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吊着的人,是他們所熟悉的——阿媽。
他們想不到,阿媽是以這種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衆人倒抽一口氣——
回過神的阿瑟第一眼就是尋找莫景的身影。
眼神很快就落在牀上——
牀上的人閉着眼,似乎在沉睡,不待阿瑟行動,李莫城便衝了過去。
一把掀開淡青色的被子,一把抱着李莫景的身子,身體還有些熱。還好,還好沒有死,沒有死。
“姐,姐——”但是搖晃她的身子,沒有反應。
把食指放到了她的鼻尖,沒有呼吸了,李莫城大驚——
“救護車,救護車,她沒有呼吸了——”李莫城叫着,就把人放到在牀。
連續做了很多次人工呼吸,再使勁壓她的心口。
這邊阿瑟和約翰合力抱下了阿媽,阿媽的身子已經涼了,已經沒有呼吸了。
在李莫城不懈的努力下,終於當他再把耳朵湊到莫景的鼻尖,終於有了微弱的呼吸。
房間亂作一團,叫救護車的叫救護車。
李莫城抱着莫景迅速衝出房間,而阿瑟抱着阿媽,大建也抱着霍嬸也尾隨其後。
阿媽送到醫院,只簡單的檢查下,醫生便確定了死亡。
而霍嬸只是受了點輕微的驚嚇,休息下就已經醒來的,剩下的只有莫景。
“檢查到病人的胃裡大量的安眠藥成份,這也是她昏睡不醒的原因,已經在進一步治療了。幸好搶救及時,再晚幾分鐘,命可能保不住。你們放心,她沒事,不過可能會昏睡很長時間才能醒來。”醫生大致說了一下莫景的狀況,便離開了。
“萬幸,萬幸,阿彌陀佛!”霍嬸拍拍自己的心口。
衆人神色各異,萬幸的是莫景保住了姓名,可是遺憾的是阿媽沒有活下來,跟着青明去了。
爲什麼老天那麼殘忍?
莫景很長很長時間都在沉睡。
一直在夢裡。
她夢到了青巖,夢到了悠悠,夢到了小K,夢到了阿J,夢到了奶奶,夢到了阿媽,夢到了青明……大家似乎都笑的很開心。
對她微笑,對她招手。
能在一起,真好。
他們一起唱歌,一起跳舞。
還像以前一樣,他們還像以前一樣。
等到她想擁抱他們的時候,突然這一切都消失了。
“小景,你要快樂的面對每一天,好好活。”是奶奶的聲音。
莫景搖搖頭。
你要快樂的面對每一天,好好活。
你要快樂的面對每一天,好好活。
你要快樂的面對每一天,好好活。
你要快樂的面對每一天,好好活。
你要快樂的面對每一天,好好活。
你要快樂的面對每一天,好好活。
……
整個世界裡,都充斥着這個聲音,不停的重複,不停的重複。
頭很痛,混混沉沉。
似乎有什麼很刺眼,刺的人不舒服。
莫景睜開了眼——
藍白條紋病服,白色的被子,左手放在外面輸着液。
這裡是病房?
回想起沉睡前所發生的事。
一切,一切,昏天暗地。
想到那兩杯加滿安眠藥的牛奶,想到阿媽眼中的死寂。
“阿媽呢?阿媽呢?”莫景第一反應就是尋找阿媽的聲音。
可是這裡沒有。
回答她的是屋裡所有人的沉默。
李文森,莫雅,李莫城,霍嬸,艾米,阿瑟,韓傾城……很多很多人都在這裡。
只是沒有阿媽的身影。
“如果,你真的捨不得我們,那就和我一起走吧!你會安靜的,永遠沉睡下去。而我痛一點,沒有關係。”腦海中出現阿媽對她說的這句話。
腦海中閃過一些不好的場景。
“小姐——”霍嬸捂住嘴,難掩悲傷。
“她死了,是不是?”莫景紅着眼睛看着衆人。
阿瑟閉上眼,轉過頭不去看她。
“啊——啊——啊——”伸手抱住頭,用力捶打自己的頭,痛苦的喊了出來。
由於在輸液,針頭受到晃動,鼓了起來。
“小景,小景——”莫雅衝了過來,按住她的手。
“讓開——”用盡力氣推開莫雅。
莫景從牀上翻滾下來,手上的膠帶鬆開,針頭沒了膠帶的粘力便掙脫開莫景的手背。
鮮血順着手背留了出來——
衆人大驚——
最後的希望已經破滅了。
原本要好好照顧阿媽的,可是現在連阿媽都沒有了,她還有什麼信仰?
青巖、悠悠、小K,阿J,奶奶,青明,再到現在的阿媽,他們都死了,爲什麼就只有她活着?爲什麼上天不奪走她的生命?她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她絕望了,她崩潰了。
似乎再次回到了她二十歲那年的車禍後。
她瘋狂了,失去理智了。
割腕,撞牆,跳樓——無論哪一種方法能接近他們,她無所不用其極。
只要能夠結束自己的生命。
李文森和莫雅無耐之餘,只能用手銬銬住她的兩隻手。
用布塞住她的嘴,或是給她打鎮定劑。
一大堆人輪流守在她身邊,就是爲了阻止她做傻事。
這種瘋狂持續了一個月,直到有一天,阿瑟整理青明遺物時,在一堆書裡發現青明夾在書裡的一封信。
他把信交給了她。
李莫城依舊是有些害怕的解開了她的手銬,阿瑟把信遞到她的手上。
那個處於瘋狂的人平靜了下來。
顫抖着,打開信——
“景:
請允許我這樣叫你一次。
因爲在我的心中早已經這樣喚了你無數次了。
如果生命有輪迴,那麼來生我希望來生,能和你走到一起,不要再有這樣殘破的身軀了。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可能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了。
我猜想,那麼細心的你,一定是親手打理我的遺物,所以這封信一定是你自己發現的是不是?你也一定會發現這封信,我相信。
只是,現在的你一定很傷心吧?
