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風還沒寒冷,像是顧懷袖想象之中的那樣,透着一種草原的獷野。首發哦親
雖則她打江南水鄉出來,卻也是見過不少世面的人了,然而驟然之間來到這開闊天地下頭,竟然覺出幾分不一樣的豪氣來。
高高的天,低低的雲,綿延的草,天連着雲,雲挨着草,人站在天幕下便生出一種對上蒼的敬畏來。
一眼望去,整整齊齊地全是已經紮好了的帳篷,以康熙的帳殿爲中心,向着四周漫散,衆星拱月一樣。
顧懷袖呼吸了一口這格外獷野的空氣,便看着前面兩匹馬跑了過來,張若靄坐在一匹有些矮的小馬駒上,旁邊那個不是十四爺胤禎又是誰?
“娘!你看我會騎馬了!”
張若靄終於又找到兒時那種感覺了,興奮得不行,一張臉都是紅撲撲的。
顧懷袖卻是被嚇得不輕,不是被張若靄給嚇的,這小子就是摔下來她也不心疼,只忙蹲身給胤禎行禮:“臣婦給十四貝子請安。”
十四爺就十四爺,偏要叫貝子兩個字……
胤禎手裡的長長的一把弓箭一轉,便道:“張二夫人不必多禮,胤禎只是奉了皇阿瑪的命,待二公子跑兩圈,周圍有侍衛跟着,出不了什麼差錯,來便是讓您放心得一會兒。”
實話說,胤禎五官不算是絕佳,可一雙眼底豪氣滿滿,騎在那一人多高的馬上,自然有一種睥睨的味道。
顧懷袖不敢多言,瞥了靄哥兒一眼,便道:“有十四貝子照料,臣婦自然放心。”
“放心就好。”
胤禎“哈哈”一笑,便甩了甩馬鞭,招呼張若靄慢慢趕着他的小馬駒朝着前面小山坡去了。
後頭顧懷袖只看着,忽然之間頭疼到了極點。
青黛端了奶酒從裡面出來,眉頭擰着:“夫人,這說是人人帳中都有的,您喝一口嗎?”
“喝不慣,先放下吧。”
顧懷袖嘆了口氣,她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乍來這地方,卻是沒有辦法了。
“一會兒爺們還要行圍射獵,二爺雖然不去,少不得要跟在一旁看,咱們進去,外頭風大。”
不僅是風大,也是人多眼雜。
她料得不錯,本來就有人趕在前面先將帳殿等事情給備辦好了,康熙纔過來,才歇了一陣,果然叫大家先去活動活動筋骨,沒一會兒就叫兒子們去行獵。
康熙發了話:“誰得了今年的頭鹿,重重有賞。”
也就是說,今年康熙基本看戲,就看着兒子們射獵,自己在一旁坐着便成。
蒙古部族也已經早早候在了木蘭圍場,早年嫁給蒙古科爾沁部博爾濟吉特氏烏爾袞的榮憲公主和四十七年嫁給博爾濟吉特氏多爾濟的敦恪公主也各自帶着人來見,當年在宮中設宴的純愨公主卻是在設宴的次年便不幸亡故,其夫策凌還在爲康熙效命。
這個時候,木蘭圍場正是熱鬧的時候,獵物被驅趕出來,以供王公貴族們射獵。
康熙這邊話一傳下去,自然有年輕的皇子們衝了出去。
張廷玉只在旁邊看着,手上還有奏摺在處理。
李光地則是感慨十四皇子英雄年少,一射一個準,只是不知道今年的頭鹿會是誰先獵到。
早年康熙會自己上去射獵,可現在年紀大了,也大概因爲心情不大好,所以寧願將好彩頭都讓給自己的兒子們,順便他可以看看這些兒子們的心性。
胤禛是個吃齋唸佛的,只打馬跟着人走,偶爾射出去一箭,箭法異常精準,不過在衆多阿哥之中很容易被忽略,事實上康熙也的確幾乎忽略了他。老四唸佛,康熙也知道,還知道他雍親王府裡還有一塊菜地,幾個月之前出宮走走還看到他在田間地頭。
三阿哥五阿哥這些都是平平,胤禩的騎射功夫一向不是最好,又加之最近被康熙打壓得厲害,連射獵都顯得沒精打采。
