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引月身體一僵,隨即隱沒,這過程快到長孫玉衡覺得不過是自己的錯覺。但正如阿月瞭解自己一樣,他同樣對她瞭如指掌。剛剛並非是自己的錯覺,無端的,心情好了很多。
迎娶別的女子爲後,阿月也是介意的。
然而不等他露出好些的神情,便聽到阿月淡淡的不帶什麼感情的聲音響起:“皇上,既然身在這個位子,便再也沒有任性的資格。我知道蘇丞相之女爲後並不是長久之計,但此時,還不宜跟他們硬碰硬。緩兵之計而已,我以爲皇上您心裡已經很明白了……”
乒乒乓乓,地上瓷器碎了一地,案桌上的奏摺也散落的到處都是,長孫玉衡忽然暴怒起來,他忽然站起身子,幾步走到秋引月身邊,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迫着她跟自己對視,咬牙切齒的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阿月,你可知道,朕最恨的就是你這副永遠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的樣子!”
秋引月眼神閃了閃,嘴脣微動,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卻是什麼也沒說。
長孫玉衡怒火更甚,“你武功勝我多矣,爲何不反抗?在你的心裡,我們只是君臣?朕恨透了你這副性子!”卻又捨不得將你如何……
御書房外面,大小太監全都心驚膽戰,其實這麼長時間以來,皇上對秋姑姑什麼心思,他們這羣最擅長體察主子心意的奴才也都摸了八九不離十。皇上性子暴戾,他們真的很希望秋姑姑能夠一直留在皇上身邊,這樣他們也能活的長久一些不是?
結果這兩位今兒是怎麼了?感覺話還沒說幾句,怎麼皇上怒火更甚了?再聽到皇上吼出的幾句話,太監們一個個都裝起了木頭人,默默地給自己催眠,我什麼都沒有聽到。
自古以來若是權臣當道,宦官與權臣勾結,則是朝廷之大患。然而劉公公是從老皇帝那兒伺候到現在的,別看年紀不大,但心眼明亮着呢。這位主子爺一看就不是善茬,若能一直這般壓制着還好,若有一日朝綱被整頓,權利集中,那羣人一準沒一個好下場!
雖說富貴險中求,但劉公公只想安穩的老死。他不缺錢,再說要那麼多錢也沒後代花
,要了幹嘛?
也不是沒人往他們這裡送銀子想讓他們傳遞消息什麼,但這種事兒真不能幹。只要有了第一次,你就等於徹底成爲了他們的人。什麼時候,想不幹了,都不成。
聽着裡面似乎沒什麼動靜了,劉公公心稍微放下了點,琢磨着今天這關算是過去了。
長孫玉衡將心底的怒火狠狠地鎮壓下,聲音不像剛纔那般充滿憤怒,卻是淡漠無比,阿月知道,這是他極度容忍之後,已經到了暴怒的邊緣,“讓朕迎娶蘇雪爲後,這便是你給朕的建議?你所謂的緩兵之計?”
是字就這麼徘徊在嘴邊,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阿月抿抿脣,便也不再刺激他,“皇上您纔剛剛登基,雖說守孝三年太過,但守孝一年卻是可以的。爲皇上贏得名聲的同時,也可以拖延時間。”
現在朝廷黨派林立,蘇忠全一派獨大,其餘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在皇權如此勢弱之下,能做的只有拖延時間而已。
長孫玉衡面上緩和了些,他想如果阿月敢說一個是字,他真怕自己會忍不住掐死她!
“繼續說。”
“皇上您心裡比我更加清楚不是嗎?”
這三個月以來,長孫玉衡看似沒有做什麼事情,但暗地裡卻也發展了一批絕對忠誠於他的人。治國之道,在於平衡與牽制,在保持自己絕對不可侵犯的地位時,平衡朝廷各方勢力。放權並不可怕,能做到有權之人會另有他人制衡於他纔是上上之策。
蘇丞相權勢熏天,然而依附於他的人卻並不都是牢不可破的。用利益維繫的關係,有的時候,甚至用不着動很麼手腳,就能輕易打破。對於那樣的人,長孫玉衡不屑於也不想同樣用利益收買,這倒是與阿月不謀而合。這些人身上,又有幾個是乾淨的?暗地裡稍微一查,便處處都是把柄,拿捏起來容易的很,真是比狗還好用!
三個月間,秋引月一直在暗地裡調查朝廷各個官員,每個人都是弱點,只是有的人隱藏的深一些,有的人隱藏的淺一些。只要拿捏妥當,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長孫玉衡笑笑,鳳眼微微眯起,這個江山,
早晚有一天,會是朕一個人的!他偏頭看向表情依舊一片淡然的秋引月,終有一日,無人再敢反對他,他定會攜手阿月,共看這萬里江山!
秋引月始終斂眉低目,忽然門外劉公公喊道:“皇上,章臺御史求見。”
皇帝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皺,說道:“宣。”
章臺御史陳宴卿,是幾年前長孫玉衡和秋引月一起出宮時碰到的趕考的學子。而他確實是個驚才絕豔的,是爲當年的探花郎,之後,入朝爲官,私底下跟他和阿月的關係都不錯。
陳宴卿要過來,兩人商議的事情雖說秋引月心裡清楚,但這時她還是很本分的告退。長孫玉衡也沒有留她,點頭應了她退下。
至門口時,剛好與進來的陳宴卿碰上,兩人微微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
站在御書房門口,阿月擡頭看了看天空,明淨如洗,不染塵埃,何時阿衡的朝廷也能這般呢?
雖然這個過程需要很長時間,但她堅信阿衡終有一日會達到自己的目的。
回頭看了眼御書房,便擡腳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
“臣,章臺御史陳宴卿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平身。”面對陳宴卿時,長孫玉衡並不像之前那般情緒外露,臉色始終繃着,讓人無法猜透究竟在想些什麼。陳宴卿站起來,看向皇上時,心底也在微微嘆息,不過才短短三個月,已經有了如此的帝王威嚴。
長孫玉衡問道:“愛卿可有何事?”
陳宴卿收斂了心神,回道:“臣有事啓奏。”
連奏摺都已經準備好了。皇帝皺了皺眉,此時,劉公公已經進來伺候着了,立馬眼明手快的接過奏摺,遞給皇上。
長孫玉衡翻開奏摺略微看了下,這是彈劾五品京官劉潭縱子行兇,強佔民田的摺子。劉潭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但他們劉家卻是從劉潭老子開始就歸順蘇黨的,算是典型的蘇丞相一派的人。
目前蘇忠全動不得,拿這個小人物開刀也確實不錯。
這個想法跟長孫玉衡不謀而合,但時機卻要把握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