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不負如來不負卿(十三)
突然發現,自己對過去的事情遺忘的特別快,也許並不是真正的遺忘,可是我卻喜歡這樣的感覺,好多的事情,明明發生在不久之前,偶爾觸及,已覺恍如隔世,好多人,明明曾經那樣的親密,猛然想起,似是陌生人一樣,也不認爲有什麼好感傷的,只是冷眼看着過去,好像看天水河裡漂浮過的屍身,過去了就過去了,僅此而已,我們都是風景,彼此路過。
“有,那天我剛到西安的時候,遇見了一個三年不見的朋友,用的是他的手機。”她不想隱瞞什麼,曾季辰,那個男人,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他們一起舉杯,然後喝得不省人事,再醒來的時候,她卻是靠在他的身上,而他緊緊地抱着她,兩人身上的衣服卻是好好的,一點也沒有亂過,只是簡單地抱在一起取暖
。
“凌菲,你知道嗎?那天依然一直都說,給她打電話不說話的那個人一定是你,她就斷定那個人是你,只因爲她對你的瞭解,難道在你心裡的地位她就真的比不上於琰?還是說,你一直都不敢去面對這件事情。”於錦蹙着眉心,深邃的眼眸似是掩入了一片深林裡,一眼望不見盡頭。
“對不起,請你替我向依然問個好,也許五年之後,我再回來的時候,她早就把這件事情忘記了。”
決定了要離開,就不再有任何的猶豫,只有勇敢地踏出第一步,才知道前方的路到底是筆直平坦的還是崎嶇彎曲的。up6s。
“凌菲,有件事情我想問你,希望你如實告訴我,給依然捐獻眼角膜的那個人是不是韓林?”他定睛望着她的眼睛,不允許她有絲毫的謊言,他只是想要知道真相。
一個真相而已,不過是不想讓自己的人生變得太糊塗了。
有些事情,總是要等到最後,等到當事人離開了這個世界,纔會明白其實不過一場誤會而已,這世上又有多少人因爲這樣的誤會而分開,一輩子都不曾再相見。當很多年過後,再回想起來,事情的主角也許早已經不在這個世上。
凌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眉梢泛起一絲隱隱的憂傷,低頭沉默了起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這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
忽地勾脣一笑,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除了韓林,不會再是其他人,媒體對他的死亡的大肆宣揚,不管是時間還是關於眼角膜的捐獻,一切都是那麼的巧合。
“如果依然知道韓林死於車禍,而且他的眼角膜已經捐給了她,以你對她的瞭解,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凌菲微微一怔,握着咖啡杯的手僵在那裡,有幾滴咖啡濺了出來,落在白色的餐布上。
擡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深邃幽深的眸子,下一秒的時候,已經收回了眸光,無聲了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他也不想讓依然知道這件事情,所以在臨死前就特意囑咐了給他主刀的醫生,可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依然的姓子那麼敏感,她遲早會知道的。”
“至少暫時還需要瞞着她,就連韓林的死訊也不能讓她知道,醫生千叮萬囑不能讓她的情緒有太大的起伏,尤其是不能流眼淚,這樣會影響眼睛視力的恢復
。”於錦一臉認真地說道,眼底深處閃過一抹堅毅。
“於錦,代我向依然說聲對不起,幾天之後我也許就在另一個陌生的國度了。”
眸光望向透明的玻璃窗外,遠處的天空一片灰白色,在地球的另一端,也許她會重新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徹底地將那個男人忘記掉。
遺忘,也許並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因爲它被你深深地掩在了心底深處,又或者早已經深入骨髓,只是不去試探,不去想起,一切都要重新開始。始終都要相信,在人生的旅途中總有一個對的人在不遠處等着你,無須彷徨,也無須恐懼,只有徹底的放下才能重新讓另外的一個人住進來。
