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秀色可餐

廖逢源忽然覺得這兩口子壓根兒就是來坑自己的。

他胸前憋了一口氣,若顧懷袖是男子,還是他熟悉的人,只怕現在早就被他罵個狗血淋頭。

周道新這人看着古怪,可現在一見這情況,頓時笑了出來,指着廖逢源道:“廖掌櫃的,這天下大家都這樣喝茶,乾脆果斷一些,豈不省事?二少奶奶亦是位妙人……哈哈哈……”

顧懷袖不過忽然起了心思,覺得廖掌櫃的這人有點意思,並非存心捉弄。

她表情裡帶了一點天然的無辜,望了張廷玉一眼。

這罪魁禍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真是動也不帶動一下的,老神在在,用手指輕輕轉着茶杯,也裝模作樣地嘆了一聲:“廖掌櫃的別生氣了,怎麼喝進肚裡不是喝?總之沒灑一滴,牛嚼牡丹,重在一個‘嚼’字,品茗品茗,不過也只是‘品’而已,品字有三口,這可比咱們一口喝乾麻煩得多了!”

你也知道“品”字有三口啊!

三口喝茶跟一口喝茶,差距可大了去了。

顧懷袖忍住了沒駁他,只等着廖掌櫃的的反應。

掌櫃的氣悶了好一陣,乾脆地一甩袖子:“這年頭,小犢子們也真是越來越讓我糟心了……你們自己喝,自己喝。”

說完,人已經出去了。

雅間裡就剩下張廷玉、顧懷袖與周道新了。

顧懷袖還有有些奇怪這兩個人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她沒說話,端着茶便站在窗邊去了。

周道新看了顧懷袖一眼,也沒在意,開口便對張廷玉道:“我剛進來的時候,聽見人說江寧學政換人了。”

換人了?

張廷玉一怔,“換了誰?”

學政管理的便是平常的鄉試,現在是康熙三十一年,鄉試是三十二年秋,會試則是三十三年春,一般皇帝重視的地方會指定一些大臣擔任鄉試主考官。張英、李光地便是漢臣之中頻頻被點中的人,只是每一年負責的地方都不一樣而已。

現在時間沒到,怎麼平白換了人?

要緊的是,如果換的人不是關係重大,周道新沒道理拿出來說。

周道新早就住到琉璃廠旁邊,跟張廷玉是在一次買徽墨的時候認識的。畢竟周道新性格古怪,張廷玉也不是什麼性子正常的人。

兩個人算是不打不相識,竟然也成了至交。

在明珠府的吟梅宴上,卻只是有意無意裝作不認識而已。

張廷玉不想在張廷贊在場的時候,讓人知道自己其實還認識別人。

平日裡跑出去浪蕩也就罷了,結交周道新這樣的奇人異事,怕還不被府裡理解的。

周道新也覺得張廷玉這人有點意思,別人都說張二公子不成器,可週道新就樂意結交這樣的人。

人說奇才鬼才都是各有各的想法,周道新跟張廷玉雖性格差距挺多,可內裡風骨卻有共同之處。

知趣相投,纔可結爲知己。

周道新只一笑道:“江寧學政趙子芳,與張英老大人乃是同一年的進士,只是一個步步高昇,一個外派出去做了多年的官。我聽聞,這個趙子芳與張英老大人素有仇怨,早幾年便狠參過張大人幾本,只是沒了消息罷了。”

現在這個跟張英有仇的趙子芳忽然被提拔上來,也不知道是哪一邊搞的鬼。

沒人在皇帝跟前兒吹風,那是不會有這個結果的。

周道新興味得很:“若我沒記錯,衡臣兄說,明年要去江寧鄉試,我看是棘手了。”

顧懷袖站在窗邊聽着,也不知爲什麼心緊了一下。

這周道新的一張嘴,真的挺毒,可不得不說這人說話是說到點子上了的。

顧懷袖也記得有這件事,張廷玉明年要參加鄉試,若是過了,那就是後年的會試,順利地進入仕途。可若有這麼一檔子事兒,科考舞弊案年年都有,每年都有人莫名其妙地落榜。

這倒也罷了,好歹張英也常常是主考官,可問題是……

張英願意讓張廷玉考中嗎?