真正出彩的,興許只有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
這兩位爺是一樣的年輕,一樣的氣盛。
十三雖然受到冷落,可好歹還跟着康熙出來了,可見康熙心裡有他,只是有了芥蒂,不如從前罷了。
至於十四,四十七年一廢太子的時候給他八哥說情,差點引得康熙提刀砍他,誰料想那一日康熙竟然從他這樣真性情爲胤禩求情的舉動之中,一下看出他這人實誠,真正有兄弟的情誼,後面是日漸偏重向十四了。
如今看着胤禎打馬揚塵而去,箭無虛發,無數人跟着歡呼,當真是整個木蘭圍場的目光都到了他的身上去了。
胤禛與胤禎,都是如今德妃的兒子的,可當初胤禛寄養在佟皇后的膝下,與德妃的情不是很厚。
這些衆人都知道,不過胤禛自己不是很在意。
他只是看着熱血昂揚的十四弟,緩緩地拉了弓,隨手射出一箭,慢慢混着吧,要是他跑到皇阿瑪跟前兒念往生咒……
想想都有意思。
往年的規矩是誰打的獵物多,誰就能得個好彩頭,年年都在比,年年都有人願意出風頭,年年都有人願意藏拙。
無疑,今年出風頭的是胤禎,藏拙的是胤禛。
張廷玉這邊已經翻了一大摞的奏摺,忽然瞧見一封奏摺,有些遲疑不決起來。他將奏摺放在了一旁的案角上,李光地原本正看着遠處行圍,忽然眼角餘光瞥見這一封奏摺,一時眼角一跳,他看了張廷玉一眼,張廷玉則看了奏摺一眼。
現在康熙完全跑去看木蘭秋獮,根本沒管後面批閱奏摺的事情。
以前也是這樣,康熙睡覺的時候,臣子們都還在處理奏摺呢,現在天潢貴胄們打獵去了,該繼續看奏摺的還是看奏摺。
只是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一封摺子。
張廷玉心下已經微寒,李光地看了也是倒吸一口涼氣。
康熙這會兒正在高興的時候,李光地瞧瞧給張廷玉在桌案下頭打了個手勢,張廷玉點了點頭,將奏摺轉放在了這一摞奏摺的最下頭,找個合適的時機再遞了。
天色將晚,紅霞染滿了半邊天,前面忽然有個侍衛來報:“萬歲爺,十四貝子射得了頭鹿!”
“好!”
康熙一拍扶手,頓時大笑了起來,忙道:“天色晚了趕緊擺上,快叫人把獵物擡上來看看。”
都是熟練的活計了,阿哥們在前面打獵,後面跟着一羣侍衛奴才在後面蒐集被皇子們打來的獵物,最後彙集到一起,以弓箭辨認是哪一位皇子的獵物。方纔胤禎獵得頭鹿,出手不可謂不快,同時有幾個阿哥都瞧見了,唯有胤禎想也不想彎弓便射,瞬間用箭將鹿頭給射穿,力道不可謂不駭人。
侍衛們將頭鹿給擡了回來的時候,張廷玉擡眼一看,只瞧見那鹿還沒斷氣,跟去年一樣。
今年才二十出頭的敦恪公主連忙拍手叫好,多爾濟自然也在一旁叫好,還連連誇讚十四皇子好箭術。
康熙聽了,笑着回頭,便道:“多爾濟的箭術也是一流,明日不如也上場射獵一番,肯定有個好彩頭。”
多爾濟也跟着笑了一聲,是個身材高大的俊朗蒙古小夥子的模樣,還帶着皮草帽,脣上留了兩撇鬍子,看上去卻像是要逼敦恪公主大了幾歲。“皇上說笑了,原本多爾濟在蒙古也敢說箭術一流,可自打有了妹妹,可就不敢了。”
他這麼一說,衆人的目光便都到了後面那個紅衣少女的身上,穿着紅衣,脖子上掛着紅瑪瑙,腳上蹬着一雙鹿皮靴,聽見自己哥哥說自己,少女立刻哼了一聲:“皇上您別聽他胡說,東珠兒的箭術頂多算是不錯,都是他們給誇的。”
“你箭術若是不好,誰敢誇你?”
