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心事重重
“如果以後找工作遇到困難,儘管告訴我。雖然我在海市的人脈不算廣,但幫你找一份餬口的工作還是綽綽有餘的。”gary依依不捨地盯着手中的仙人球,自言自語說:“難得公司來了美女,這麼快就走了真可惜。”
“別灰心,說不定公司以後會聘請更年輕漂亮的女同事呢。”我拍了拍gary的肩膀,心中泛起了酸意。其實公司的人待我挺好的,尤其是gary,對我與詹佑成的關係一直保密。
gary一直把我送到電梯口,千叮萬囑我別忘了他,才依依不捨地返回去。
從詹佑成辦公室離開以後,我再次來到了羅馬廣場的噴水池旁,找了個樹蔭的地方坐下來。
天陰沉沉的,有種風雨欲來的壓抑感。我獨自坐在樹蔭下,整個人就像放空了一般。
心情煩躁地把詹佑成給的支票揉成一團,然後鋪平。其實我這人挺可笑的,當了女表AA子還想要立貞節牌坊。不想讓詹佑成看扁,卻沒有拒絕他的支票。
是呀,當初還不是爲了錢才賣給他的,我又在矯情什麼?
剛出獄的時候我一無所有,現在有樓有錢,我還害怕什麼?
傍晚時分,雨終於淅淅瀝瀝下起來。廣場上的人都走光了,我卻一直坐在樹蔭下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錚亮的皮鞋出現在我的眼前,頭頂的雨滴好像消失了,擡頭一看原來是樑浩然撐傘站在我的身旁。
“怎麼了?”樑浩然彎下身,伸手輕輕擦掉我臉頰上的雨水,輕聲問道:“爲什麼沒接我的電話?”
“我辭職了,今天是最後一天。”我苦笑起來,嘴角也變得也僵硬而痠痛。原來強顏歡笑的時候,會讓人有種說不清的無力感。
樑浩然輕輕皺眉,低頭捂住我的雙手說:“辭了就辭了,慢慢再找吧。這裡下雨,我們先吃點東西再回去吧。”
“好!”
坐在副駕駛座上,我一直沉默不語。直到車子停下來等紅綠燈,我纔回過神來問樑浩然:“你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
樑浩然雙手緊緊握着方向盤,目光落在前方,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浩然?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我接着重複一遍說:“出差還順利嗎?”
樑浩然這才反應過來,臉色有些難看。“哦,挺順利的……你呢,詹總今天回來批准你辭職了嗎?”
“嗯,是的。”我輕聲應答,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車子裡突然響起了急促的鈴聲。樑浩然翻出手機看了一眼,毫不猶豫地掐掉。
“騷擾電話。”他解釋說,當綠燈亮起的時候,快速發動汽車離去。
夜色無邊,細雨連綿。
沒過多久,手機鈴聲再次響,樑浩然僅瞄了一眼,便快速按下拒絕鍵。
“怎麼不聽電話?”我不解地問道。
樑浩然專注地握着方向盤,語氣有些焦急:“最近的騷擾電話有點多,等會設置成黑名單就行。現在很晚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改天再約。”
剛出差回來就到羅馬廣場找我,樑浩然大概也累壞吧。我有些心疼他的奔波,提醒說:“嗯,你在前面的便利店停車,我買點方便麪回去吃。”
“好。”車子駛上人行道,停靠在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前。樑浩然滿臉歉意地說:“很抱歉,我今天有點累了,改天再約你吃飯。”
“這裡離公寓很近,我吃點東西再走路回去就行。你呢?要下車吃點麪包之類的嗎?”
樑浩然搖搖頭,把手機緊緊攥在手裡,語氣有些急切:“現在才記起來,下午答應了客戶十點前給他發合同,我得先回去了。”
“好,開車小心點。”我鑽出了汽車,笑着朝樑浩然揮了揮手。他頭也不回,很快消失在夜色當中。
我走進便利店,看了一眼牆上的電子鐘,原來才七點十分。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在努力找工作。
在遍地大學生和研究生的年代,我這種沒有學歷、經驗和背景的人,成了名副其實的三無人士。
隨意找一份文職的工作,都要求至少大專以上學歷,更不用說一些待遇比較好的職位了。很快我就把條件降低到一些專賣店的銷售或者超市理貨員,可是相關行業經驗卻讓我望而止步。
除了上網,我很快把找工作的範圍轉移到報紙、家政,以及勞務市場的招聘會。收下簡歷的公司很多,打電話給我預約面試的卻寥寥可數。
想不到在我意興闌珊之際,樑浩然卻無聲無色地消失了。我撥打他的電話卻提示關機,發微信也不回,是認識這麼久以來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我很擔心樑浩然,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其它聯繫方式。
無奈之下,我想到了從前的舊同學。還好鄧雪怡結婚的那天晚上,我們互留了手機。
電話很就被接通了,鄧雪怡興奮地問我:“小白,我剛度蜜月回來,有空一起逛街嗎?”
