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當年慘案
那個男人被砸得頭腦開花,媽媽也倒在血泊當中。
破門而入的小區保安報了警,很快警察就來了。滿地的血跡是抹不去的證據,我被帶到了警局。
小偷在醫院躺了一天一夜,因爲失血過多死了。
媽媽再也沒有醒過來,我因爲正當防衛殺人被判了五年。
那個暴雨夜發生的一切,毀了我原本幸福的人生。我拒絕了樑浩然的幫助,只接受法律援助的律師幫我辯護。
十八歲,我剛過了能獨立承擔刑事責任的年紀,就被禁錮了自由。海市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下來了,律師把它交給我的時候,我看也沒看就當場撕碎。
上訴被駁回,我最美好的五年,只能在監獄中渡過。
這個世界上並沒有絕對的公平,有些殺人犯潛逃後隱姓埋名,直到老死都沒人發現。而我只是處於正當防衛,搬起花盤砸了那個小偷,卻被對面的住戶看在眼中,成了法庭上有力的證人。
剛入獄的時候我想過自殺,我覺得媽媽沒有了,爸爸失去聯繫。我的人生毀了,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價值。
可是李莉的勸慰,成了我活下去的勇氣。她說:“竟然你連死都不怕,就別恐懼失去自由的這幾年。仇恨可以讓你活着,必須活得很好,離開這裡以後想辦法翻案。”
是呀,冥冥中我感覺媽媽的死並非意外。李莉也曾幫我分析過整件事情的始末,提出了幾個可怕的疑點。
“正常的小偷並不會選擇停電或者下雨的晚上入屋盜竊,因爲下雨天要逃離比較麻煩。而且你也說了,那小偷的衣服並沒有淋溼,可能在陽臺躲了很久,一直在想辦法下手。”
“他下手第一刀就是割你媽媽的頸部大動脈,這不是要下狠心要命的嗎?如果不是尋仇,怎會下手如此快很準?”
只是到如今,我仍然想不透媽媽到底與什麼人結仇?我們只是普通的小康家庭,並沒有外債和糾紛,爲何那個男人會下毒手?
“轟隆……”的雷聲響起,臥室的燈光突然熄滅。我嚇得抱緊手中的枕頭,深深把頭藏在雙臂中。
這個暴雨夜,我似乎成了一座荒島,寸草不生、支離破碎。
我張齒咬住自己的手臂,疼痛的感覺蔓延,卻始終驅趕不了心中的恐懼。我感到自己的身體瑟瑟發抖,身體的每一條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似乎隨時都要扯斷。
恐慌當中,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很快一雙結實的手臂纏住了我的肩膀。詹佑成責備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這麼大一個人了,怎麼還害怕打雷。”
我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草,雙臂緊緊纏住了詹佑成的腰。我把頭深深埋在他的胸前,雙肩的顫抖纔沒那麼嚴重。
“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斷重複這句話,就連呼吸都變成沉痛起來。
詹佑成抱住我,襯衣上有淡淡的菸草味。他輕輕撫摸我的髮絲,伸手把我身後的窗戶關上了。
“下次記得把窗戶關上。”詹佑成的手夠不着,想要推開我起身去關,卻被我抱得更緊。
無奈之下,他就像抱住着孩子的樹懶,任由我掉在他的身上,艱難地探起身體把窗戶關上。大概是心理作用,自從他回到公寓以後,我也沒有那麼害怕了。
“你打算一整夜抱住我不動嗎?”詹佑成嫌棄地說,伸手在我的大腿上捏了一下說:“我很累,想要洗澡睡覺了。”
“我幫你擦背。”我依舊抱住詹佑成不放,他無奈地抱起我,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浴缸大得足夠容下我和詹佑成兩人,他翻出櫃子裡的香薰蠟燭點燃,繞着浴缸排了一圈。這些香薰蠟燭是我上網買的,收到的時候他還嘲笑我無聊,想不到現在卻派上了用場。
薰衣草的香氣有點嗆鼻,詹佑成打了個噴嚏,教訓說:“下次別上網買這些劣質的東西,中看不中用。”
“不是,香味聞起來挺好的。”說完,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惹得詹佑成悶聲笑了出來。
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兒,我突然感到特別孤獨。看着詹佑成躺在按摩浴缸裡一臉疲憊的樣子,我小心翼翼地問道:“喂……你睡了嗎?”
“沒有。”詹佑成半眯着眼,毒舌道:“一整晚神經兮兮的,你吃錯藥了嗎?”
