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有人大喝:“賊人休狂,吾等來也。”
十衛城定睛一看,原來是九衛池等侍衛率領山寨兄弟聞訊趕來。霎時間昏天地暗,血流成河。
十衛城道:“莫貪戰,速護展老爺安全。”
九衛池等齊聲道:“遵命!”
一衆人圍住展承霖夫婦,奮勇向前,衝出敵軍,往營地退去。
進入山寨,吩咐嘍囉以弓箭滾石壓住攻勢,堅守不出。
有郎中包紮好十衛城傷處,嘆氣道:“時日不多矣,交待後事罷。”
十衛城道:“媚兒,取錦盒來。”
十媚兒悲慟不已,自櫃中取出一長形雕花木盒,捧至父親前。
十衛城氣息微弱道:“媚兒,你保護慕容小姐並展老爺,持此物速速尋找君兒,今後二人好生相待,莫再任性。”
十媚兒點頭應允。
慕容雪悽道:“量賊人已將山寨團團圍住,多人同逃,豈不拖累?媚兒一人去罷。這裡還有一封書信,一併交與君兒。自今,你既是展家兒媳,當與君兒好生恩愛,吾等九泉之下亦瞑目也。”
十媚兒嚎啕大哭,跪地死死拽住慕容雪衣襟,不忍離開。
慕容雪背身厲聲斥道:“帶小姐走。”
九衛池等含淚拉起十媚兒,轉身而去。
校尉張苟,見走了十衛城等人。惶惶不安,急回營稟報。
元朝丞相張弘範此時正大開旗鼓,響振銅鑼。廣設珍饈百味,滿斟椰液萄漿。與衆僚慶功演武,不想吃得酩酊大醉。
睡裡見黑白夜叉手捧批文,上有張弘範三字。走進身不容分說,套枷鎖鏈,就將他拿了去。踉踉蹌蹌,直帶到一座陰森府邸,唬得張弘範五魂七魄飄然。戰戰兢兢擡頭觀看,府門上匾血刻三個大字,乃“閻羅殿”。
張弘範頓然醒悟道:“幽冥界乃閻王所居,何爲到此?”
那黑白夜叉道:“爾今陽壽該終,吾兩人領批,勾你來也。”
張弘範聽說,恐懼道:“二位上仙,吾半生行善爲良,不曾作孽。怎麼朦朧來勾我?”
那兩個判官只管扯扯拉拉,定要拖他進去。那張弘範本性惡生,拖起碗來粗細鐵鏈,舉手把兩個勾死人打爲肉醬。自解其索,打開木枷,欲衝出去。
牛頭馬面森森道:“閻王叫你三更來,豈能五更還陽去,哪裡走!”
有鬼卒奔上森羅殿,報着:“大王!禍事!禍事!外面拘來一靈兒,將夜叉打死了。”
慌得那十殿閻羅急整衣來看,見他相貌兇惡,卻又祥瑞庇護。應聲高喊到:“汝是何人?”
張弘範道:“既不認得,怎麼差人來索魂魄?”
十閻羅道:“你賣國求榮,殘害同胞,豈能容你?”
張弘範道:“吾乃大朝丞相,爾等是何官位,竟敢拿我?”
十閻羅道:“世間萬惡,皆歸幽冥,管你官爵商賈還是梟雄帝王。”
張弘範道:“我陽壽滿乎?”
十閻羅道:“如不是,何拘你來?判官,取生死薄,予他觀之。”
判官察看紅批薄子道:“稟王上,此人未到陰命,許是索錯了。”
十閻羅拿來,見紅勾下張弘範姓名側,批有陽壽十載字樣。長嘆一聲道:“孽障生長,良善命短也,罷了,送他出去。”
忽聽得有人喊道:“報!”
張弘範渾身皆溼,夢裡驚醒,瑟瑟不已道:“何事?”
兵士道:“校尉張苟求見。”
張弘範道:“着他進來。”
張苟進前跪拜道:“啓稟丞相,宋朝餘孽已被團團困住,請大人定奪。”
張弘範道:“罷了,隨他去吧。”
張苟不解,正欲討個明白,見丞相額頭大汗淋漓,錦袍溼漉。不敢再問,喏聲退出。
張弘範道:“來人,更衣。”
卻表那元朝皇帝,正駕坐金鑾殿,聚集文武百官,忽有丞相張弘範出班奏道:“萬歲,兩浙路富春府,有前朝忠貞十衛城等,佔據山林。臣欲將其招納,前來領命。”
元帝道:“多少人馬?首領能耐如何。”
張弘範道:“上千之衆,首領十人,個個武藝非凡。”
一言未盡,大將齊鐵牧道:“啓奏陛下,張閣老嚴重了。山中皆爲烏合之衆,無甚本事,臣願領軍數百以滅之。”
張弘範道:“將軍之言差矣,孫子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爲不得已。兵不血刃而解散,豈不更妥。”
元帝道:“依卿所奏。”即命文案官修詔,着張弘範招安。
張弘範領了旨,出皇宮外,快馬加鞭,直至山寨。對嘍囉道:“吾乃御差巡使,有聖旨在此,請你大王答話,快快報知!”