我的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握着電話的手微微一顫,憂心地問道:“小雪,你這幾天聯繫過浩然嗎?”
“樑浩然?沒有呀,我們平時很少聯繫,他回國的時候剛好在機場碰到,才互留了電話。”鄧雪怡頓了頓,才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不是在一起了嗎?怎麼還問我他去哪裡了?”
看得出來鄧雪怡並不知情,我想了想纔回應說:“他的電話打不通,可能正在忙,我回頭再打。”
掛了電話,我感到心緒不寧。
樑浩然平時很少錯過我的電話,即使再忙,忙完以後也會打回來。可是整整三天,他的電話都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思量很久,我才意識到事態嚴重,拿起手袋就往外走。隨意攔截了一輛出租車趕到萬利,我直接往辦公樓的方向走去。
前臺小姐攔住了我,禮貌地問道:“小姐,請問你要找哪位?”
“樑浩然今天有上班嗎?”我急切地問道,心裡的恐慌也一點點地增加。
前臺搖了搖頭,笑着說:“樑經理不在辦公室,方便的話請留言,他回來我再轉告……”
“林小姐?”身後傳來溫柔的女聲,張秘書正捧着一疊文件夾往我的方向走過來。“你過來找秦總嗎?秦總今天不在廠裡,不過中午左右會回來。”
我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草,把張秘書扯到角落裡,壓低聲音問道:“請問你知道樑浩然在哪裡嗎?我找了他好幾天,都沒有消息。”
“樑經理?”張秘書提及樑浩然的時候,皺了皺眉頭說:“他已經兩天沒回公司了,打電話也沒人接聽。公司最近很忙,人手不夠我都忙不過來了。”
張秘書應該不會騙我,那樑浩然到底去哪裡了?
“如果樑浩然回公司,麻煩轉告他回我一個電話。”我從手袋翻出便籤,快速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遞了過去。“如果有什麼消息,也請打給我。”
“好。”張秘書接過便籤,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陷入了沉默當中。
離開萬利以後,我憑記憶來到了梁園。如果沒記錯,樑浩然的爸爸從前就住在這裡。
可是梁園早幾年曾參與舊城改造計劃,當年充滿嶺南風格的清代建築,已重建成爲現代化的高樓大廈。
聽說回遷的老住戶很多,我在小區附近逛了一圈,終於憑着三寸不爛之舌從保安口中問出了樑叔叔的新地址。
敲響樑叔叔家門的時候,我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門被緩緩推開,一張蒼老的臉孔瞬間映入眼簾。
他比六年前蒼老了不少,兩鬢都生了許多白髮,唯有清秀的眉目未曾變改。
“你是……”他推了推臉上的老花眼鏡,輕聲問道:“你很臉熟呀?”
“樑叔叔,我是小白,浩然的高中同桌。”多年沒見,再次看到樑叔叔的時候,我的心情有些激動。“身體還好嗎?”
“哦,對,是小白,浩然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同桌。”樑叔叔笑了笑,招呼我進客廳喝茶。
雖然房子不再是從前的老屋,但客廳的擺設跟多年前基本一樣。樑叔叔給我倒了一杯溫水,笑意盈盈地問道:“怎麼過來了?浩然他知道嗎?說起來他已經好幾個星期沒有來看我了。”
樑叔叔的身體向來不太好,扭頭輕咳了幾聲問道:“留下來吃頓飯吧。”
我的雙眼開始溼潤,從前一大幫同學結伴到樑叔叔家撐飯的情景歷歷在目。我屏住呼吸,試探着問道:“我剛好路過這裡,順便來看看你。浩然呢?今天沒過來嗎?”
“沒有。”樑叔叔笑眯眯地握着茶杯,臉色蒼白如紙。他輕輕搖頭,嘆氣說:“浩然也不容易,新工作整天都很忙,已經好好幾個月沒回來,電話也快一週沒打給我了。”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在哪裡?”話剛說出口,我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連忙轉開話題說:“嗯,這段時間是行業旺季,他忙也很正常。”
樑叔叔與我閒聊了幾句以後,再次邀請我午飯再回去。
我的心思全在樑浩然失蹤的事兒上,胡亂編了個藉口然後匆匆離開。獨自走在盛夏的大街上,我的心情愈發沉重。
樑浩然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就在我感到無助和迷茫之際,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這首鈴聲我再熟悉不過,是樑浩然的專屬鈴聲。
“喂……你在哪裡?”接通電話,我劈頭就問。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才傳來一把低沉陰冷的男聲:“林夕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