“單是那琴聲,亦使他驚恐莫名。”

商八道:“不知何人,有此能耐,能令一代果雄沈木風聞弦而逃。”

蕭翎道:“小兄懷疑那一蓬金針,亦是那彈琴之人所發。”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他一直隱身在暗中相助咱們,暗施手腳,用金針刺穴之法暗傷南海五兇中的老大老四,把交情賣在我蕭翎身上,使南海五兇感激相救之恩,不再爲那沈木風所用,使咱們減少了幾個強敵。”

商八道:“奇怪的是,他一直不肯和咱們相見。”

蕭翎凝目思索了一陣,欲言又止。

展葉青心惦師兄安危,接口說道:“蕭兄,孫者前輩和敝師兄,都是閱歷豐富、多智多謀之人,如能先解開他們穴道,或可有助解此疑團。”

蕭翎道:“展兄高論甚是,不過,在下卻覺得成功的希望不大,但不能不盡力一試。”

展葉青道:“小弟先試試看如是不成,蕭兄再出手不遲。”

商八擡頭一看,說道:“此地不便,咱們到羅氏宗祠中去。”

抱起青衣人,當先行去。

三人各抱兩人,行入祠堂大廳,放下了六人,商八道:“我查看一下四周形勢。”

展葉青道:“商兄請便。”雙手齊出,先在無爲道長身上開始推拿起來。

蕭翎凝目觀看,默然不語。

只見無爲道長閉目而坐,動也不動一下,展葉青施展推宮過穴的手法,推拿了一頓飯工夫之久,無爲道長仍是毫無動靜。

展葉青停下手,拂拭一下臉上的汗水,道:“恐怕是一種獨門點穴手法,小弟不成,還要勞蕭大俠了。”

蕭翎道:“兄弟只怕也難成功。”

展葉青道:“蕭大俠不用謙辭了。”

蕭翎蹲下身去,緩緩伸出右掌,抵在無爲道長的背心之上,暗中運氣,一股熱流攻人無爲道長的命門穴中。

片刻之後,蕭翎收回右掌,左手疾出,連拍了無爲道長身上四處大穴。

蕭翎用盡了所有解穴之法,哪知無爲道長仍是端坐如故毫無反應,蕭翎長嘆一口氣道:

“不成,看來咱們是無能解救他們了。”

這時,商八已悄然行入廳中,伸手按在無爲道長前胸之上,只覺他心臟仍在跳動,道:

“他們都還活着。”

蕭翎苦笑一下,道:“單以無爲道長而論,他體內確有幾處經脈不通,只不知那沈木風用的什麼手法,咱們竟然無能解開他們的穴道。”

商八道:“各大門派的點穴之術,大都不同,有斬脈、震穴、拂穴各種手法,只要他們氣息未絕,總還存救,大哥也不用心急,慢慢總可找出解救之法。”

展葉青道:“如是他們六人穴道不能解開,難道咱們要揹着他們走嗎?”

商八正待接言,突聞蕭聲嫋嫋傳了過來。

那蕭聲雖柔細,但聽在幾人耳中,卻如巨雷下擊一般,都不禁爲之一怔。

蕭翎搖搖手,不讓兩人講話,凝神聽去。

只覺那蕭聲,充滿着悽苦、哀怨,如泣如訴,悲傷無比,靜夜之中聽來,不禁使人爲之默然。

倏然間蕭聲中斷,一縷餘音,嫋嫋散去。

展葉青長長吁一口氣,低聲說道:“好悽苦的簫聲,九曲百轉,消魂斷腸。”

商八道:“那蕭聲雖然輕逸飄渺,但抑揚頓挫,無一不清晰可聞,吹蕭人,定然是武林高人,纔能有這等充沛之氣。”

蕭翎道:“琴音所至,簫聲婉然相隨,看將起來,那彈琴、品簫的兩位高人,都在左近了。”

商八心中一動,說道:“琴音先聞,簫聲隨至,那是簫不離琴的了……”

話未說完,琴聲忽鳴,幾聲調絃之音過後,琴聲一轉,一縷如語如唱的弦韻,傳了過來。

傾神聽去,那琴聲似在敘述着上個悱惻纏綿的故事,悽婉動人。

蕭翎、商八等,都不自覺爲那琴聲所動,“只覺心頭之中,涌塞着萬般悽苦、千種憂悶,不自覺的隨着那幽幽琴音,潛然淚下。

忽然琴音頓住。

蕭翎、商八等如夢初醒,不自覺的舉起手,一拭臉上淚痕。

商八長長吁一口氣,道:“商老二除了奠祭母親之時,哭了一次之外,這一生之中今天是第二次落淚了。”

展葉青道:“兄弟也爲那琴音所感,落下淚來。”

蕭翎道:“這琴音卻是大過悲切,不知是何人所彈。”

展葉青望了無爲道長等一眼,道:“如若不是這裡有着六位受傷之人,今夜咱們定可以找到那彈琴的人。”

語聲甫落,簫聲又起。

曲折的簫聲,似是較那琴聲,更爲淒涼。

蕭翎一皺眉頭,道:“咱們得去瞧瞧!”

