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很長時間沒開口,墨修淵也不說話,蘇岑道:“你把門打開吧,以後……我自己來就行了。
窗櫺外,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蘇岑只能從半開的窗口,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慢慢動了動,卻又重新恢復了沉寂。黑夜遮住了很多不堪,才能讓人繼續無所謂地笑笑:“不用了啊,那我回去吧,等下,讓玄空來收好了。雲落沒找到人,等他回來了,再接替玄空好了。”
墨修淵又站了一會兒,轉身,快速離開了。
涼風吹進來,卻沒有蘇岑的心涼。
蘇岑沒有再落下木板,走回到桌旁,看着面前的膳食,卻是半分胃口也無。可到底是最後全部一口口忍着不適都吃了下去。彷彿是掐着她用完膳的點,半個多時辰後,玄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窗櫺口,喊了聲:“王妃。”
蘇岑端着空了的托盤走到窗櫺口,遞了過去。
玄空接了,卻沒離開。
蘇岑道:“有事?”
玄空沉默了許久,搖頭:“沒事,王妃你好好歇息吧。”玄空朝前走了幾步,卻又忍不住倒退了回來,頓了頓,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王妃,王爺是不是真的就半分機會都沒了?這些年,他過得很苦。”因爲悔恨,因爲自責,他幾乎沒過過一天安生的日子,爲了讓她復活,他親眼瞧着他尋遍了所有的古籍,按照那些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東西,一遍遍尋找着救她的方法。
後來,終於找到了玉牌,他堅信那東西能救她,即使是不惜用自己的心頭血樣玉。
他看不下去,還是離開了,這一次,還是早些得到了無雙的消息,說王妃真的復活了。
他以爲,至少如此之後,王爺會過得稍微好一些。
可沒想到,也許更糟糕,至少,那時,他還有念想,人終有一天會復活的,而不是像現在,人在,卻是可能老死不相往來。生離,比死別似乎更讓人無法接受。
死別是難以改變,可生離,卻是又活人硬生生斬斷本來的紅線。
所以,他想着,能不能有可能,他們能重歸於好。
蘇岑握着窗框,極慢的搖頭,不知是說給玄空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沒有。”
玄空後來終究沒說什麼,很快離開了。而翌日,除了送膳,蘇岑都未再見過墨修淵,一日的功夫很快就到了,等第二天日頭西落時,蘇岑忍不住打開了窗櫺,外面很快就站了一人,墨修淵的身影很快響了起來,“怎麼了?”
蘇岑張嘴,閉了閉,停頓片許,才緩緩開口:“離淵怎麼還沒回來?”
墨修淵低沉嗓音徐徐傳來:“應該是耽擱了,血族並不好找,易出難進。”
頓了頓,加了句:“你別擔心。”
蘇岑‘嗯’了聲,就沒再說話了。
只是很快,竹樓外,就傳來一陣喧譁聲,蘇岑臉色微變,擡眼看去:“怎麼了?”
墨修淵也轉過身,仔細聽了聽:“我去看看,你別急。”
蘇岑想了想,翻身躍出了窗櫺外,她怕離淵出事。
他靈力時好時壞,若是半路消失了,萬一……
墨修淵隔了一日再見到蘇岑,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他卻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轉開了視線,他怕自己再多看下去,會忍不住出手,把她重新給奪過來。
可如此一來,只會讓她對他更加厭惡,這並不是他想看到的。
蘇岑擔心離淵,沒注意到墨修淵的異樣,快步朝着竹樓外走去,腳步極快。
墨修淵跟了上去,卻不時注意着她,生怕下一刻,她就可能會消失一般。
墨修淵的臉色很不好,眼下烏青,從昨日看到那樣的情景,他就睡不着,一閉上眼,就會看到她消失不見的場景,夢魘般啃噬着他的心,寢食難安。
蘇岑走到竹樓前時,就看到血族的族人圍成一團,而包圍圈裡,一個不耐煩稚嫩的聲音傳來:“走開,擋着本尊的道了。”
蘇岑一聽這聲音,眼睛一亮,快步走過去。
血族的族人看到蘇岑,都自覺讓開了,昨日的場景記憶猶新。
他們雖然身在血族,也見識過超脫凡人之外的靈力,可第一次見到那般詭異的場景。
對蘇岑,莫名畏懼。
人羣散開,蘇岑果然看到包圍圈裡,正站着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身上的墨袍極爲寬大,鬆鬆垮垮地搭在身上,極漂亮的一張臉上,帶着不耐煩,聽到動靜,擡起頭,金瞳閃着厲光。只是對上蘇岑的臉,那不耐煩淺了些,直勾勾地盯着她。
離淵身上沾了不少的血腥味,臉上也帶了幾道,不過都是別人的血。
離淵察覺到蘇岑的目光,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袍,道:“本尊沒動他,你放心吧。”
蘇岑走過去,離淵立刻伸開手,環住了她的腰肢。
死活不肯鬆手了。
墨修淵在身後看到這一幕,瞳仁驟然一縮,可對上少年的金瞳,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
把心底想要把人給拉開的衝動,給死死壓了下去。
隨即趕來的族長與素娘看到這一幕,也是一怔,素娘瞧着,再歪過頭看到墨修淵的臉色,忍不住刻薄道:“水性楊花。”
墨修淵驟然轉過頭,冷冷盯着她。
素娘被看得臉色一白,“怎麼,我說錯了嗎?她……啊!”
素娘話還未說完,就看到那少年陡然擡頭,一雙金瞳彷彿能看透她的內心,擡手間,就看到一隻小手臂粗細的蟒蛇出現,驚然間纏住了素孃的脖頸與身體,讓她驚嚇地拼命掙扎了起來。
蘇岑沒推開離淵,任他抱着自己的腰,只是轉過頭看到素娘以及她腰間的蛇,道:“把她放了吧。”
少年哼了聲:“憑什麼?罵本尊的人,找死!”
他說的‘找死’,真的不是說說而已,隨着他的話,那蛇纏地更緊了,幾乎把素孃的五臟六腑地擠出來。
蘇岑無奈,哄道:“我們還要在這裡待三個月,你確定要得罪這裡的聖女?”
少年擡頭,金瞳瞧着她,看了半天,纔不滿地哼唧一聲,張嘴,不知唸了句什麼,蟒蛇跟來時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素娘身體脫力一般,軟倒在地上,再也不敢動彈。
血族的族人也驚到了,腦袋裡就閃過昨日看到的羣蛇,默默吞了吞口水,即使這夫人想要滅了他們一族,恐怕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素娘心有不甘,卻被真的嚇到了,捂着脖子,死命地咳着。
族長到底是心疼自己女兒,走過去,幫她撫了撫後背,等素娘好些了,才擡頭,看了看蘇岑,又看了看幾乎跟樹袋熊似的掛在蘇岑身上的少年:“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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