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擠破了腦袋想晉封,她竟還推辭,實在是太耿直,不爲所動的乾隆堅持己見,“朕說你有,你便有。不必管旁人怎麼說,你的背後,有朕撐腰,安心便是。”
扶她起來後,乾隆拉她在旁坐下,曾經未能得到的,如今終於在她這兒實現,他纔不自覺的想給她更好的呵護,將當初沒機會給予的寵愛,全都付於瑢真,他纔會有種圓滿的錯覺。
柔軟的瑢真不敢反駁什麼,也不明白皇上爲何對她這般特殊,只能道謝,稀裡糊塗的接受這莫名其妙的恩寵。
轉眼已是四月,一樹梨花香獨韻,滿園芬芳醉羅裙,這一日,芳落正在跟人一道採梨花,準備釀些梨花酒,那邊的白茶小跑着過來,氣喘吁吁的說是夫人找她有好事!
芳落遂將花籃給了旁人,“這麼急?夫人找我何事?”
“唔——其實也沒什麼,”白茶雙手負在身後,調皮笑道:“也就是來了一封信,夫人說是你的名呢!才讓我來叫你,你若不在意,那繼續採花唄!”
信?難道……是他?保寧說過開了春會回來,如今已是四月,難道是他的來信?
滿懷期待的芳落也不再多問,將捲起的袖子放了下來,理了理衣衫,隨白茶回往昭華院。
其他的丫鬟羨慕不已,“哎,上回太夫人要罰她時,九爺可是說了,她被侯爺相中了呢!真是好福氣呀!”
“那可不,芳落姐聰慧漂亮,她的姿容,在丫鬟中也是屬一屬二的,又是九夫人身邊得寵之人,被侯爺瞧上,也在情理之中。咱們呀,只有做夢的份兒!”
“你們知道什麼呀!光會看表面,都不曉得內情罷!”說話的是大夫人身邊的丫鬟新柳,她也在這園中摘枇杷果,聽見旁人羨慕芳落,特不屑的嗤笑着,
那些個愛聽閒話的丫鬟忙過來打聽,問她有什麼內情,她便神秘兮兮的說着,“聽聞那侯爺相貌平平,還有殘疾,是個瘸子呢!若是正常人,又怎會看得上一個丫鬟!”
“真的假的?你見過啊?我怎麼聽說侯爺一表人才呢?”
一旁的小廝聽不得她說瞎話,忍不住斥道:“甭聽她瞎扯!我可是在宮門口見過定勇侯的,侯爺那容貌,雖比不得咱們八爺,卻也是英武正氣的大將軍一個,腳趾有傷,走路稍頓,怎麼到你嘴裡就成瘸子了?該不會是嫉妒人家芳落姐罷?”
被拆臺的新柳面子掛不住,捏着手絹一跺腳,恨斥那小廝,“幹活去!我們說話,你插什麼嘴?”隨後又扭頭想繼續跟她們說,那幾個丫鬟再不樂意聽,
“你都沒見過,淨瞎說,一點兒都不實在。”
“就是!芳落姐能找到好歸宿,那是她的福分,她平時待我們也不薄,我們同爲丫鬟,該替她高興纔是,你倒好,只會酸人家,還埋汰侯爺!”
“我怎麼埋汰人了?這是實話!”不服氣的新柳嚷嚷道:“誰不曉得他的腿有問題?若是正常,那個格格又怎會不願意嫁他,寧願給九爺做妾呢?
芳落還不是看中人家是侯爺,也不管他有沒有毛病,便願意作妾,哼!明明是貪慕虛榮,卻被說的多幸運,感情多真摯!”
“即便如此,也無可厚非罷?咱們當丫頭的,哪個不想飛上枝頭?誰想一輩子給人使喚?就你清高!”
兩個七夫人身邊的小丫頭轉身走後,還在笑話新柳,“裝的自己多純情一樣,還不是被五爺睡了,睡了也不給她個名分,真可悲!”
“五爺喜歡狐媚的女人,你看那個妾室璃彩,不就是他從風月場帶回來的嘛!人家慣會哄男人,五爺被她哄得團團轉,新柳算什麼,又沒那個惑人的功夫,
我聽說啊,大少爺還在府上時,新柳原本也伺候過呢!那麼跟五爺的時候,定然不乾淨了,五爺只是佔個便宜玩玩兒她而已,怎麼可能讓她做妾,明擺着跟大少爺搶女人,豈不是傷了和氣!”
“所以啊,芳落姐還是最幸運的,咱們得空可得多巴結,指不定她被侯爺接走之時,還會念在往日的情分,賞咱們些好東西呢!”
“那可不!我也盼着呢!”
