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無光的城市裡一直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整個城市的空氣潮溼得像是墜入海淵。席勒站在旅店房間的窗前向下看去,火把的光芒越來越亮。一隊又一隊的教團成員從街上呼嘯而過,喊殺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急迫。
席勒卻只是站在窗前靜靜地看着。當他在看風景的時候,蝙蝠俠也在看着他。此刻的席勒身上有一種顯而易見的暴力氣質——緘默、冷肅、充滿一種凌駕於社會規則之上的自負,就像把所有暴力機構的執法者的所有特質凝聚於一身。
“我說過了,他是個相當難對付的對手。”夜梟的聲音迴盪在昏暗的房間裡,“儘管同樣都是執法者,但他和蝙蝠俠完全不同。大多數蝙蝠俠站在正義的立場上,用暴力手段維護規則和秩序,所以他是黑暗騎士。但席勒不是,他是一把沒有思想的完美的刀——冷酷、專注、不留情面。”
“想要像絆住蝙蝠俠那樣,用正義和善良牽絆他的腳步是沒有任何效果的。我勸你們趁早改弦更張,否則,當他殺到這裡來的時候,我可不會管你們。”
“一個只專注於完成任務的特工嗎?”那個空靈的聲音響起,“或許我們可以再觀察一下,如果真是這樣,自然也有別的辦法把他留下。” wωω●тт kΛn●c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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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很好奇,那個蠢貨只剩下了腦袋,還能怎麼改變現在的局面?難不成他要痛哭流涕嗎?”狂笑之蝠手指交叉墊在下巴底下說,“看起來,我們的好特工完全沒有要聽他說話的意思。”
“我和保羅並不是仇人。相反的,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是他的老師。我指導過他許多,可他卻並沒有用這些能力爲哥譚人帶來更好的生活,而是徹底地摧毀了這座城市。”
“在他將我囚禁起來之後,他經常來看我。他向我展示他的傑作,他認爲我會覺得他那些暴力行爲很美。他希望我能認可他,但我只感到無窮無盡的絕望……”
蝙蝠俠沙啞的聲音迴盪在旅館的房間內。席勒依舊靜靜地站在窗邊,觀察着樓下街道上的動靜。蝙蝠俠一個人說了很久,但席勒始終沒有迴應。於是他只好說:“嘿,你在聽嗎?”
“我對你們兩個的情史不感興趣。”席勒轉過頭來說,“我看到那幫武士在這裡搜索的是什麼,我猜是那個西瓦女士要找我。但現在他不是最緊要的問題,我得去找到那個男孩。”
蝙蝠俠的嘴脣抿緊了。席勒卻突然把連着脊椎的腦袋拿了起來,前後左右看了看,檢查他的情況。把它放下之後,從有些破舊的衣櫃表面撬下來兩塊木片,放在他的鼻樑骨上比劃。
“我得先把你的鼻子固定一下,免得二次傷害嗆血,導致你沒法說話。如果我找到那個叫託內的男孩,你幫我說服他,我會送他出城。”
“託內?那是誰?”
“反抗軍的首領。他應該是被教團給抓了。我先把他救出來,然後你說服他離開這裡。”
“爲什麼要這麼做?”
“因爲我覺得他也有可能是蝙蝠俠。”
“他怎麼可能……”
“不是因爲你姓什麼,你纔是蝙蝠俠,而是你做了蝙蝠俠所做的事,你纔是蝙蝠俠。目前來看,託內應該是最像蝙蝠俠的一個了。我得確保他的安全。”
說完之後,席勒用木片固定好了蝙蝠俠的鼻樑骨,用牀單扯成布條作爲繃帶簡單包紮,抓住他的脊椎拎上了腦袋,說:“之前我看到你身上有輸送營養液的管道,現在沒有營養液了,你還能活多久?”
“你在威脅我嗎?”
“是的。你幫我說服那個男孩,我想辦法找找營養液。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可他並不是蝙蝠俠。”蝙蝠俠說,“並且如果他是反抗軍的首領,他不會輕易離開這座城市,否則在動亂開始的時候,他就離開了。”
“當然,要不然我也不需要你來幫我說服他。”
蝙蝠俠無言以對,只能沉默。席勒一手拿槍,一手拎着腦袋,走出了旅館的大門,左右看了看後,選擇一個方向快步走了過去。
剛轉過彎,就看到一羣穿着紅色斗篷的教團成員正圍在牆角不知道做些什麼。從他們身影的縫隙間,隱約可以看到一個穿着有些破爛但身形還算強壯的女人。她好像受了傷,所以癱坐在地上,教團成員似乎在討論要如何處置她。
席勒站在轉角處的牆壁後面探頭看過去。他在那個女人的手臂上看到了一個紋身——之前在大教堂看到的那兩個穿着教團成員制服的屍體身上也有。“反抗軍的紋身?那兩個倒黴蛋應該是想要裝作教團成員潛入進去,但被發現了。”
席勒並沒有往那個方向走。他轉身回到之前那條街上,辨別了一下方向之後,朝着另一個岔路口走去。
“他們似乎是想對她做些什麼,你不打算幫幫她嗎?”蝙蝠俠開口說。
“每個人都是自己生命安全的第一責任人。讓她落入那種境地的人是她自己而不是我,我沒有拯救她的義務。”席勒一邊走一邊說,“尤其是,這座城市已陷入動亂15年,她還在教團搜查的時候出來亂晃。如果她死了,不是什麼值得哀悼的悲劇,而是再平常不過的優勝劣汰。如果我救了她,人類也遲早有一天要爲我干擾自然演化的規律付出代價。”
“但她也是受害者。是死亡天使把這座城市變成了這樣,她本不應該遭遇這些的。”
“你是對的,死亡天使的殘暴統治是罪魁禍首。但阻止和懲罰他也不是我的責任。你應該去找警察和黑暗騎士,或是將這裡當做自己的家園的普通人。我不是他們當中的任何一種,我只是個普通的過路人。”
“可人類應該有最基本的同情心,你怎麼能眼睜睜地看着他人受害呢?”