凌菲淡然一笑,眉宇間流露出一絲對未來的憧憬,惟願此生不會再這般痛苦,如置身在煉獄中一樣。
一週之後,知名律師韓林的死亡在衆人的質疑聲也漸漸地銷聲匿跡,只有警察還在繼續調查,同時mg傳媒也從來都沒有間斷過對這起事故的報道,聲稱要爲死者討還一個公道,要爲市民討還一個真相。
儘管各大領域都已經開始上班,但是新年的氣氛依舊很濃,大街上人來人往的,機場的人更多,不管是返程的還是離開的。
陽光晴好,可是依舊有些冷,潮溼的冷風肆意地穿梭在每一條街道,每一條巷子,無孔不入。
於錦將窗簾拉開,明媚的陽光不遺餘力地從玻璃窗擠進來,灑落了一地,依然的身上也落了細碎的陽光,柔軟的長髮暈染了一層光圈。她剛感覺到有一絲陽光的味道,轉過頭,眼前卻依舊是一片黑暗,包裹着的厚厚的紗布遮住了所有的光芒。
“阿錦,是不是出太陽了?”依然微抿着脣角,笑吟吟地問道。
“嗯,今天天氣不錯,一會兒用輪椅推你出去走一走。”走到她的身邊,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依然,昨天檢查的時候李醫生說你的眼睛恢復的很好,不出二十天就可以將紗布拆下來,到時候你的眼睛就能看見了
。”
“阿錦。”她輕輕地喚着他的名字,溫熱的指肚撫上他的臉龐,細細地摩挲着,“我最想看到的是你現在的樣子,這些天你總是抽那麼多的時間陪我,不用想也知道,你肯定憔悴了很多。”
略帶着薄繭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脣角泛起淺淺的笑意,“怎麼會呢?照顧老婆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對了,不僅是照顧老婆,而且還照顧我們的孩子。”
“貧嘴?”似嗔非嗔,卻又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於錦趁着她不注意的時候,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個輕輕地吻,然後將她橫在抱了起來,輕快而又性感的語氣,“曬太陽去了。”
他在後面推着輪椅,她靜靜地坐在輪椅裡,腦中響起的是那天阿璃肚子來看她的場景,眉心幾乎低不可見地皺了皺。
“然然姐,這可是我費勁了千辛萬苦才從爸爸房間的抽屜裡找出來的,裡面只有一盒藥,我不敢全部拿走,只從裡面倒了一刻出來。”阿璃的手裡握着一個小藥瓶,裡面裝着的是風揚這段時間常吃的藥。
她接過來,打算一會兒找時間讓李醫生幫忙打聽一下,這種藥到底是治什麼病的,“最近爸爸有沒有哪裡特別不舒服的?”
阿璃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這才說道:“對了,我好像記起來,有一次吃飯的時候爸爸突然捂着他的胃部,額頭上都冒出冷汗了,然後我媽連忙去給倒了一杯溫水,又拿了藥,吃完藥之後就好多了。後來晚上的時候,我媽又數落爸爸,說他怎麼這麼不注意自己的身體。”
“阿璃,這件事情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不能告訴第三個人。”依然輕聲叮囑道。
“嗯,我不會告訴別人的。”阿璃認真地應道。
等阿璃離開之後,她就立刻找到李醫生,將那一粒藥給了他,得到的結果卻是她是怎麼都想不到的,那一種藥竟然是治療胃癌晚期的特效藥……
“在想什麼呢?”耳邊響起低靡的嗓音,語氣裡說不出的柔情,脣畔的那一抹笑容就好像是這個季節的陽光,明媚而又溫暖。
依然抿了抿脣角,莫名的有些難過,“我在想我爸爲什麼要瞞着我,明明已經是胃癌晚期了,卻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也不願意進醫院治療
。”
於錦停下腳步,走到她的面前,輕輕地將她的柔荑放在自己的掌心,緩緩說道:“也許,你應該打電話給他。我曾經讀過一本關於他的傳記,講述了他在m國的奮鬥史,從一個名不經傳的雜誌社職員一直到如今的傳媒大亨,他付出和失去的遠比其他人要多很多,他應該是在乎你的,他在那本書裡曾經多次提到過你,他說你是他失去的價值連城的珍寶。”
“其實,我也想過很多次,想要放下那段往事,他依舊是我小時候最疼愛我的父親,可是人有時候就是很奇怪,擁有的時候卻一點也不在乎,一直到快要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後悔……”