商八道:“大哥一個人去嗎?”

蕭翎道:“這裡有六位受傷的人,咱們自是不能丟下他們不管,兩位請在此照顧他們,我去瞧瞧就來。”

商八道:“如果遇上敵人,大哥請長嘯爲號,我等也好趕往相助一臂之力。”

蕭翎沉吟了一陣,道:“如果彈琴吹蕭的人,要和咱們爲敵,那也不會相助咱們了……”

微微一頓,接道:“家師曾經告訴過我,凡是身懷絕技的人,大都生具怪瘸,萬一衝撞了他們,說不定會激怒他們,如果傷在他們手下,兩位就是趕去了,也是無能相助,爲了慎重,如果在一個時辰之內,在下還不回來,兩位也不用在此多留,請帶孫老前輩,回那相約之地,不用找我了。”

商八還待接言,蕭翎已大步出廳而去。

這時陰雲蔽天,四周一片黑暗,連一點星光,也難見到。

蕭翎順着那飄來的蕭聲,緩步前行而去。

他全神貫注那簫聲之上,也不知行到何處。

只覺那簫聲愈來愈近,夜色中隱隱見到一個人影,似是坐在一塊大石之上。

蕭翎長長吁一口氣,定定心神,運足了目力四下打量一陣,才發覺這是上片荒涼郊野,夜色中可見不遠處聳立的小山。

蕭翎重重的咳了一聲,希望能驚動那吹簫的人。

那吹簫人卻似陶醉在簫聲之中。人與那淒涼的簫聲,渾然合一,對蕭翎的重咳聲,聽而不聞。

蕭翎呆了一呆,暗道:我這聲重咳,用力甚大,怎的他還是渾然不聞……

忖思之間,突聞一聲斷喝道:“什麼人?”

這聲音突如其來,並非是由那吹簫人口中發出。

蕭翎轉眼看去,只見不遠處一株大樹後,緩步走出了一個人來。

忽然間,蕭翎覺出那人的聲音很熟,只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是什麼人。

正想回答,突聞一個柔細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不要接口,最好戴上面罩,不要泄露了你的身份。”

這柔細的聲音,傳入蕭翎耳中之後,頓然使蕭翎呆在當地,那聲音更是熟悉,幾乎要失聲驚叫。

蕭翎定定神,強自抑制下心中的激動,轉過身子,迅快的取出面具,戴在臉上。

轉臉望去,只見那出現樹前的人影,緩緩向前行來。婉轉蕭聲,此刻卻突然停了下來,一個冷做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是玉棠表弟嗎?”

那行向蕭翎的人影,突然停了下來,應道:“不錯,正是小弟。”

蕭翎心中暗道:果然不錯,這人就是一度假冒我名字的藍玉棠。

那冷做聲音,微帶溫意他說道:“舍妹到處找你,你可卻道。”

只聽藍玉棠應道:“令表妹性情太急,小弟受不了她那頤指氣使的氣焰,實不敢再見她了。”

但聞那吹簫人冷冷說:“你和舍妹的事,我不願多管,但你一直追隨我的身後,不知是何用意?”

藍王棠道:“一則爲表兄護法,立則……二則……”

那吹蕭人冷哼一聲,道:“你用心何在,難道我做表兄的還不知道嗎?”

藍王棠道:“此事,表兄和小弟都無法決定,還是聽憑於人。”

那吹簫人一躍而起,直對藍玉棠行了過來。

蕭翎運足目力望去,只見那吹簫人一襲長衫,手中倒提一隻玉簫,極快的行到了藍玉棠的身前,相距約四五步時,停了下來。

這時,天風吹散了蔽天陰雲,星光隱隱,透了下來。

只見那提簫人和藍玉棠相對而立,四目相注,過了足有一盞熱茶工夫,那提簫人突然揮動手中玉簫就地一劃,道:“從此刻起,爲兄和你斷去表兄弟的情意,日後如若再要追蹤於我,別怪爲兄的手下無情了。”

說完一番話,突然轉身而去,身形閃了兩閃,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

藍玉棠望着那持簫人身影消失良久,才輕輕嘆息一聲,緩緩向蕭翎行來。

蕭翎知他起手劍勢,快速無比,一面暗中運氣戒備,一面心中暗道:他受了表兄之氣,不要發泄在我的身上。

心念轉動之間,藍玉棠已然行近身前。

只見藍玉棠伸出右手,指着蕭翎,喝道:“閣下什麼人!深更半夜到此作甚?”