現在府裡就一個張廷瓚撐着,張英此人則深諳韜光養晦之道,忌諱着樹大招風,本來漢臣在朝中就處於弱勢,要是一門出好幾個進士,那風頭蓋過滿人,定然要樹敵的。

皇帝也未免忌憚下面臣子勢力太大,要出手打壓。

到底君心難測,張英是步步爲營。

這趙子芳若真要爲難張英,怕是張英也只能認了這個虧,出於種種考慮而不會與同僚趙子芳撕破臉。

顧懷袖這麼一推測,真是驚心動魄。

她沒忍住轉過身,看着周道新,這人肯定也是想到了這一層,否則不會跟張廷玉說。

張廷玉又怎麼會不明白?

他端着茶杯的手頓時握緊了,又慢慢將茶杯放下,擱在了桌上。

“若真是遇上,也是無奈之事。”

周道新嘆了口氣:“我只是想衡臣兄有個準備。”

好事多磨這樣的話,真不是這時候能說得出來的。

兩個人只管喝茶,又聊了聊外面的事情。

說到去年因爲字好被點成了狀元的戴有祺,聽說已經隱居去了,倒是那黃叔琳等人混得風生水起。

張廷玉道:“當今聖上喜歡寫得一手好字的人,可光有一手好字也是不行。”

一手好字可登高,一剎失足跌萬丈。

有得必有失罷了。

周道新道:“我這會兒要去李光地大人的府上,不多聊,先告辭了。”

“慢走。”

張廷玉起身,又看周道新躬身走了,這纔回頭看顧懷袖。

顧懷袖握着一杯茶在窗邊,她綰着墮馬髻,顯得細瘦高挑,一襲秋香色百蝶穿花馬面裙,透着春意的明媚,外頭微風吹進來,卻是眼波流轉。

她抿了脣,不知說什麼。

原以爲這周道新來,應該是件好事,畢竟這人除了愛好奇怪之外,說話似乎也很風趣幽默。

可怎麼也沒想到,竟然說了這樣一個消息。

顧懷袖心裡都不舒服了,可張廷玉面色如常,他只朝她伸手,拉她過來:“萬事皆有定數,強求不得。趙子芳此人我聽說過,陰鶩刁鑽,遲早出事,不急。”

她還沒想好怎麼回話,張廷玉便忽然道:“我看府裡是越來越亂,不如找個機會回了江南去住,反正鄉試也在那邊。三年一回地跑,累得慌。”

“去江南?”

這倒不是不可以,只是……

張府這邊,怕還沒那麼容易。

顧懷袖心知他也是不想在這府裡待了,只笑他道:“明明是你自己想往江南去了,卻又要賴上我,這樣的張二爺我倒是頭一回見着。”

張廷玉悠然道:“天生沒臉沒皮,好遊名山大川,江南好風光,不如擇日而去?”

“那便擇日吧。”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顧懷袖也不喜歡張家,不過這機會還要慢慢找。

夫妻兩個只要一條心,往後的事情就好辦了。

分家,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張廷玉必須要顧及着張廷瓚的面子,更何況他雖跟吳氏關係不好,到底還是個孝順的人,不能不管不顧地走。若真是拋開一切走了,回頭怕是千夫所指。

顧懷袖估摸着是之前看西湖景的時候,張廷玉就轉着這心思了。

一壺茶見底,張廷玉也不在這裡多坐,出來就往樓下走。

廖逢源竟然又站在了櫃檯後面,拿着一直茶杯,裡面裝着一些幹茶葉。

他就用自己微微透着富態的手指,一根根輕輕搓着手中的茶葉,一臉凝滯的憂慮。

來的時候就見着這一幕了,回來的時候也見着,張廷玉就起了好奇:“掌櫃的近日似乎有憂愁之事?”

廖逢源之前看周道新下來了,還沒料想張廷玉也下來了。

他長嘆了一口氣,搖搖頭:“茶葉這生意真是越來越難做了。”

“年年南來北往,這茶葉過一趟大運河就要翻個三五倍的價,又怎會難做?”

更何況,廖逢源還是萬青會館的副會長?

蘇杭一帶的商人,都聚集在這裡,一般來說,會形成一個小地區的商幫,衆商人聚在一起的時候便能相互探尋價格成本,直接定價,保證了各茶行茶葉標價的穩定和大致相同,這樣大家做生意也正好。

一般來說,到了廖逢源這個位置,不可能擔心茶葉生意難做。

可張廷玉現在看到的,竟然是廖逢源的滿臉爲難。

“唉,我私底下給您一句話。”

廖逢源白白的手指上全是漂亮的茶葉,一根一根裹着的,一看便知道是好茶。

他這一回用了一個字,“您”。

這可不一般,至少說在說這件事的時候,廖逢源沒把張廷玉當做一般的茶客。

他五根手指來:“從江南那邊運茶葉過來,成本不說,算上咱們茶行這邊還要再翻個一,過來咱好歹要賺錢吧,又是一。張二爺您要也看見了,這還有三呢?”