哥哥走了,我也走了,可能媽媽也一起走了,所以只剩下你一個,你一定很孤單是吧?
不要傷心,能在最後的日子和你一起,我的一生已經足夠了。我確實和媽媽約好一起走的,因爲她太孤單了,我不想放她一個人。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請把我們的骨灰帶回去,和哥哥的葬一起,這樣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了。這些,都要拜託你做的。所以,原諒我們的自私,不能帶你一起。
景,你發現了嗎?
你其實一直活在陰影裡,從沒有爲自己活過。
十五歲之前是活在李文森和莫雅的陰影下,做爲一個賺錢的工具生活着。十五歲之後到二十歲之間的那五年,是活在哥哥他們的陰影下,儘管這不能算作陰影。但是因爲哥哥他們的夢想是歌手,所以你也去努力的去練習唱功,他們喜歡跳舞,你也跟着去學舞蹈,你就從未想過自己喜歡什麼。直到後來,你自己也真的愛上了音樂愛上了舞蹈,真正的溶入他們當中。當然,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標,這真的是一件很幸運的事,因爲你找到了自我。
但是發生了意外,你開始封閉自己,拒絕曾經的一切。
直到後來發生了太多太多,你慢慢的重拾自我。
可是車禍又發生了,看到你坐在輪椅上,我們也很難過,惋惜過。
那天,我聽到了你和一個人的通話,電話裡說暫時不去治腿,不回國……才知道你是因爲我們所以不去治腿。
沒想到,因爲我和媽媽,你放棄了去醫治雙腿。
真的很感動,但是也很心疼。
你總是爲別人而活,不爲自己考慮。
我永遠記得,你抱着吉他站在舞臺上神采飛揚的模樣兒,但是現在的你卻是十分的憂傷,隱藏了自己一身的光芒。
不管是在青涯之風裡,還是作爲演員,或是在生活中,都活的很平凡。
我一直覺得,你是應該站在世界舞臺上散發光芒的人。
就算只是你一個人,就只有你一個人,那就足夠了,比所有的人都有吸引力,都要強大,都要耀眼。
景,你不應該活在別人的天空裡。
而是要做你自己的。
我設計服裝,不能說全部是因爲哥哥,只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因爲他,更多的,是因爲我喜歡設計衣服,喜歡畫畫,喜歡縫製,喜歡配色。那樣的我,是全身心投入進去的,不光光是因爲哥哥。
所以我也希望你,不僅僅不僅僅是因爲哥哥他們的夢想去唱歌,更多的是爲你,爲你自己而活。因爲你喜歡,所以你纔去做這件事。好好想想,用你的自己的心去回答。
只有你熱愛了,所以才能溶入進去,才能做到最好,才能感受到收穫的喜悅。
我的死,是因爲這個病,這個生命到了盡頭。
媽的死,是因爲她也得了病,她的生命也要終結,所以她想和我一起走。
這些,只能說是命運的安排,強求不得。
不要傷心,不要難過,這對我們來說或許是好事,是一種結束。青明節的時候,去墳頭爲我們上柱香吧,我們會在天上保佑你。
有的人,失去一切,他可能會選擇極端的方法。但我相信,你不會,因爲,在走之前我會讓你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要好好活下去,珍惜自己的生命。相信,你不會讓我們不安心吧?
沒了我們,沒了這一切,或許你會彷徨。
但是,這或許是件好事,你會有一個新的開始,新的起點。
放下一切,重新開始吧!
去治腿吧,治好它,去完成你自己的夢想吧!
去戀愛吧,找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人嫁了,然後好好的過完這一生纔算對得起自己,纔算走了人生這一遭。
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就是在我們回國前的那個屋子裡,我的房間裡,衣櫥上面有個密碼箱,裡面有一件婚紗,是哥哥生前縫製的,他說你穿上去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我希望你結婚的時候可以穿上,那一定很美很美。
宋青明/絕筆”
讀完這封信,她哭了!
她停止了瘋狂。
原本亂作一團的思路,清晰了起來。
她從未想過,比她自己還要看透她的,會是青明。
他說的沒錯。
當初看到青巖,就像是在黑夜裡,看到了一束光,所以她緊緊的跟隨着。
某天失去了他,猶如行屍走肉般的生活着。
突然間想到了海邊青明對她說的話:“姐姐,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答應我,無論發什麼事,即使你的世界裡只剩下你一個人,也請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珍惜自己的生命。人的一輩子很珍貴,一個人只有一次生活的機會,姐姐你要記得,要好好的活!”
清楚的記得,這一切,彷彿就在昨天。
她不該,青明的遺物沒有自己動手去收,反而要阿瑟幫忙,這段時間的自己一心求死,忘了曾經的誓言。
突然間想起來自己有好多事沒做。
帶青明和阿媽去安葬,處理他們的遺物……這些都需要她去做,而且她也答應了青明。
所以,她不能輕易的結束自己的生命。
把信摺好,再放進信封中,卻發現了一張照片。
取出來——
照片上少女黑色的髮絲隨風飛揚,揹着吉他,手握着麥克風,渾身散發着耀眼的光芒。
莫景靜靜的凝視着照片上的少女。
安靜的坐在牀上,從天明到天黑。
爲自己而活嗎?
黑暗中,她流着淚,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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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結束了這段時間的陰霾,大家一定覺得阿殤壞死了。沒辦法,劇情安排嘛。明天,我要好好整理絲路了,畢竟是一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