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8章 午夜之子（四十七）
丹尼平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氣。不論在心裡叫多少遍，復仇之靈就像是死了一樣安靜，根本沒有半點要回應他的意思。甚至就連弗朗西斯女士也不見了。
“你把他們弄哪兒去了？”丹尼還在小聲地念叨着。
“我知道你最近和那個心理醫生走得很近。你應該藉此機會讓他給你看看。”強尼靠在一邊的牆上說，“再這麼瘋下去，你就真的沒命了。”
“我沒有瘋，我說的都是真的！”丹尼努力地翻了個身，想從地上爬起來，但是失敗了。手上的傷口太疼，接觸地面的一瞬間，肌肉本能地收縮，讓他又跌到了地上。
“我沒有說你在說謊。”強尼說，“復仇之靈能夠辨別謊言，審判一個人內心深處的罪行。既然如此，爲什麼你內心的復仇之靈也不支持你呢？”
丹尼無言以對，失魂落魄地躺在地上。
“你調查出了有用的信息，可能比所有人都要快。鋼鐵俠可能還在調試他的設備，蜘蛛俠還沒打完今天的工，月光騎士正看着月亮思考人生，我也還沒召集完人手。你的進度是領先的。”
“但是這沒有用。丹尼，這不是一個比誰先跑到終點的遊戲。就像你不能在跨欄比賽當中，把所有的障礙物都撞翻第一個衝到終點，那不是勝利，那是你瘋了。”
“但如果我能更快地調查出線索，我就能抓住幕後黑手！”
“你爲什麼要抓住幕後黑手？”
“因爲他在幹壞事！或者他可能要幹壞事了，我們必須得阻止他。”
“爲什麼你要阻止他？”
“因爲……因爲他可能會害死很多人。”
“也就是說你是爲了保護那些可能會被害死的人才要阻止他。但你愚蠢而魯莽的行動，可能會害死更多人。那你努力的意義在何處？”
強尼蹲了下來，用舌頭舔了舔後槽牙，嘆了口氣說：“那些你所認識的超級英雄，不是沒有你警惕，沒有你聰明，沒有你懂得該如何查找真相。如果他們真的比不上你，那你現在就應該是那個說了算的人，但你不是。”
“在你看來，他們猶猶豫豫，過分謹慎。明明有強大的力量卻不懂得一錘定音，明明能夠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但卻總是一拖再拖。你覺得這是什麼原因？因爲他們邪惡？愚蠢？推卸責任？”
丹尼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從他的眼神中能夠看出，他從未認真地思考過這個問題。
強尼站了起來，把菸灰彈到一旁，什麼也沒說，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丹尼在原地躺了很久，期間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沒有復仇之靈，也沒有弗朗西斯女士，甚至沒有他自己的聲音。
不知放空了多久，感受到天空中飄下來的雨絲，丹尼才緩緩地翻了個身。從口袋裡摸出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信號的波頻看上去沒什麼問題。我們可能需要弄到一臺樣品進行拆解，才能找出其中的關鍵。”賈維斯看着電腦屏幕上顯示的讀數，說，“旺達，你先回來吧。不要和邁爾斯接觸了，我懷疑他的精神可能已經被影響了。”
旺達看着賈維斯發過來的信息，感覺到有些不甘心，但還是隻能收起手機，跟隨着下課的人流，一起離開了社區大學。
剛走出去，旺達就感覺到有些溼潤的水滴落在自己的臉上。她擡頭一看，發現夜空中已經烏雲密佈，竟然下雨了。
從電腦前站起來的賈維斯也發現了天氣的變化，紐約的秋雨很涼，旺達的身體還沒恢復好，是絕對不能淋雨的。
賈維斯有些焦急地拿上傘往外跑，轉頭對席勒說：“醫生，U盤在你左手邊的第二個抽屜裡，直接插在電腦上就能拷貝數據，我去接旺達了。”
席勒也站了起來，擺了擺手，示意他快去，然後去旁邊的抽屜裡拿U盤。雖然賈維斯從這批教學設備的信號當中沒分析出什麼問題，其他人分析出問題的概率也不大，但他還是要保留好證據，庭審的時候有可能用得上。
正拷貝數據時，席勒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皺起了眉。
“什麼？你在哪裡？好的，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之後，數據也複製完成了，席勒拔下U盤，也拿了一把傘，開着車朝布朗克斯駛去。
席勒對這裡的地形不熟，七拐八拐拐了半天，纔在一條小巷的街口找到了被淋成落湯雞一樣的丹尼。
席勒看着他手上沾滿泥水的貫穿傷口，輕輕吸了一口氣。他一把把丹尼塞進了車裡，朝着最近的醫院開過去。