衆人各懷心思,芳落回去這一路,也是期待又忐忑,兩人分別後,她已收到兩封來自保寧的信,這是第三封,回回他的信能寫兩頁,而她終是羞澀,不善表達,不曉得該說什麼,也就回個兩行字而已,
這一回的信,應該是報歸期罷?回房後,瑜真將信給她,催促着讓她拆開,白茶也在旁起鬨,想瞧瞧侯爺給她寫了什麼。
雖然好奇,到底不敢湊近,“哎呀,不能偷看,萬一瞧見不該瞧的,芳落姐該害羞了呢!”
“瞎說什麼呢!都是日常瑣事,沒有什麼不該看的,儘管來瞧便是!”打開信後,芳落仔細一瞧,臉色逐漸凝重,瑜真見狀,隱約升起不好的預感,問她出了何事,但聽芳落道:
“侯爺說,本打算五月再啓程,但家中來信,說是他額娘病重,他才提前一個月回來,信是三月底寫的,他大概能在五月初趕回京城。”
“怎會這般?”瑜真還記得,上個月初,愉嬪的孩子滿月辦宮宴時,她還碰見過保寧的額娘,“當時我與她打招呼時,還十分精神,看不出有什麼毛病。”
“說是突發重病,具體的他沒寫,只能等他回來再說。”
這可是大事,關乎到芳落的幸福啊!瑜真未能安心,私下裡又讓傅恆幫忙打聽,保寧他額孃的病況是否有所好轉。
傅恆派人去看望,得到消息,說是病得突然,白天還好好的,當天夜裡突然中風,發現的晚了,一直抽着,現下左胳膊和左腿不能動,幾乎無知覺,整個人癱在牀上,
“大夫說,好轉的機會不大,她是在硬撐着,大約是想等兒子歸來。”
“她也就四十出頭吧!正該享福的年紀,怎麼就得了這種病?”這人生啊,怎麼就這般無常呢?
傅恆也唏噓不已,“這老夫人若然真有個三長兩短,那麼保寧在三年之內都不可納妾,也就不能和芳落在一起。”
“是啊!那又得繼續等,三年的變數太多了!”於公於私,瑜真都希望保寧的額娘能快些好起來,這樣兩人才有儘快相守的機會。
因着傅恆假裝有隱疾一事,太夫人時常找些神醫爲他看病,他煩不勝煩,卻也不得不應付,幸得太夫人未再提納妾一事,也不再怪瑜真生不出孩子,瑜真總算過了些平靜的日子,不必再聽太夫人囉嗦。
近幾日,傅恆頗爲頭疼,愁眉不展,瑜真看他如此疲憊,來到他身邊,親自爲他按着太陽穴,屋裡的褐釉香薰爐燃着蘇合香,也無法令他平靜,“整日那麼多煩心事,當官兒可真是累心!”
“怎麼?誰又氣你啦?跟我說說。”
“還不是那些人,貪得無厭,又關係紛雜,淨給我找麻煩,左右爲難。”原本他也不想把這些糟心事告知瑜真,可實在是太煩躁,又懷疑自己的立場是否正確,這纔想說出來,讓她出個主意,
“監察御史仲永檀,密奏兵部尚書鄂善受賄銀萬兩,因未得確據,不敢明參,遂向皇上密奏,以備訪查。皇上原本懷疑永檀誣陷鄂善,欲治其罪。
但爲了公正,又命怡親王、張廷玉、訥親和我秉公查審,起初鄂善拒不承認,後來他的家人皆招供,他才承認,說是貪了一千兩,
偏偏鄂善又是鄂爾泰的族親,鄂爾泰得知此事,有意讓我幫忙隱瞞,奈何查案的不止我一人,當中還有訥親,我與訥親本就不睦,上回又將他女兒與趙翼有婚約一事稟與皇上,訥親更是記恨我,就等着抓我的把柄,
我若敢幫鄂爾泰隱瞞鄂善貪污一事,訥親必定又會再參我一本,可若不幫,又駁了鄂爾泰的面子,真真爲難。”
他與鄂爾泰一向關係甚好,如今鄂爾泰有求,於情,他不好拒絕,於理,他不該徇私舞弊,是以纔會作難,如何置身事外,便成了難題,思量片刻,瑜真想起一事,
“月底是你阿瑪的祭日罷?聽額娘說是十週年,可以辦得隆重些,皇上是個孝子,必不會阻攔你盡孝,你大可藉此因由,抽身而退。”
哎?這個主意甚好,只要找到藉口不再跟進此案,那麼鄂爾泰也不好再指望他,他就不必再管,省事又省心!
找到法子的傅恆頓時放鬆了不少,擡臂拉她入懷,不讓她再按捏,好讓她歇一歇,“夫人好主意,如此我便可安心籌備阿瑪之事,又不必落人口實,兩全其美。”
次日傅恆再入朝時,便向皇上請旨,說要準備他阿瑪十週年祭辰一事,乾隆未曾猶豫,一口答應,終於不再讓他查辦鄂善貪污一案。
五月初,兆安已將兒子的親事安排妥當,成婚當天,清巖死活不肯拜堂,連喜服都不肯換,
“說了不娶便不娶,誰愛要誰要!小爺纔不跟她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