“我不能,所以我選擇離開。”
蝙蝠俠又沉默了。席勒聽着身後的街巷中傳來的女人的尖叫,依舊一路前進,搜尋着自己的目標。直到在這條街的街口找到了一具新鮮的屍體。
他把屍體翻了過來,看到是個中年男人之後鬆了口氣,然後觀察了一下他的傷口,發現他的咽喉被割開,依舊是教團使用的指虎所造成的致命傷,胳膊上也有反抗軍的紋身。
席勒左右看了看,看到左側有一條非常窄的巷子,基本上只能允許一個人通過,成年人甚至無法在裡面完全伸展手臂。他走過去之後,看了一眼發現裡面是死衚衕。席勒擡頭往上看。
在大概一個多人高的地方,他看到了一些不應該出現在牆上的泥土痕跡。這痕跡大概每半米出現一次,一路蔓延到屋頂。
席勒離開小巷,向左轉,走到了左側的房子中。這裡似乎是一幢普通的居民樓,一路來到樓頂之後,天台門被鎖上了,但席勒只撞了兩下就撞開了。
他走到天台,來到那條狹窄的小巷的位置,在天台的邊緣看到了一點血跡,看起來還算新鮮,和那個男孩逃跑的時間基本相符。
席勒退後了幾步,衝刺跳躍到對面的樓上,在這邊也發現了同樣的血跡。這邊的天台門被打開了,似乎有人行走過。
“他蹬着兩邊的牆壁爬了上來,然後從這裡進去了?”蝙蝠俠說。
席勒低頭看了他一眼說:“你這十幾年的牢也不算白坐。”
“什麼?”
“上帝總是給蠢人最直白的懲罰。”
席勒走到門口朝裡面看了一眼,但卻並沒有進去。他又站了起來,在樓頂上左右看了看,而後又跳回了左側那棟樓,進入了被他撞開的天台的門裡。
他儘可能放輕腳步,朝着臺階走下去。這樓一共只有三層,席勒進入了第三層的走廊,他弓起身體,握緊手槍,一邊用手指在地面上輕輕摸索,一邊慢速前進。
最終,在一個房門的門口摸到了一點潮溼的痕跡。他轉過身來面對房門,向後退一步,身體完全抵在牆上,再確認腰背與背後的牆壁不留縫隙後,席勒擡起一條腿,屈膝然後伸直。牆壁到門的距離讓他無法完全伸直腿。
他再次調整了一下背部與牆壁的貼合方式,然後一隻腳支撐着地面,另一隻腳猛然發力,朝着門的中部用力一踹。
“嘭!!!”
門直接被踹開。席勒飛速閃身進去,瞄準窗口的身影,然後槍口向下。
“砰!”
“呃……”痛呼聲響起。
等對方捂住腿倒地,席勒收起手槍看過去。藉助極爲微弱的自然光,他能看到那是一個穿着夾克的青年。
“你好,我是席勒。”席勒主動介紹自己,“別緊張,我不是教團成員,我是來救你的。”
那個青年本能地看了一下自己小腿上的槍傷。席勒則看到,他右側的手臂進行過包紮,從袖子上留下的血液的凝固狀態可以看出,他之前應該就是手臂受傷了。
“我沒辦法和你解釋太多,你也可以理解爲出於任務保密需要。總之現在我需要你離開這座城市,你知道這附近哪座城市是安全的嗎?”
青年明顯愣了一下:“我爲什麼要離開?”
“因爲我需要確保你的安全。”
青年又看了一眼自己腿上的傷口。
“生命安全。”席勒補充道,“你必須得活着,而不是死在教團的追殺或是什麼奇怪的意外事故里。”
“我不能走。”青年說,“我是反抗軍的首領,我需要拯救這座城市。在此之前,我不能拋下民衆離開。”
席勒絲毫不感到意外。他只是把蝙蝠俠的頭放在了青年的面前。對方在看到蝙蝠俠連着脊椎的腦袋的一瞬間,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大叫,掙扎着往房間的角落退過去。
一動不動的觀察着他的反應的席勒,輕輕擡了擡眼皮。他可以確定,託內的反應並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