“可不可以抱抱我?”我抱住雙膝望向他,滿心期盼地說。
“矯情!”詹佑成罵了一句,閉上眼不說話。
果然,有些男人就是不解風情。
沉默許久,詹佑成才吐出兩個字:“過來!”
我撲了過去,摟主詹佑成的脖子讓自己的身體彎成。我用一種最原始的姿勢坐在他的大腿上,腦袋放在他的胸前,前一刻被雷電嚇得跑了的魂兒,才終於歸位。
“詹佑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我用手指在詹佑成的身上畫圈圈,用小得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問道:“你要老實回答。”
“問吧。”他冷哼一聲說。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擡頭就能抵在他的下巴處。“如果我不在你的身邊,你會想我嗎?”
“不會!”詹佑成回答得乾脆利落,並沒有給我一絲一毫遐想的餘地。
“嗯,我知道了。”如是這麼說,但我的雙手卻沒有放開。我知道終有一日不得不放手,但還沒來到那一天,我可以任性地放任自己去愛他。
第二天清晨醒來的時候,詹佑成已經離開了。我摸了摸他躺過的地方,被單還帶着他的體溫。
我穿好衣服走到窗臺前,大雨沖洗過頭的藍天白雲乾淨得就像兒時看的動畫片。陽光燦爛如初,清爽的微風把薄紗窗簾輕輕吹起。
翻出手機猶豫許久,我才撥通了樑浩然的號碼。
“改變主意了嗎?”樑浩然爽朗的聲音響起。
“嗯,今天的天氣很好,如果不出去走走,會辜負大好的時光。一小時後,羅馬廣場等。”
來到羅馬廣場的時候,樑浩然已經在噴水池旁等候。他的肩上挎着一個揹包,把同款的鴨舌帽扔給我說:“就知道你空手而來。”
是呀,我換了一身運動服空手而來,只帶了手機和錢包。爬山嘛,不就應該輕裝上陣的嗎?
“你哪裡這麼多東西?”我戴好帽子,上前拍了拍他的揹包說:“你帶這麼多東西,是小學生秋遊嗎?是不是藏了好吃的?”
“到了你便知道。”樑浩然指着不遠處的停車場,提醒說:“快點,今天是週末路上人很多。”
天湖山風景區位於海市的郊區,素有天然氧吧之稱。對比六年前,這裡唯一的改變就是樹更茂盛了,人卻少了。
樑浩然殷勤地買好上山的門票和礦泉水,領着我從正門出發。昨夜下過暴雨,小路兩旁的樹葉還帶着水滴。
盛夏繁花盛開,空氣就像過濾過一般清新。像很多年前,樑浩然一邊往前走,一邊向我講解路邊的植物品種。
我的學識沒有樑浩然那麼淵博,虛心地聆聽,每到鮮花盛開的地方,他就掏出單反相機開始拍照。
“笑一個,我幫你拍照。”樑浩然把相機對準我,示意我站到樹下拍照。
我遮擋自己的臉頰,尷尬地笑說:“別拍了,我不喜歡拍照。”
樑浩然也不勉強,對着我身後的不知名小花按下快門,取笑說:“這麼多年過去了,怎麼還是不喜歡對着鏡頭的感覺。”
“不自然。”我走在樹蔭下,雙腿感到有些累了,彎身輕輕捏了幾下。
“累了嗎?我們到那邊的涼亭休息一下。”樑浩然指着我身後的一處涼亭,提議說。
涼亭位於天湖山的山腰,從這個角度望過去,隱約可以看到海市的電視塔。樑浩然放下揹包,變魔法似的從裡面掏出了麪包和薯片。
“先吃點東西再走。”樑浩然插好吸管,才把牛奶塞到我的手裡。 ,o
我有些意外在海市還能買到這個品牌的牛奶,很多年前學校的小賣部曾流行這個牌子。回來以後我找了很多超市,總是買不到這款牛奶。
“我以爲停產了。”握着牛奶盒,我有些意外。粉紅色的盒子,酸酸甜甜的味道,還記得當年的宣傳標語也很浪漫。
“酸酸甜甜,屬於初戀的味道。”
樑浩然朝我擠了擠眼,笑說:“老牌子了,只有學校的小賣部才能買到。”
我似乎想到了什麼,疑惑地問道:“你今天回學校了嗎?”
“嗯,麪包也是老師傅新鮮出爐的。”樑浩然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的酒窩很迷人。他的側臉迎着夏日的陽光,讓我心頭一暖。“小白,其實很多東西都沒變,只是你走得太快,忘了回頭看看。”
“或許吧。”我用力吸了一口牛奶,草莓的香味酸酸甜甜的,還是記憶中的味道。“對了,你上次說小雪什麼時候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