嘍囉疾步大廳道:“外面有一老人,揹着一角文書,言是元帝派來招安,有聖旨請將軍相見。”
十衛城已昏迷不醒,九衛池道:“管他什麼欽差,砍了便是。”
五衛海道:“莫急,待我前去,看看來人說些甚麼。”說完,隨嘍囉來到寨前。
張弘範道:“宋室已亡,五將軍焉不知天命乎?”
五衛海道:“張大人,如順朝廷,安有何益?”
張弘範道:“十位將軍各授高爵,步衆不遣入元軍,仍歸爾等管馭。”
五衛海道:“大人先回,吾等商議後再行定奪。”
張弘範道:“幾日?”
五衛海道:“半月亦可。”
張弘範道:“恭候佳訊。”說完作揖施禮,騰塵而去。
九衛池見五衛海轉來,問道:“怎生處置?”
五衛海道:“敷衍了事,打發作罷。”
淺雲稀布,鳥藏林靜。
五衛海輾轉反側道:“宋帝棄萬民而逃,天下盡歸元廷。吾等雖懷報國之心,奈何兵缺將寡,無異以卵擊石。事已至此,何不爲衆兄弟討個前程。”思至,遂暗暗喚來親信布控完畢。又素裝黑衣,牽馬系鞍。偷偷打開後城,星夜奔馳。
張弘範正要歇息,聽報山寨來人,大喜道:“快請進來。”急整衣冠,門外迎接。
二人客廳坐定,張弘範道:“將軍深更來訪,必有要事。”
五衛海道:“多感大人指點,吾欲先拜元帝,如何?”
張弘範道:“聖旨在身,不敢久留,這就隨老夫前去。待榮遷之後,再從容敘也。”
五衛海道:“承恩義,願聽吩咐。”
二人晝夜兼程,不日便到元朝皇城。
五衛海肅衣正冠,隨張弘範恭身如內。
真個是:初登帝府,乍入天堂。金光萬道滾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只見那議事殿,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寶玉妝成。兩邊擺數十武將元帥,一員員頂樑靠柱,持銑擁旄;四方列金甲武士,一個個執戟懸鞭,持刀仗劍。外廂猶可,入內驚人:裡壁廂有幾根大柱,柱上纏繞着金鱗耀日赤須龍;又有幾座長橋,橋上盤旋着彩羽凌空銀絲雀。
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霧濛濛遮鬥口。這皇宮有七十二殿,乃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文華殿、武英殿……一宮宮脊吞金穩獸;又有十二宮,乃長春宮、翊坤宮、儲秀宮、永壽宮、重華宮、鹹福宮、漱芳齋、景仁宮、延禧宮、景陽宮、永和宮、毓慶宮……一殿殿柱列玉麒麟。白玉桌上,有千千年不謝的名花;碧石臺上,有萬萬載常青的繡草。又至那乾清宮前,絳紗衣,星辰燦爛;芙蓉冠,金璧輝煌。玉簪珠履,紫綬金章。金鐘撞動,文官抖擻進丹墀;天鼓鳴時,武將威武參帝王。
複道迴廊,處處玲瓏剔透;三檐四簇,層層龍鳳翱翔。上面有個紫巍巍,明幌幌,圓丟丟,亮灼灼,彎月檀木頂;下面有嬪妃懸掌扇,才女捧錦巾。惡狠狠,掌朝的武將;氣昂昂,護駕的文卿。正中間,琉璃盤內,放許多重重疊疊奇珍異果;瑪瑙瓶中,插幾枝彎彎曲曲珊瑚樹。正是黃宮異物般般有,世上如他件件無。
張弘範領着五衛海,到於大殿外。不等宣詔,直至御前,朝上禮拜。
五衛海跪倒伏身,不敢大氣。只側耳聽張弘範奏道:“臣領聖旨,已宣山寨頭領到了。”
元帝問曰:“那個是?”
五衛海這才戰戰慄慄磕頭答道:“草民便是!”
元帝道:“左右,推出去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