低垂着頭,微風輕輕地撩起她的髮梢,“阿錦,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不在的話,我一定會後悔當初沒有接受他的悔意。”
“這是手機,只要你願意,現在就可以打給他。”從衣服兜裡掏出手機,然後放在了她的掌心,柔聲說道,“如果想好明白了的話,我給你撥過去。”
“不,不要。”就像是觸電一樣,將手機推給了他。
“你是在擔心什麼?還是因爲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於錦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真的忘不了那個早晨,起來的時侯就找不到他了,我幾乎將整個房子都找遍了,他連衣服也全都帶走了,還有我送給他的一雙襪子,上面繡了一個字,是我自己繡上去,給他的生日禮物。阿錦,你能體會到那種絕望的感覺嗎?從此,我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似是不願意回想起以前的事情,脣角向上翹起,泛起一抹淡淡的自嘲,就像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總是找不到自己最滿意的地方。
“依然,我知道,我當然能體會你的心情。那一年,我才五歲,我親眼看到我媽從陽臺上跳下來,就那樣傻傻地站在那裡,即使來了“120”的救護車,我依舊沒有離開原地,一雙腳就像是生根了一樣,怎麼都挪不動了,後來我自己一個人躲到了公園牆角的樹洞裡,我覺得那裡纔是最安全的。一直等到天快黑的時候,姑姑打着手電筒出來找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找到那個地方的,然後被姑姑背了回去,告訴他,媽媽沒事,很快就會回家的。”
於錦回憶着那一年發生的事情,即使二十多年過去了,卻依舊那樣的清晰,就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
。他以爲自己已經徹底放下了,能夠敢於面對了,卻不知道,自己已經將部分的事實掩蓋了起來。
風依然突然想起於錦五歲那年經歷的事情,心尖兒莫名的一絲疼痛,留在他腦海裡的事情並不是真相,他下意識地將那一部分封存起來,也就是爲什麼他患上了自閉症,即使後來變得跟正常人一樣,可是他的病情卻依舊沒有痊癒,這是許媛媛告訴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信任,只因爲她感覺到許媛媛對他是真心的。已也在過。
“阿錦,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留在你的身邊。”
“我也是。”他微微笑着說道,輕輕地吻在她的手背上,“再往前走一會兒,今天早晨在路上我看到園子裡的一株桃樹開花了,很美,應該就在前面不遠了。”
“好。”依然應道。
空氣裡迷茫着淡淡的花香味兒,幾株綠色的柳樹旁邊一株桃樹,枝頭開滿了粉色桃花,微風輕拂,偶爾有花瓣落在地上。於錦將依然推到桃樹下,花瓣兒落在她的髮梢、她的肩頭,然後落在她的掌心……
“聞到花香了嗎?”在泥土裡撿了一枚花瓣兒,然後放近她的鼻尖。
“嗯,好香。”脣角微微向上揚起,漾出一抹濃郁的笑容,就像是突然綻放的花朵,與這片美景融合在一起。
於錦將那一枚花瓣兒輕輕地插進她的發間,滿目的笑意,在她的面前蹲了下來,“依然,給他打個電話吧?也許他現在正在期盼着你打過去,不管到什麼時候,他都是你的父親。”
這個世上是沒有後悔藥的,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住現在。
他不想有一天看到她痛苦的模樣,那樣的話,他會比任何人都難受,爲什麼這樣觸手可及的幸福都把握不住?那是因爲我們缺乏面對的勇氣。
依然沉默着,脣畔的那一抹笑容僵在那裡,良久,她緩緩地擡起頭來,然後點了點頭,“阿錦,你幫我接通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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