丹尼卻好像感覺不到痛似的，用那隻受傷的手死死地捏着門把手。看到他狀態不對，席勒只能加快速度。畢竟，復仇之靈再厲害，應該也治不了破傷風。
到了醫院，掛了急診。醫生和護士看到那傷口都吸了口涼氣。釘子是斜着插進去的，貫穿的創面很大，血液已經完全乾涸，甚至連傷口都有點扒不開了。
丹尼被推進去打破傷風針。席勒在電話簿裡翻找出了強尼的號碼，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撥打出去。估計丹尼現在應該也不是很想看見他哥哥。
折騰到了半夜，丹尼才被推進了觀察病房。席勒走過去坐在他旁邊，想把弗朗西斯女士叫出來問問怎麼回事，但叫了半天也沒有動靜。
現在他更確信，弗朗西斯女士並不是復活了。他們所看到的那個幽靈，可能是丹尼自己臆想出來的幻想夥伴，受到他體內復仇之靈力量的影響，才變得能夠被所有人看到了。
丹尼的狀態好的時候，弗朗西斯女士的狀態自然也就好。可現在他自己的精神狀態這麼差，幻想夥伴自然也就出不來了。
雖然幻想夥伴是自己的長輩的情況比較少，但席勒也是見過幾次的，並不覺得奇怪。他只是有些奇怪，丹尼的成長環境明明比強尼幸福，但是卻比強尼更願意鑽牛角尖。只能說，環境影響論也不是那麼準確。
護士叫席勒進去的時候，說丹尼的體溫有點高，應該是淋雨發燒了。打完疫苗之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席勒坐在牀前等了一會，他才醒過來。
“你可算醒了。”席勒給他倒了杯水，還把他的病牀調高一點，防止他又睡過去。這種情況下，嗜睡可不是什麼好事。
“麻煩你了，醫生。”丹尼看起來已經恢復了清醒，而且好像有很多話要說。
“沒什麼。你是遇上黑幫了嗎？他們打你了？”
丹尼緩緩搖了搖頭，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顴骨上的傷，倒吸了一口涼氣，但還是堅定地又搖了搖頭。
“醫生。”丹尼忽然轉過頭來看向席勒說，“你認識很多超級英雄對吧？”
席勒點了點頭，目光平靜地看着他。他不知道丹尼要說什麼，但是也能猜到點。
“爲什麼我覺得超級英雄們並沒有那麼英勇？”丹尼問道。
“你說的‘英勇’指的是什麼？”
“就是……對抗邪惡、打擊犯罪，識破並且制止那些壞人的陰謀什麼的。”
席勒垂下眼簾問道：“你覺得他們沒有這麼做嗎？”
WWW▪тт kān▪￠ O
“不是。我看過新聞，我知道他們制止了很多犯罪。但是……但是當我參與進來，我才發現，他們好像也不是那樣打擊犯罪的。”
“你認爲他們怎麼打擊犯罪？”
“他們應該先確認罪犯的身份，搜捕罪犯，找到罪犯之後把他打趴下，然後把他關進監獄裡。難道不是這樣嗎？”
“你覺得他們現在不是在這麼做嗎？”
“是。我感覺他們想要這麼做，但他們好像又……又顯得有些無能爲力。”
“無能爲力？”
“是的。這就是爲什麼我說他們好像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強大。他們明明知道布朗克斯區有問題，但是卻好像只在私下調查。”
“那你覺得他們應該怎麼做？”
“當然是採取更有效率的方式。”
“比如？”
“比如，鋼鐵俠有很多機甲，他完全可以派機器人調查。美國隊長很有影響力，他可以開一場新聞發佈會，號召其他人幫他一起調查。月光騎士會魔法，他也可以用魔法調查……”
“你在疑惑他們爲什麼不這麼做，是嗎？”
丹尼點了點頭，說：“這樣就能更快地找到幕後黑手，阻止他的陰謀，避免其他人受害。”
席勒略微停頓了一下，雙手手指交叉放在腿上，然後說：“你疑惑的其實是，站在你的角度，你覺得這樣做是對的。可是你並不是超級英雄。超級英雄們沒有這麼做，可他們依舊是超級英雄。這是爲什麼呢？
“你把這歸結於你沒有他們強大，所以另一個疑惑就產生了。他們這麼強大，要是按你說的做，結果就會更好，那他們爲什麼不照你說的做呢？”
“丹尼，你的思考和疑惑並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很多人和你有同樣的疑問。但你是他們當中比較幸運的那一個，因爲你遇到了我，一個恰好擁有很多超級英雄朋友的心理醫生。”
“要是你沒有遇到我的話，這些疑問可能永遠都不會得到解答。但是既然我們兩個現在坐在這裡聊天，即使我可能沒辦法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我們也可以把超級英雄作爲共同話題，來聊聊你疑惑的問題。”
“所以你並不總是在碰壁，也不是全世界都拒絕了你。你不是一直在倒黴，至少碰上我算是一件好事。放輕鬆點，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