蕭翎心中暗道:這話間的好無道理,此地非你所有,你既能來,我又爲什麼不能來呢?

這些活,都是他心中所想,但卻未講出口來。

藍王棠不聞蕭翎回答之言,心中大爲惱怒,冷笑一聲,道:“你如不肯說話,今後外泊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了。”

蕭翎心道:只怕未必。

藍王棠伸手握着劍把,雙目凝注在蕭翎的臉上。

這時,兩人相距,不過是兩三步遠,兩人又都有着過人的目力,淡淡星光下,看的十分清楚。

蕭翎過度的沉着,和那一對炯炯的眼神,使藍玉棠已警覺到遇上勁敵,一時間,倒是不敢隨便出手。

雙方又相持了一刻工夫,藍玉棠突然鬆開握着劍把右手,道:“你是嶽姑娘從人。”

蕭翎心中暗道:小釵姊姊長我幾歲,作她從人,有何不可。

當下微一頷首,仍不答話。

藍玉棠冷做之氣盡消,黯然一嘆,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潔白的封簡,雙手捧着,交給蕭翎,道:“有勞上呈嶽姑娘,就說我藍玉棠今生一世,此心不變,但求能再賜予見我一面。”

蕭翎看他悽楚神色,幾乎忍不住要出口安慰他幾句,但想一開口被他聽出自己的身份,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只好強自忍了下去。

藍玉棠看蕭翎接過白簡之後,仍是一言不發,只好抱拳一禮,說道:“我知兄臺不便做主,兄弟自是不能相強,尚望兄臺能在那嶽姑娘面前,替我美言一二,兄弟就感激不盡了。”

蕭翎心中忖道:你和你那表兄、不知在鬧什麼鬼,這美言又要如何一個說法呢?

他心中想到很多事,只苦不能開口。

藍玉棠又長長嘆息一聲,緩緩轉身而去。

蕭翎望着藍玉棠的背影,只覺他背影中流現出無比的淒涼,不禁暗自一嘆,道:此人武功絕世,爲人孤做,此刻,怎的竟變的如此模樣。

只見藍玉棠緩步而去,逐漸消失不見。

蕭翎低頭瞧瞧手中的白簡上,寫道:奉呈嶽姑娘小釵玉展。裡面沉甸甸的,那是不只一封信了。

回頭望去,只見夜色迷濛,身後不見人蹤,不禁心中大急,暗道:適才明明是嶽姊姊的聲音,要我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此刻那持蕭人和藍玉棠都已行去,怎的不見嶽姊姊現身相見呢?

蕭翎想大聲呼叫,但也怕驚動了藍玉棠,只好悶在心裡發急。

原來,他已從持蕭人和藍玉棠斷親絕交的舉動,和藍玉棠適才悽惶無主的愁苦神情中,隱隱約約,猜到一點內情出來。

蕭翎愣愣的站在夜色中,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仍然不見那嶽小釵現出身來,再也忍耐不住,低聲呼道:“小釵姊姊啊!你在何處?爲什麼不現身和我相見呢?”

只聽嗤的一聲嬌笑,傳了過來。

靜夜中聽得十分清晰。

蕭翎聽音辨位,已覺那嬌笑之聲,發自四丈外一塊大石之後,也不及言語,暗中一提真氣,呼的一聲,一式“海燕掠波”,直飛過去。說道:“姊姊啊!我……”

只見大石後緩緩站起一個頭梳雙辮,十五六歲的勁裝少女,接道,“蕭相公,小婢可不敢當你這種稱呼。”

蕭翎呆了一呆,才拱手說道:“姑娘是……”

那勁裝少女笑道:“我是嶽姑娘使喚的丫頭,蕭相公貴人多忘事,咱們早就見過了啊!”

蕭翎仔細的打量了那勁裝少女一眼,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愣在當他講不出話來。

那勁裝少女聳聳肩,道:“人家都走了,你還戴着面具作甚?”

蕭翎取下面具,道:“咱們在哪裡見過,恕我蕭翎眼拙,實是記不得了。”

那勁裝少女微微的一笑,道:“在一座山谷之中,還有南海五兇……”

蕭翎一拍腦袋,道:“是啦!就是姑娘你假扮那青衣童子,混在南海五凶身側。”

那勁裝少女道:“你記性很好嘛!”

蕭翎一抱拳道:“那時姑娘身着男裝,,叫在下如何能夠認得出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那嶽姊姊哪裡去了?”

那勁裝少女略一沉吟,道:“她走啦……”

蕭翎急急說道:“行蹤何處?姑娘知道嗎?”