他數出一個“一”來,就掰一根手指下來握住,最後剩三根手指豎着。

廖逢源眼底帶着些微的嘲諷,又是嘆氣又是好笑:“剩下的這三,都是過河錢。”

過河錢?

顧懷袖沒聽說過,頗覺新鮮。

若是照着廖掌櫃的這樣說,一文錢的茶葉,從茶農的鍋裡出來,再運到北邊,就要變成六文錢,其中一文是茶錢,兩文是茶行賣茶給茶農的利和茶行本身的利,剩下的一半在哪兒?

就過河用了。

這就跟顧懷袖知道的過路費一樣,收得可真黑。

可這過河錢,是怎麼出去的?

張廷玉也知道應該有下文,可廖掌櫃的看了看張廷玉,嘴巴一張,末了卻又緊閉,道:“張二公子怕還是不知道的好,唉,我就自己一個人糟心吧。”

看掌櫃的這樣,應該是不想說了。

張廷玉也不強求,與顧懷袖辭別了廖逢源,這纔出來。

遠遠地,阿德跟青黛站在馬車旁邊,一個坐在車轅左邊,一個在右邊,朕百無聊賴地四處看呢。

顧懷袖與他一面往那邊走,一面道:“不問清楚,不要緊嗎?”

張廷玉搖搖頭:“廖掌櫃的這話說了一半,未必是什麼簡單的事情。不能告訴我,那也就是與我有那麼一星半點的關係了。你可知道過河錢怎麼收嗎?”

顧懷袖不懂,她搖了搖頭。

張廷玉揹着手,已經走到了馬車旁邊。

阿德一下站到地上,躬身喊了聲“二爺二少奶奶”,青黛也已經起來了。

張廷玉與顧懷袖直接上了車,到現在似乎也沒有什麼繼續往下面逛的必要了,兩個人坐進車裡,顧懷袖便問他:“怎麼收?”

張廷玉手放在膝蓋上,手指指節輕輕地叩擊着,“大運河從南到北,分成各個河段,有時南高北低,有時西高東低。水流方向並不一致,要緊的是商船過往,只能通過閘門調節各個河段的水深,此河乃因漕運而興盛,除了運輸漕糧之外,如今卻是商船來往頻繁。所以,每過一個閘門,便有河道衙門來收過路錢,過大運河,便叫做過河錢。”

這個閘門調節水深,只是用於某些特殊的河段,更多的時候這些閘門只是爲了治理水患。

河工之事頗爲巧妙,康熙也一直很重視,幾次南巡,都是把河工放在首位的。

可過河錢這事,卻是皇帝根本管不到的。

每個河道總督上任都要收錢,這一任河道總督名爲靳輔,乃是一位治河能臣,可爲什麼廖掌櫃的會說過河錢已經三倍於茶葉本身價值?

過河錢每年都收,所有商旅都習慣了,可唯有今年的生意難做,難保不是運河上出了什麼差錯。

可這件事跟張廷玉有什麼關係?

即便是廖掌櫃的將這件事告訴張廷玉也未必有什麼影響,可他說了一半便不說了。

張廷玉頓覺微妙起來:“這一位廖逢源可是精明人,若不是真的半路纔想起來不該告訴我,那就是故意說了一半,卻又不說完,引我去查的。”

顧懷袖舉袖掩脣,卻是竊笑一句:“看樣子你張二公子還有那麼些許的利用價值,能被廖掌櫃的青眼相中。好歹也是本事人,卻不知如今你要怎麼做呢?”

“廖掌櫃的與我相識多年,又不會坑我,這件事必定關係重大……靳輔,乃是王新命死了之後頂替上去的……不知道這一位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廷玉左思右想,卻不明白這其中關竅。

顧懷袖忽然眼皮子一跳,王新命?

她手指一抖,差點連呼吸都滯了一下。

王新命賄賂太子,還想要向太子檢舉四阿哥有異心,結果翡翠扳指平白落入顧瑤芳的手中,由此引發了顧懷袖連着兩年的隱忍。王新命一計不成,以爲敗露,沒敢繼續在太子面前說四阿哥如何如何。可在顧懷袖將翡翠扳指裡面藏着的字條,交還給胤禛之後,王新命便在獄中離奇死亡。

這人便是河臣,也當過河道總督,他賄賂太子的錢,乃是貪墨治河銀,可這裡面未必沒有下面私收上來的過河錢。

到底王新命是怎麼死的,顧懷袖心裡門兒清。

四阿哥心狠手辣,弄死一個王新命算什麼?