康熙被她給逗樂了,這是他上回給封了的博爾濟吉特氏的郡主,跟孝莊聖母皇太后同出一片大草原的。
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女人,在大清初期的後宮之中,完全居於統治地位,近些年纔好了許多。
不過康熙有意聯繫與科爾沁部落的關係,這才加了東珠兒爲郡主,一則是因爲她出身,二則是因爲東珠兒着實討人喜歡。
正說話玩笑着,皇子們便已經回來了,胤禎得了個好彩頭,一副高興模樣,來便給康熙賀喜又問安,康熙當即端了一碗酒給他喝。
康熙皇帝親手端的酒,何人有這樣的榮幸?
然而胤禎只是面不改色地端來一口喝乾,“兒臣謝皇阿瑪賜酒!”
這時候的胤禎,堪稱是豪氣干雲霄,真不是一般地有氣勢,康熙是越看他越喜歡,又讓他去主持着割鹿取血。
生飲鹿血也是慣例。
張廷玉看着那邊出身滿洲八旗的大臣們已然樂呵了起來,又回頭看一眼這邊幾個忙碌的人,再瞧了李光地一眼,李光地也在看摺子,不過有些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了。
李光地是真的老了,開始眼花了,只是康熙還是不肯讓李光地乞休走。
康熙還沒找到一個可以信任的人,或者說他對未來的一切充滿了恐懼,不知道自己完全信任和熟悉的人一個個離開之後,下一個是不是會輪到他。
一個帝王的恐懼,就這麼隱晦而清晰地展現在了張廷玉的面前,絲毫畢現。
一般來說,漢臣們是不喝鹿血的,也有一些人喜歡跟着湊熱鬧,入了漢軍旗的另說,不過張廷玉四年之前來從不碰這東西。
誰想到,今天偏偏有人注意到了張廷玉。
他們就在帳殿旁邊搭的桌子,外頭多的是還在辦事的官員,不過都有一搭沒一搭的罷了,張廷玉也是看似悠閒地辦事,不過手上的筆沒聽過。
東珠兒四年之前還只是個格格,那時候見到過張廷玉,結果往後都沒見過了,今天忽然看見,又是驚喜又是忐忑,一顆心頓時萌動了起來。
眼看着衆人都取了鹿血來喝,女人們都是不動的,男人們喝得高興。
東珠兒忽然道:“皇上的臣子們都不喝鹿血的嗎?”
康熙一下想起來,看見後面李光地張廷玉兩個,便笑問道:“李光地,你跟張廷玉也來一碗?東珠兒可都說了,端看你們的了。”
漢人文雅,不喜歡這種野蠻得近似茹毛飲血的活動。
李光地連連擺手:“鹿血大補,老臣這身子骨怕是受不起。”
那邊胤禎立刻就笑了:“李老大人還有身子骨不好爲藉口,張大人卻該找不出什麼藉口了吧?來啊,按着東珠兒郡主的意思,給張大人端鹿血去。”
康熙也笑了起來,平日裡瞧着張廷玉斯文,還從沒人見過他喝什麼生冷血腥的東西,這會兒索性道:“看看啊,朕的老十四跟東珠兒郡主都發話了,張廷玉可不許不喝!”