勁裝少女道:“知道是知道,只不知她肯不肯見你。”

蕭翎道:“一定肯見我的,快帶我去,唉!我已經五六年沒有見過小鋇姊姊的面了。”

勁裝少女搖搖頭,道:“不一定啊,那藍玉棠和玉簫郎君,不知道用了多少心機,一直跟在嶽姑娘的身後,苦苦哀求,嶽姑娘就不肯見他們,你怎麼能肯定,她一定見你。”

蕭翎愣了一愣,道:“那不一樣,嶽姊姊一向對我愛護,常常牽着我玩,照顧我吃飯穿衣,我想她一定和我想念她一樣,想念着我。”

勁裝少女道:“此一時,彼一時也,那時你年紀幼小,現在已經長大了。”

蕭翎心中大急,道:“我說她定會見我,你偏不肯信,那你去問問她吧!”

勁裝少女沉吟了一陣,道,“好吧!我替你傳報一聲,你守在這裡別動……”

蕭翎接道:“爲什麼不帶我一起去呢?”

勁裝少女搖搖頭、道:“我如帶你進去了,要是姑娘不肯見你,不但我要捱上一頓責罵,你也無法下臺,你還是乖乖的站在這裡,我先去替你通報,姑娘如是不肯見你,我再通知你一聲,你好走路,如是肯見你,我再來接你不遲。”

蕭翎道:“好吧!我在這裡等就是。”心中卻是暗暗的付道:想不到嶽姊姊竟是這樣的難見。

只見那勁裝少女,轉身一躍,人已到三丈開外,停下身子,回頭說道:“不許在後面跟蹤我。”

蕭翎道:“姑娘放心!嶽姊姊定然會要你立刻帶我會見她。”

那勁裝少女不再多言,縱身而起,身形一閃不見。

蕭翎坐在那大石之上,等了足足一頓飯工夫之久,仍然不見那勁裝少女轉來。不禁急了起來,心中暗道:她如不肯給我通報,那將如何是好。

忖思之間,瞥見一條人影,緩緩行了過來。

蕭翎大步迎了過去,果然是那勁裝少女,迫不及待地問道:“可是我那嶽姊姊要你來接我的嗎?”

勁裝少女搖搖頭,道,“你自信心太強了。”

蕭翎怔了怔,道:“怎麼?嶽姊姊不見我嗎?”

勁裝少女點點頭,道:“嗯……”

蕭翎接道:“她怎麼說?”

勁裝少女慢吞吞他說道,“我說了你要見她,姑娘就沉吟不語,很久很久,纔對我說,告訴他,不要見了。”

蕭翎心中一急,大聲說道:“爲什麼呢?”

勁裝少女一皺眉,道:“小聲點好嗎?”

蕭翎舉起右手,一掌拍在腦袋上,道:“不可能啊!她爲什麼不見我?”

勁裝少女道:“這我怎麼知道。”

蕭翎心中激動,說道:“你帶我去,我非要見她不可。”

勁裝少女搖搖頭,道:“她不見就是不見,戲怎麼敢帶你去。”

蕭翎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鎮定了一下慌亂的心神,道:“你真的替我通報了?”

勁裝少女道:“哼!怎麼?你不相信?”

蕭翎道:“實叫人難以相信。”

勁裝少女柔聲說道:“不只是你,很多人想見我家姑娘,都被她拒絕於千里之外,希望你不要難過纔好。”

蕭翎擡頭望天,自言自語他說道:“怎麼了?當真是叫人百思不解……”

突然一跺腳,把手中的白簡,遞了過去,接道:“這是那藍玉棠託我轉給嶽姊姊的物件,有勞姑娘代轉了。”

勁裝少女接過白簡,道:“你可有什麼事,要我轉告妨孃的嗎?”

蕭翎搖頭黯然說道:“我想不明白,她爲什麼不見我。”

勁裝少女道:“她不肯見你自有原因,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蕭翎道:“你知道嗎?”

勁裝少女道:“不知道。”

蕭翎苦笑一下,道:“好吧!請你轉告她,以後不敢再勞她幫助我了,過去相救之情,我這裡謝過了。”

說完,抱拳一揖。

勁裝少女一閃躲開。道:“你要謝我們姑娘,幹嘛給我作揖呀!”

蕭翎道:“這一禮也勞姑娘代轉了。”

勁裝少女點點頭、道:“我一定字字轉告,一句不漏。”

蕭翎道:“打擾了姑娘很久,在下這裡也謝過了。”說完,又是一揖。

勁裝少女還了一禮,道:“不敢當,我這裡還禮了。”

蕭翎長長吁一口氣,不再多言,轉身大步而去。頭也不回的一口氣走回羅氏宗詞的大廳之中。

只見商八和展葉青,並肩站在庭院當中,一見蕭翎,齊步迎了上去。

展葉青道:“我們正等的心急。蕭大俠沒有和人動手吧?”

蕭翎搖搖頭道:“沒有,孫老前輩等怎麼樣了?”

商八道:“他們穴道已經解開。而且又服了解毒藥物。”

蕭翎奇道,“當真嗎?”