表面上還能說是給太子做了遮掩,只怕不知道真相的太子,在此事之後更加信任自己這四弟了。

皇家的事情,都是這麼不明不白的。

太子胤礽若只簡簡單單將四阿哥當成了自己身邊養着的一條狗,不消說,沒兩年就要被四阿哥給剝皮拆骨。

對顧懷袖來說,那都是大人物們之間的爭鬥,她的日子在交出翡翠扳指之後就應當平靜了下來。

可她沒想到,竟然會從張廷玉的口中再聽見“王新命”三個字。

靳輔此人剛直,乃是一代治河名臣,敢跟皇帝叫板,後來王新命的事情一出,即便康熙爺心裡厭惡這人做事沒眼色,也只能叫靳輔頂了上去,收拾江南治河的爛攤子。

王新命剛剛出了事,現在大運河的過河錢又平白翻了上去,若追究下來,靳輔必定逃脫不了干係。

朝廷每年下撥的治河銀不少,可貪墨的風險實在太大,一不小心就跟王新命一樣死了。

唯有過河錢,乃是河道上默認的灰色收入,就跟鹽茶道的冰炭銀一樣。

怕是有人在“過河”這兩個字上大做文章,狠狠撈錢了。

張廷玉本來只是隨口一說,回過頭來卻瞧見顧懷袖走神了,頓時覺得有趣起來。

“你又想到什麼了?”

顧懷袖心說這事兒怕是有些棘手,只道:“若是我沒記錯,當初那河臣王新命,治河不力,貪墨治河銀,乃是公公親自將人抓起來,押進刑部大牢的?”

張廷玉點點頭,沒接話。

顧懷袖又道:“聽聞靳輔乃是個硬骨頭,油鹽不進,接替了這個位置之後,未必會聽憑原本王新命背後的人的擺佈,他不肯做事不肯收錢,所以……”

這一番推論,堪稱是入情入理。

只是自己這妻子,知道得未免也太多了。

張廷玉知道那翡翠扳指的事情,可不知道四阿哥在這裡面的作用,只以爲四阿哥是幫太子爺辦事。

所以對於王新命的事情,張廷玉還真沒多想。

王新命沒了,誰給太子送錢?

管着河道的靳輔不給,自然要找下面或者是與靳輔平級的旁人來收,按照往常收便算是合適,可現在竟然直接翻了三倍起來,事情一旦鬧大,倒黴的只能是統管一切的靳輔。

這靳輔……

當初怕也是當初張英提上去代替王新命的人。

一連串地牽帶下來,問題可就大了。

他看了顧懷袖一眼,只誇讚她道:“你想得倒是很深遠,爲夫不及啊……”

“就會貧嘴。”顧懷袖也就只能分析了,要緊的是,她還沒鬧明白這到底是誰做的手腳。

若是太子做手腳,那四阿哥應該是幫兇;若是四阿哥做的手腳……那就有意思了,不知道四阿哥這一個坑,到底是給誰挖的。

表面上看,張英是太子老師,也難怪廖掌櫃的會在張廷玉的面前吞吞吐吐了。

也有可能,是廖掌櫃的想要藉着張廷玉,看看有沒有辦法解決這件事。

他刻意說了一半留了一半,爲的就是留個餘地。張廷玉猜得出來把事情辦了,那是廖掌櫃的承了張廷玉的情;若是張廷玉無能爲力,便可以只裝作根本沒聽懂沒在意這件事,大家還能繼續品茗論道,不必尷尬,還是朋友。

說廖掌櫃的是個有計較的,果真不假,可算是面面俱到了。

事情這麼一分析,張廷玉與顧懷袖也不在街上逛了,直接回了張府。

兩個人剛剛過了二門,張廷玉便頓住腳步,他看了看張廷瓚那屋子,有些猶豫。

顧懷袖推了他一把:“好歹關係到咱們家,你還是趕緊去吧。就算是牽連到大哥,也是不好的。”

張廷玉嘆了一聲,撫摸了她秀髮一把,只道:“大哥這時候應該已經從詹事府回來,我先與大哥商量一番,再作定奪。青黛,先送二少奶奶回去吧。”

青黛一俯身:“青黛聽見了。”