張廷玉還不想喝,他有些爲難起來,眼見着下面侍衛已經用大碗接了一碗新鮮鹿血來,忙道:“皇上……”
拒絕的話都還沒說出口,一旁八爺胤禩就笑了一聲:“東珠兒郡主可很少開口請人……”
這一說,衆人都笑了起來。
科爾沁的姑娘帶着草原的開朗,喜歡就是喜歡,東珠兒哼了一聲,乾脆踩着那靴子上來,從侍衛手裡端過鹿血來,竟然到了張廷玉面前:“皇上,這一碗鹿血可是您賞賜給張大人,東珠兒是奉了您的旨意給的。”
“哈哈你放心地給吧,朕倒要看看這個張廷玉能撐到幾時。”
誰叫張廷玉平時都是一本正經模樣?現在他要被坑,人人都在笑。
唯一笑不出來的,只有張廷玉自己。
眼看着張廷玉這都多大的歲數了?頭髮白了好多根,夾雜着看頗有種歷盡滄桑的感覺。
可眼前的東珠兒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罷了。
張廷玉真想說他兒子都要跟東珠兒一樣大了,有些哭笑不得。
心知不過是皇帝要看他出醜一回,還有跟着起鬨的皇子,今日一劫逃不過,張廷玉終於還是擱了筆,兩手接了裝着鹿血的大碗,“微臣謝皇上隆恩,郡主擡舉。”
那邊廂的胤禎笑眯着眼睛看張廷玉端着鹿血,又掃了一眼方纔端鹿血來的人,卻催張廷玉道:“張大人還不喝嗎?”
對從沒生飲過鮮血的人來說,的確是個挑戰。
張廷玉無奈苦笑一聲,端了鹿血,終於還是喝下了頭一口,味道帶着腥,生冷的血有些粘稠,喝下去還是溫溫熱的,顯然取血的時候鹿還不曾死。
眉頭皺緊,張廷玉強忍住嘔吐的衝動,面不改色地喝下一整碗鹿血,男兒氣概倒是一下出來了,就是眉頭擰得有些緊了。
衆人立刻拍手叫好:“看不出張大人平日裡握筆桿子的竟然也有這般膽氣!”
尋常漢臣忌諱這東西得很,根本碰都不碰一下,張廷玉面不改色地喝了,這纔是本事。
胤禎也笑,對東珠兒道:“這一回郡主可該滿意了吧?”
東珠兒掃了張廷玉一眼,卻見這人穿着便服,不與草原上那些個草莽男兒一樣,沉穩之中帶着安然神氣,挺拔俊秀,方喝過鹿血,似乎不大舒服,嘴脣也是透着血紅,桌案上落了兩滴鹿血,真真是個觸目驚心。
一顆心都要跟着燒了起來,東珠兒難得有些心亂,只悶聲不語地坐了回去。
好歹衆人鬧過了張廷玉,這纔算是消停了,衆人喝鹿血的喝鹿血,準備着烤肉和溫酒的又是一波,草原上的兒女都來歡聲歌唱起來……
要多熱鬧有多熱鬧。
張廷玉手邊壓了一本奏摺,用手中的筆劃了兩筆,只是漸漸便有些手抖起來。
他微微閉目,定神,壓着奏摺紙頁的左手小指指甲幾乎都要被他給壓折了,可是此刻他萬不敢露出任何的異樣來。
鹿血本身大補,不過頂多有些氣血上涌,張廷玉這個簡直……
他立時知道這鹿血被人動過了手腳,細數一下方纔經手之人,便大約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他跟八爺黨的結怨還真是不小。
那邊正在跟多爾濟說話的胤禎同胤禩對望了一眼,不動聲色地一掃張廷玉,卻是脣邊浮過淡笑。
向來張老先生正人君子,從來不曾知道這種怡情東西的妙處……
難爲他面不改色地繼續批奏摺,胤禎想想自己都忍不住,一時之間更覺可樂,便與身邊多爾濟一碰,喝了一盅酒。
衆人一直鬧騰了許久才散,張廷玉額頭覆蓋着密汗,勉強將筆端整地放下了,這才退出去。
好在康熙走得也早,並不曾發現異樣。
張廷玉剛剛出帳不久,便有個小太監過來遞了一張紙條給他,藉着微弱燈光一看,張廷玉便將紙條收入袖中,卻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太監有些遲疑,不過還是離開了。
張廷玉冷笑一聲,卻是轉身回了自己帳中,顧懷袖跟丫鬟正在屋裡描繡樣,又說了他們宴會時候的趣事,見了張廷玉回來,顧懷袖擡眼一看,只道:“你們倒是鬧騰完了,白露,趕緊打水過來,給——”