只聽孫不邪的聲音,由那大廳中傳了出來,道:“不錯啊!蕭兄弟快請進來,老叫化心中憋了很多事,必得問個明白不可。”

蕭翎大步行入廳中,果然孫不邪和無爲道長,連同那武林四大賢都已經醒了過來。

孫不邪急急問道,“蕭兄弟,這是怎麼回事啊?”

蕭翎道:“怎麼回事?我也糊塗了……”回頭望着商八,接道:“是誰解開了他們穴道?”

商八道:“大哥不知道嗎?”

蕭翎道:“我一直未回此地。如何會知道呢?”

商八道:“這就奇怪了!”

蕭翎道:“快說清楚是怎麼回事?”

商八道:“大哥去後不久,就有一位黑衣人來到了此地,他說奉大哥之命而來,療救孫老前輩等幾人之傷……”

蕭翎接道:“那人是什麼樣子,男的?還是女的?”

商八道:“他似是戴着面具,男子裝束……”

蕭翎道:“聽口音呢?”

展葉青道:“完完全全的男子口音。”

蕭翎一皺眉,道,“以後怎麼樣了?”

商八道:“我和展兄要攔阻於他,卻不料他陡然出手,點了我們兩人的穴道。”

蕭翎嘆息一聲,道:“說下去。”

商八道:“我們穴道被點,無法阻攔於他,看他進入廳中,推活了孫老前輩等六人穴道,且給他們一粒丹丸,臨去之際,又拍活了兄弟和展兄的穴道。”

蕭翎道:“他可說明了身份嗎?”

商人道,“沒有。”

蕭翎道:“你們沒有問他嗎?”

展葉青接道:“他臨去之際,叫我等轉告蕭大俠,他一向不願問江湖中事,武林中殺殺砍砍,生生死死,都和他無關,他曾經看到一個人,連殺了一十八位武林人物,他亦未出手管過閒事。”

蕭翎接道:“這麼說來,這人的生性,倒是冷僻的很。”

展葉青接道:“他說話的聲音,也是一片冷漠,叫人聽來,油生寒意,但是他對蕭大俠卻又是十分敬重。”

孫不邪接道:“聽來他似乎有事請求你蕭兄幫忙。”

蕭翎只覺腦際一片零亂,說道:“求我幫忙?”

展葉青道:“大概不錯,他說,孫老前輩和敝師兄,以及武林四大賢,死活都和他無關,他出手相救,完全是爲你蕭兄,不用感激他,交情都賞到你蕭兄身上,日後,他還有借重蕭兄之處。”

蕭翎聽得一片茫然,但見十幾道眼神,一齊投注在自己身上,心中暗暗忖道:今宵之事,千頭萬緒,複雜異常,如其讓他們都糊塗,那倒不如我一人糊塗算了,當下微微點頭,道:“他還說什麼?”

展葉青道:“就這幾句話,說完之後,立時躍失於夜色之中。”

蕭翎心中憋了一肚子怨憤和悲傷之氣,原想見得商八等之後,一吐積憤、悲苦,哪知竟然又發生了這樣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只好強自忍下心中憂憤之氣,緩緩說道:“孫老前輩覺得如何?”

孫不邪道:“那人的丹藥很靈,似是已解了沈木風灌入老叫化腹中之毒。”

蕭翎道:“那很好……”目光轉到無爲道長的臉上,道:“道長覺得如何?”

無爲道長道:“貧道亦覺得好了甚多。”

蕭翎目光一掠武林四大賢人,道:“四位傷勢如問?”

那居首青衣老人,抱拳說道:“洛陽朱文昌,拜謝蕭大俠相救之恩。”

第二個青衣老人接道:“濟南秦士廷,見過蕭大俠。”

第三個青衣老人接道:“金陵尤子清、多謝援手之情。”

第四個青衣老人接道:“江州許詩堂,敬領賜助大德。”

蕭翎看四人神情,聽四人口氣,果是一派斯文氣質,毫無火性。心中道:這武林四大賢人,倒也是名不虛傳,那沈木風天南地北的設法把他們聚集一起,然後點穴下毒,把他們置子死地,但見四人的神情、口氣中,竟是毫無怨恨之意、修養至此,那也當得是爐火純青之稱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四位賢人素不捲入江湖恩怨之中,不知如何會和那沈木風結了嫌怨?”

洛陽朱文昌微微一笑道:“咱們和那沈木風毫無恩怨。”

蕭翎心道:既然毫無恩怨,他爲什麼要把你們四大賢置之死地而後甘心,口中反問道:

“那沈木風又爲什麼要加害幾位呢?”

