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自然是不知鬱廷川在樓上想什麼，下樓來，就看到唐延卿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抽菸。
唐延卿是個身形頎長，長相好看的男人。
此時坐在臺階上，其實顯得很是寂寥蕭索，未央嘆了口氣，隔着落地門，她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難過。
她倒了熱水，拿了毯子，然後遞了過去。
唐延卿抽着煙，想了想接過了未央手裡遞來的東西。
喝了點水，那徹骨的寒冷似乎驅散了不少，他用毯子將自己緊緊裹住了，他將自己團成一團，在發抖。
未央蹲在一旁，托腮看着這一幕，忍不住笑了，“明明那麼冷，卻在外面挨凍，我覺得這是你尊嚴最後的倔強了。”
唐延卿翻了個白眼，“你不用替他說話，我生氣着呢。”
“你氣什麼？氣不告訴你安寧的消息，還是氣不告訴你，孩子的事情？”
“他明知我對安寧有意，安寧孩子都有了，總可告訴我一聲吧，我就像是一隻一隻想要開屏的孔雀，特麼的根本沒觀衆，也沒母孔雀。”
未央細細端詳着唐延卿，笑出聲來，“你這形容還挺貼切，你總是花枝招展的，倒是真相是孔雀。”
“墨未央！”唐延卿咬牙警告，這兩口子在人心上扎刀子的方式倒是蠻相似的。
“唐延卿，我知道你生氣，如果是我，我也會生氣的，可是他也有他的難處，他是你的朋友，知道你的心意，可他也是鬱家的家主，別人的兒子……
這些年，他顧念着我，連晨光都耽誤了……他沒有體會到你的心意，並不是因爲你不重要，是因爲他真的沒精力。”
唐延卿心下一緊，歪頭看着未央。
院子裡的燈光暈黃，讓女孩的清豔的容顏愈加出塵。
她的眼睛很亮，那雙眼睛極其漂亮，眼型欣長上翹，眼周帶着紅暈，眼波像是一汪春水，霧氣昭昭。
這樣乾淨好無雜念的眼睛裡，似乎又透出讓人覺得矛盾的睿智，竟讓他覺得如星河般璀璨。
她小小年紀，竟能時時站在對方的角度上考慮問題。
真的是難得。
當她的朋友，真好，真幸運。
“你幹嘛這樣看我？”
“在看他，爲何沉溺在你身上，你有這種魔力。”
未央翻白眼，“算了吧，其實他心中最重要的還是那個人吧，其實我聽到了。”
唐延卿嘆了口氣，“問你一句，如果他心中最終選擇的還是她當初的那個人，未央你會難過嗎？”
“我當然會難過，畢竟我珍惜對待他，希望與他有一個好結果嘛。”
“然後呢？”
“然後……沒然後了呀，因爲假設問題，本來就是沒有意義的嘛，我想過了，無論我們之間會發生什麼，我只要還是他的妻子，我就會做好的，而且我不得不承認，就算他選擇的不是我，我還是會感激他的，因爲如果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人呢，只要把握好自己的心，其實就已經夠了。
因爲皮膚以外不是我。”
“未央，你真是聰明又透徹。”
“既然你這樣誇我了，唐延卿，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如果，讓你有機會跟安寧在一起，可土土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還會跟安寧在一起嗎？”
“當然會，如果那個男人，真讓她有了孩子，又不要她了，我心疼她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因爲這個不要她呢？”
“那就是呀，所以你在糾結些什麼呢？”
唐延卿看向未央，“什麼意思，那個男人不要安寧了？”
未央沒說話，就看到唐延卿的眼裡噴出火來了，憤怒的火苗，滋滋的……
其實，感情真的挺美的，即使另外一個人的心意不確定，可是一個人愛另一個人，就希望對方過的好。
未央喜歡這樣對待感情的態度，不撕逼，就算無法真正的在一起，也希望對方過得好，放過別人，也放過自己。
“我沒敢問鬱廷川，應該是土土出生後安寧就離開了，這麼些年來，土土過的也不好……一見到我就喊我媽媽，你就知道，這孩子多渴望母愛了，而且特別的早熟敏感……”未央想了想還是開口道。
“那她去哪兒了？”唐延卿着急。
他一直以爲，安寧當年的離開有自己的原因。
這個問題未央也回答不了，鬱廷川都不知道安寧的下落，她們更不知了。
顯然安寧是故意躲着，不讓任何人找到她的。
“唐延卿，我不知道之前鬱家發生了什麼，我只知道從國外帶着土土回來之後，鬱廷川的壓力就很大，我不知道要如何幫他……”
唐延卿沉默了半晌，“會不會有人在查土土？”
未央也明白了，“有人在查土土，也有人悄沒聲的查你，這次事情恐怕不單單的是給我使絆子。”
唐延卿心下一驚，從唐寧會所出來，就有人跟蹤鬱廷川。
這話，唐延卿沒敢告訴未央。
未央分析的很對， 有人要在鬱家掀起新的風浪。
“今日，我就是喝多了，我們兩個會吵架的，你別往心裡去……”
未央托腮看着唐延卿，忍不住笑，“那，我的任務完成了，睡覺去了，外面可冷了，你也快早些洗洗睡吧。”
唐延卿看着未央起身，半晌後，才道：“孩子，我會養的。”
未央呆，“什麼？”
“土土，我會養的。”
未央失笑，“我說這些，又不是讓你養孩子，只是讓你心裡痛快一些。”
“我知道，我就是想養他。”
唐延卿這樣說，未央也再沒勸。
這樣，大概能離着安寧近一些吧？
未央回到房間，就見着鬱廷川還歪在沙發上，保持着她離開時的姿態。
大衣還在身上呢，歪在那，俊顏疲倦，彷彿睡着了。
未央方輕了腳步，去拿了拖鞋上來。
剛給他脫了鞋，他就睜開眼睛了。
未央穿着一件薄薄的羊毛衫，纖細好看的脖頸微微垂着，長髮扎着，卻有幾縷沿着臉側下來。
以前，總是他照顧她，如今的角色調換，他一時間有些不習慣，也有些微微失神。
她擡起頭來，撞進他幽深的眼眸裡，紅脣一勾，揚起一抹笑容來，就湊到他的面前，小聲地道：“我吵醒你了？”
鬱廷川沒說話，微微擡頭便含住了她的脣。
未央微微一愣，卻沒動，由着他吻。
脣間廝磨好一會兒，他才啞着聲音道，“不早了，我去洗澡。”
未央點頭，她鋪好牀，躺下來，沒多會兒鬱廷川就掀了被子上來。
原以爲男人的手臂會跟以往一樣圈住她的腰，她整個後背會在他的懷裡。
可是，等了許久，都沒動靜，她轉過身去時，就發現鬱廷川背對着她。
她一下就愣了。
其實，從兩個人結婚開始，她一直都是睡在他懷裡的，這是鬱廷川第一次背對着她。
未央不習慣，卻也能感覺出，他今日的反常，跟曾經的心尖人有關。
她枕着自己的手臂，睜着眼睛，看着窗簾的位置，不知怎的心裡就有些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