“不必了,叫她們出去吧,我有事同你說。”
張廷玉坐了下來,擺了擺手。
椅子上鋪着虎皮,毛茸茸暖和和的,張廷玉扶着扶手,手指摳得有些緊。
這時候,他臉已經在光亮處了,顧懷袖一下發現似乎有些不對勁,疑心出了什麼事,便叫青黛白露先出去。
她放下手裡東西,朝着他走過來,皺眉道:“你可是受了什麼傷,額頭上都是汗……”
說着,擡手放在他額頭上,溫度的確是有些高。
顧懷袖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張廷玉攬住腰,讓她一下子坐在了他的腿上,緊接着她便感覺到了張廷玉身子緊繃,像是一張拉滿了的弓,充滿危險。
她驚了一下,幾乎撐着他手臂就想要起身,卻被他按住了腰,張廷玉知道她想說話,雙脣一啓便道:“閉嘴不許說話。”
“……”
她愕然地看着他。
張廷玉火氣正大,手上力道有些失控,微微放鬆了一下,才低聲道:“今兒喝過了鹿血……”
他說着,眼神便顯得晦暗不明起來。顧懷袖這裡應該聽說過外頭的動靜,卻不知她知道幾分了。
張廷玉真有些把持不住,又怕傷了她……
眼見着他一副隱忍剋制模樣,顧懷袖眼帶懷疑,略動了一下,卻感覺他腰下那活兒順着自己動作便頂着自己了,頓時暗恨咬牙:“你這哪裡只是喝了鹿血?”
喝了那什麼還差不多……
不過轉瞬之間,顧懷袖就回過神來了。
鹿血卻有功效,可沒這麼誇張。
明擺着,張廷玉這是被算計了……
倒是忽然想起來,方纔聽人說科爾沁的姑娘中意了他,所以才端了鹿血。如今她怎覺得這樣酸呢?
不知不覺間她已是隻見着半遮半掩模樣,說不出地煽情。雪白的肌膚裡透着粉色,燈光下像是荔枝新雪。她一雙明眸裡潤着水一樣,朱脣微張着,彷彿要說話,而有些怔然看着他。
張廷玉目光一凝,忍不住放柔了手上的力道,掐了她尖尖下頜,便勾她下來親吻個不停。
此刻將人往自己懷裡按,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那躁動之意不減,甚至越來越兇猛,卻不知勁頭還有多大。。
他口中還有鹿血的腥氣,一時全蔓延到她口中去,一時難以接受,可很快又變得適應起來,更勾出些別樣的情致。
張廷玉咬了牙,想起胤禩與胤禎來,頓時殺意起,眼下又是急火,只恐折騰得顧懷袖明日出醜,只吻着她脖頸,一路向下,最終吻她心口位置,卻喑啞着聲音道:“乖,先給爺用手……”
“你還未告訴我這裡是怎麼回事……”
顧懷袖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只怕他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回頭又傷着身體。
張廷玉這裡明擺着是被人陷害了,哪個卻還不好說。
都到箭在弦上的時候了,她這裡還要問這些個不相干的事情,張廷玉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起來,只點她眉心一下,“怎偏生遇見你這麼個愛計較的?”
“二爺……”她頗爲無言,又不知該說什麼。
張廷玉額頭薄汗出來。只道:“一會兒必然一五一十告訴你……你家爺現下里忍不住。”
又瞎扯了,張廷玉平日最大的本事就是忍,現在這一句“忍不住”……
顧懷袖臉上也燒了起來,她一向是個懶人,如今只好依着他,手握了幫他紓解一回,這纔算微微送了口氣下來。
末了,張廷玉拿了帕子給她擦手,便抱她去榻上,除了衣裳,卻還跟她咬耳朵,聲音裡帶着低沉與舒緩:“但凡你方纔用點子心給爺弄,這會兒便該少受些苦。”
顧懷袖真真一時在天上一時在地下,腳掌抵着榻上鋪的絨毯,扭腰便想要躲,奈何還是躲他不過。
本就是小小一張牀,能躲到哪裡去?