濟南秦士廷道:“濁者自濁,清者自清,咱們確和那沈木風談不上恩怨二字。”

蕭翎暗暗忖道:好啊!這四人當真是食古不化,如果是那沈木風把你們殺了,你們就清起來了。

長長嘆一口氣,道:“這麼說來,是那沈木風的不對了,無緣無故的把四位邀集來一起,點穴、下毒,加以傷害。”

金陵尤子清接道:“問心本無愧,何必想吉凶。”

蕭翎暗道:好!這一個更高了,那意思是說,他們沒有開罪沈木風之處,如約而來,是吉是兇自不用去想它了。

當下說道:“正因爲四位爲人太好了,所以那沈木風非要加害四位不可。”

江州許詩堂接道:“君子胸懷,明月清風,生不負人,死而何憾。”

蕭翎心中忖道:這四人果然是賢的可以,卻也迂腐的可以,那沈木風真要把他們殺了,他們亦是毫無怨恨之意……

但聞孫不邪冷哼一聲,道:“四位果然是大賢大聖的人物,老叫化和無爲道長,冒險捨命,趕去相救,那算是白費心了,早知如此,還不如讓那沈木風把四位殺了算啦,也免得老叫化和四位一般的受那點穴吞毒之苦。”

朱文昌微微一笑,道:“受恩當知報,積怨應早消,咱們對孫大俠和無爲道長的捨命相救之情,那是永銘肺腑了。”

孫不邪道:“老叫化豈是施恩望報之人。”

無爲道長突然接道:“四位在武林中數十年,從不過問江湖中事,獲得四大賢人之稱,賢則賢矣,只是未免有些獨善其身,不分是非。”

蕭翎心中暗道:久聞武林四大賢人,武功甚是高強,今宵如能勸得他們爲武林正義,挺身對抗那沈木風,不但可增加不少實力,且可號召甚多息隱高人重出江湖,對付那沈木風。

只聽秦士廷道:“是非之說,原本是兩面之詞,我們脫出於是非之外,難道還不對嗎?”

孫不邪冷笑一聲道:“諸位既已脫出了是非之外,那沈木風卻又爲何追四位吞下毒藥,置四位於死地?”

無爲道長接道:“四位袖手看武林大劫,自樂於山水之間、反自覺洋洋得意,深夜們心自問,賢是不賢?”

洛陽朱文昌怔了一怔,欲言又止。

原來他一時間,竟是想不出回答之言。

孫不邪道:“四位所以被武林同道,尊爲四大賢人,那是因爲不肯捲入武林恩怨之中,武林中名利之爭的私恩私怨,四位能夠拋置不理,的確是可敬,當得大賢之譽,但這次沈木風加害四位情勢,那就大大的不同了……”

濟南秦士廷接道:“哪裡不同了?”

孫不邪道:“沈木風志在武林霸業,手段殘酷,積惡無數,連四位素和武林無恩無怨的大賢人也要加害,用心可想而知,加害四位賢人的怨恨,四位可以不予計較,但這武林大義,正邪存亡,難道四位也不過問嗎?”

金陵尤子清接道:“如依閣下之見,我等理該如何?”

孫不邪道:“挺身而出,爲武林仗大義,和那沈木風一決生死。”

江州許詩堂道:“閣下之意,可是要我等捲入武林殺伐之中嗎?”

無爲道長道,“目下江湖、道消魔長,四位同受武林同道尊仰,而且賢與不肖,勢不兩立,諸位既有賢名,難道就放任那不肖之徒,縱橫於江湖之上,爲所欲爲,不加過問嗎?”

朱文昌目光轉動,掃掠了秦士廷、尤子清、許詩堂一眼,道:“三位賢弟,丐幫孫不邪長老和無爲道長,似是說的甚有道理,不知三位賢弟認爲如何?”

秦士廷點點頭道:“說的道理,的確是不錯,只是要咱們執刀劍屠戮武林,小弟實有着心中難安之感。”

尤子清道,“小弟認爲那孫不邪和無爲道長之言,確有道理,沈木風迫咱們服下毒物,咱們可以放手不究,但卻不能放任那沈木風力惡於江湖之上。”

許詩堂道:“數十年來咱們一直是我行我素,不理江湖上是是非非,如今一旦要改變素願,小弟頗有着茫然無措之感。”

無爲道長眼看着四大賢人之中,已有一半被勸說得心動,如若太過於迫急,反而有害無益,當下說道:“四位請慢慢商量,或可找出當與不當,貧道等決不敢勉強。”

朱文昌站起身子,道:“我們研商出結果之後,如何告訴諸位?”

孫不邪道:“第三日中午時分,仍然在此相見,三日時光,總夠諸位研究了吧!”

朱文昌道:“足足有餘了,咱們就此一言爲定,不論我等研商的結果如何,三日之後,我等定當如約而來。”言罷,舉步向外行去。

秦士廷。尤子清、許詩堂齊齊站起身子,緊隨朱文昌身後而去。

孫不邪目注武林四大賢人的背影消失之後,搖搖頭嘆息一聲,道:“這四人當真是頑固的可以,老叫化見過了甚多生性奇特之人,但像武林四大賢人的怪痹,卻是從未見過。”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這四賢的行動,倒是把我也鬧糊塗了,世上的好壞之分,善惡之別,當真是混淆難清,就說這四大賢人吧!他們超然於江湖恩怨之外,不謀私利,不爭盛名,但卻又都身具絕世武功、才被人尊爲武林四大賢人,那是對他們的敬仰……”

仰起頭來,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他們那不計私怨的氣度,和一般武林中人,有仇必報的行徑,比較起來,實有天壤之別,那實是當得賢人之稱了,但他們那等不顧大局。不辨是非的行徑,難道也可當得賢者之稱嗎?”

無爲道長道:“虛名誤人,如若他們沒有那四大賢人之譽,那也不會有這樣的忍耐工夫了,這是一個很微妙的問題!表面之上瞧去,四人不計名利,不記嫌怨。氣度博大,人所難及,但如再深看一層,四人這等作爲,無非要保持那四大賢人的美名孫不邪接道:“不錯、道長高見,一語中的。”

無爲道長緩緩站起身子道,“什麼時光了?”

展葉青道:“四更左右。”

無爲道長道:“咱們也該去了,別要他們等的太久。”

孫不邪轉臉望了蕭翎一眼,道:“蕭兄弟,老叫化有點事情請教。”

蕭翎道,“不敢當,老前輩有阿指教?”

孫不邪道:“老叫化聽商八講,蕭兄弟追那簫聲而去,可曾見到那吹簫之人嗎?”

蕭翎想到嶽小釵不願和自己相見一事,不禁心頭黯然,長長嘆息一聲,道:“見到了。”

短短的三個字、竟然使大廳中所有的人,爲之一驚,連無爲道長那等鎮靜的人,也爲之緊張起來,雙日轉註在蕭翎的臉上。

孫不邪咳了一聲,道:“你當真的見到了那吹簫的人?”

蕭翎點點頭道,“不錯。”

孫不邪道:“一位何等模樣的人物?”

蕭翎道:“一襲長衫的少年。”

無爲道長呆了一呆,道:“怎麼?又是一位年輕人嗎?”

蕭翎道:“嗯!夜色中,在下雖然無法瞧的非常清晰,但就所見到而言,確然是一位年輕人,一襲長衫,顎下無髯。”

無爲道長轉臉望着孫不邪,問道:”老前輩可知近代武林中,哪一位洞簫吹的最好?”

孫不邪道:“簫王張放……”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就老叫化子所知,那簫王張放,已經陷身於禁宮之中。”

無爲道長道卜“不錯,就貧道所知,近代江湖之中,以那簫王張放的洞簫,吹的最好,據說他的簫聲能夠引誘飛烏落地,吹出百鳥爭鳴之音,技絕一代,故有簫王之譽。”

孫不邪道:“自那簫王陷身於禁宮之後,江湖上再無聽到有吹簫的高手,那吹簫之人,卻陡然在江湖上出現……”

展葉青突然接口說道:“我生恨晚,未聽到過那簫王張放的蕭聲,但適才簫聲,卻是親耳聽聞,聲若天籟,九曲百轉,傷悲處,能使人不自覺悽然流淚,哀怨處,能使人啼噓長嘆,使在下不解的是,那簫聲一直是幽怨悽傷,聽不到一點歡樂之音,輕鬆之聲。”

無爲道長急急接道:“可有琴聲,隨來那簫聲之後嗎?”

蕭翎道:“琴絃先動,簫聲隨至,琴韻幽幽,蕭聲如訴。”

無爲道長道:“這就是了,那夜在湖畔驚走沈木風,頗似琴簫混合之聲。”

孫不邪沉吟了一陣,道:“是誰呢?老叫化實是想不出來。”

蕭翎心中暗道:我知道啊!那彈琴的人,是小釵姊姊,至於那吹簫之人,我已見到了他,我雖不知他的姓名,但卻知他是那藍玉棠的表兄。

嶽小釵拒絕相見,使蕭翎的心中充塞着一股優憤痛苦,他用盡了心思,仍是想不出那嶽小釵,爲何會拒絕和自己相見,他本想說出詳情,以泄心中憂苦,但卻又強自忍了下去。

只聽無爲道長輕輕嘆息一聲,道:“孫老前輩,也不用多費心機去想了,那彈琴吹簫之人,既然暗中相助咱們,自可斷言是友非敵,此刻,雖然不願和咱們相見,但總有相見之時。”

孫不邪道:“不錯,那沈木風雖然退走,但卻未必就離鄂州,咱們得早回約定之處。”