她低聲咒罵,末了又用更低的聲音斷斷續續叫饒了她。
眼見着兩個也算是多年夫妻,近年來屋內事極有規律,頗得魚水之歡養生之道,怎料今日又開始狂野起來,卻不是因爲顧懷袖,而是因爲張廷玉。
她只覺得腰痠,又被他催逼得厲害,容納着他,又將兩人的溫度交換,她的溫涼,他的滾燙。
他倒是漸漸開始過了藥力,不像方纔那般粗魯,一時想起頗多新仇舊恨來,一面與她交纏,一面卻暗聲問道:“下次還敢不敢那麼漫不經心了?”
顧懷袖哪裡想到給他用手那麼久,他也沒……
頭一次她想着張廷玉還是老得快點吧……
不過……
狠狠一閉眼,顧懷袖秉承少說少錯的原則,還是覺得不說話爲好。
若她前頭認真一些,何來張廷玉這樣大的火氣?
他掐她腰上把,讓她睜眼,然後埋頭下來與她吻在一起,脣舌交纏之間又是情意綿綿:“當真要叫爺愛煞你了……”
夫妻的生活好了,感情自然更佳。
顧懷袖望他,又瞥見那幾根白頭髮,心底又鈍鈍痛起來。她忽道:“女人真是善變。”
前面說想着他來得快,免得他折騰人,現在卻忽然想他還是等等自己,一起老的好。
不過這話旁人聽不明白,只覺得來得奇怪,張廷玉耕耘不減,卻道:“何解?”
顧懷袖怎麼會告訴他……
她只摟着他脖子,略一咬嘴脣,忍了眼底泛出來的脆弱淚意,雖還是朦朧了一片,可到底沒掉淚,只彎脣笑:“二爺疼我……”
他動作驟然一停,眼神幽暗地看着她,卻咬牙:“若叫你明日連牀榻都下不來,你這面子往哪裡放去?非二爺不顧念着你,乃是你自己個兒作的。”
顧懷袖心說我作我的,你做你的,廢話那麼多幹什麼。
難得煽情了一把,他倒不解風情起來。
可下一刻,顧懷袖便知道自己錯了,張廷玉雖不知女人善變該做何解,可他難得聽見顧懷袖這樣的嬌俏話,便忍不住微微一笑,點她耳廓:“二爺可疼你了。”
壞透了。
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顧懷袖想想,張廷玉這人着實不是良善之輩……
她是不是就喜歡這人壞呢?
一時也想不大明白,滿腦子都是些不健康的事情,理智早不知飛哪裡去了,顧懷袖就更考慮不出結果來。
她想着這種時候的念頭,自己明日起來必定忘了,索性懶得繼續想。
可腦子裡漸漸又冒出別的念頭……
這會兒顧懷袖是又想笑又想哭,一時又被他弄得要死要活,死去活來也不知多少次,模模糊糊之間只想着什麼“二爺疼我”“二爺疼你”,等着白日裡回想起來定是羞死個人的。
情到濃處,未可分解了。
倒是張廷玉收了的紙條躺在他袖子裡,卻不知那些個算計他的,今夜是不是要吹夠冷風呢?
一直等到完事兒,他才一五一十地說了,什麼東珠兒,給他當閨女還差不多,張廷玉想着也是覺得頗爲好笑。
顧懷袖這裡細細算着,卻是明白了,“你便沒接到別的東西?”
“還是你聰明。”
張廷玉果然將紙條遞給她,“看看。”
拿過來一看,紙條上分明一句話:白樺林後老樹旁,候君晚至,東珠兒。
顧懷袖冷笑一聲:“若不是她不要臉,那便是要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