挺身而起,大步向外行去。

羣豪魚貫相隨,離開了羅氏宗祠。

蕭翎心有所思,也來問孫不邪等遇險經過,倒是孫不邪,慢行一步,和蕭翎並肩而走,說出了遇險詳情。

原來,孫不邪和無爲道長得丐幫中弟子報告,知道武林四大賢人,被沈木風誘到羅氏宗詞後他中木舟之上,想到沈木風的惡毒,武林四大賢人必然要吃大虧,這四人雖然不和江湖上人來往,但在武林中卻是盛名甚著,而且武功十分高強,如被那沈木風迫脅所用,必將使江湖爲之鬨動,其影響之大,實難計算,

兩人追蹤而至,登上木舟,只見燭光高燒,四君子分坐在艙中一張方桌四面,卻未見那沈木風的人在何處。

無爲道長爲人心細,見狀力主慎重,孫不邪卻救人心切,一躍入艙。

四下流顧,仍然不見那沈木風的人蹤何處。

無爲道長眼看孫不邪進入艙中,也只好隨後而上,兩人行到四大賢人的身側,舉手在四人身上推拿了一陣,但四人仍然是端坐不動。

這當兒,突聞木門呀然,後面艙門開啓,一個紅衣怪人,緩步向兩人行來。

孫不邪猛發一掌,正擊中那紅衣人的前胸。

但見紅衣人一頓之下,又向前面行來。

無爲道長長劍出鞘,一劍點向那紅衣怪入,正中肩頭。

哪知劍尖如刺在堅石之上,那紅衣人竟然是毫髮無傷,就在兩人驚異之間,沈木風疾躍而出,點中了兩人穴道。

孫不邪述完經過,嘆一口氣,又道:“以後的事,就是灌下毒藥,蕭兄弟已經知道了。”

蕭翎道:“我也遇到了那紅衣怪人,如非有人相救,此刻只怕我也被那沈木風生擒活捉了。”

談話之間,已到了約定的豆腐店外。

只見燭光盈盈,石磨隆隆,一個身着縷衣的老人,正在推動石磨。

孫不邪當先而行,直入店中。

那推磨人望了孫不邪和無爲道長一眼,道:“人都在內室等候。‘羣豪行入內室,只見司馬乾、杜九及武當弟子,都集中在室中等候。

木榻上仰臥着一陣風彭雲。

蕭翎急步行近木榻,低聲叫道:“彭兄,好一些嗎?”

彭雲啓開雙目,微微一笑道:“大約是死不了啦。”緩緩挺身而起,掙扎下榻,對着孫不邪拜了下去。

孫不邪一揮手,道:“你躺着吧!”

彭雲不敢抗命,依言躺了下去。

孫不邪道:“傷在何處?”

彭雲道:“左胸之上,幸得杜老前輩細心施救,已然大見好轉了。”

杜九道:“不敢當,咱們是兄弟相稱。”

彭雲微微一笑,道:“在我師祖之前,小要飯的不得不和你客氣。一下了”

杜九道:“不必如此,交朋友嘛,咱們各交各的就是。”

孫不邪說道:“這話倒也不錯,他稱我師祖,如若排起輩份來,和眼下之人論交,這不就要低了兩輩。”

只見無爲道長伸手把在彭雲脈穴之上,瞧了一陣,道:“不妨事,明日再服兩帖藥,就可以復元了。”

商八看室中狹小,人數衆多,站着已很擁擠,當下說道:“此地不是居留之地,咱們換個地方纔行。”

彭雲道:“小要飯的知道一處隱秘所在。”

商八問道:“什麼地方?”

彭雲道:“城外五里,有一座無人居住的宅院,竹林環繞,十分廣大,裡面設備,應有盡有。”

展葉青道:“如此華麗宅院,何以無人居住呢”

彭雲笑道:“這個嗎?小叫化就不清楚了,也許是因爲鬧鬼吧!”

孫不邪道:“既有如此去處,咱們也不必在此停留了,早些趕去目光一掠彭雲道:“你能走路?”

彭雲道:“慢一點走,大約還可支持。”

杜九道:“我瞧還是杜老三揹着你走吧!”

彭雲道:“那就多謝杜兄了。”

無爲道長道:“趁天色還未大亮,咱們出城去吧!”

杜九背起彭雲,當先帶路,一行人直向城外行去。

展葉青低聲間蕭翎道:“蕭大俠,你相信鬼神之說嗎?”

蕭翎搖搖頭,道:“不信。”

展葉青道:“這鬼神之說,在下本也不信,但世間傳說,歷千百年而不衰,倒叫在下有些迷惑了,但望能夠見見鬼神,以廣眼界。”

蕭翎心中一直想着嶽小釵何以拒絕和自己相見,哪裡有心情聽那展葉青談神論鬼,最後凡句話,根本未曾聽到。

展葉青眼看蕭翎心不在焉,若有所思,也不多言,放步向前行去。

數裡行程,在羣豪腳下行來,不須一刻工夫,便已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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