顧懷袖笑了一聲,只看着張廷玉轉身下了臺階,轉了迴廊角,朝着大房那邊去了,她纔跟着轉身回去。

剛剛回去,就聽見了一件詫異事。

“什麼?”顧懷袖有些沒想到。

多福道:“今兒二少奶奶出去遊春,府裡的事情暫時都擱下了,小事大家心裡都有數,不怎麼勞煩您。只是三少奶奶那邊,有關壽宴的一大堆事兒都要請示您,原本今早還來了幾趟問問,沒想到問了兩次就沒人了。聽前院的婆子說,三少奶奶問老夫人要了特許,府裡但凡有操辦壽宴的事情,都交給三少奶奶。老夫人說,您不必插手了。”

顧懷袖纔是忽然之間笑出了聲,差點拍桌,不是氣得,分明是樂的。

“好呀,終於將這爛攤子給扔出了,這一回就算是她捅破天,事情也與我無關了。”

顧懷袖忽然覺得張二爺壓根兒就是聽說了自己坑三少奶奶的事情,專門挑了今天,在小陳氏籌辦壽宴的時候帶自己出去。

小陳氏忙得焦頭爛額,事事都要經過顧懷袖的手,現在顧懷袖不見了,這就是逼着小陳氏去找吳氏。

正好小陳氏有野心,吳氏也願意成去了小陳氏這野心。

雙方真可以說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別提多默契了。

只是後果嘛……

那就是顧懷袖對此完全不知情,不管往後出現什麼,她都沒插手過這件事分毫,要追究什麼差錯也追究不到她的身上來,一瞬間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至於小陳氏,這件事辦好了是她的功勞,她的本事,辦不好……

嘖,罪過可就大了。

青黛給顧懷袖捏肩膀,又道:“現在府裡什麼事兒都聽她的使喚,庫房裡的紅珊瑚擺件不夠,竟然叫人出去買,現在已經擺在了堂上,看着真是晃眼……”

顧懷袖差點一口茶噴出來,愚蠢,愚蠢至極!

今兒晚上就有好戲看了,不知道平素節儉低調、清廉爲官的張英,見了那富貴逼人的紅珊瑚,會是個什麼心情。

想想就要笑翻,顧懷袖忍得辛苦。

張廷玉去張廷瓚那邊許久沒回,倒是天擦黑的時候,張英結束了自己在禮部的種種事務,終於回來了。

可剛剛走進門,就覺得眼前什麼東西晃着。

他還以爲自己是最近操勞過度,所以傷了眼,結果一走近,竟然在屋裡瞧見一座一座的紅珊瑚擺件,閃閃逼人豔麗極了,看着倒是喜慶。可張英這一顆心真是受不了啊!

他是個清官,整個朝中都聞名的清流啊!

即便是皇帝賞賜得多,可每日小心謹慎,萬不敢讓人說自己奢靡,否則那就是仗着皇帝的寵信作威作福了。

所以,府庫裡不是沒銀子,但張英從來不用。

一干吃穿用度,小輩們那裡可以鬆快一些,可輪到張英自己,卻是嚴謹得堪稱苛刻。

這種事,捕風捉影都能被參上好幾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歷朝歷代哪個皇帝不多疑?

張英萬萬沒想到,一直以來這樣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生怕行差踏錯丟了頂戴跟腦袋,如今回來竟然看見這樣富貴奢侈的場面。

他抱着自己的頂戴花翎站在屋裡,直愣愣許久沒反應過來。

光是他隨便一掃,就能瞧見四盆紅珊瑚,連聽風瓶上頭都隔了一件,真要嚇死個人!

他進來,吳氏是知道的,現在吳氏正高興呢,還是小陳氏會討自己歡心,這幾件紅珊瑚擺件一放,整個屋裡都富貴亮堂了起來,她好歹也有一種尚書夫人的風光幹了。又趕上自己的壽辰,堪稱是時機絕妙。

吳氏滿以爲張英見了也會高興,看也沒看張英臉色一眼,便走出來笑道:“你看看三兒媳婦多會辦事?我這壽宴還有大半個月呢,就早早地叫人擺了許多紅珊瑚來,說是開運,來年可有個好兆頭的。看着紅紅火火的,多好?”

好?

張英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咬牙道:“三兒媳婦讓你給擺上的?”

“可不是,我喜歡得緊,道士說過,就是這東西纔開運,來年你也一定步步高昇,我這一場 壽宴,可是要大擺特擺的。”

吳氏笑得眯了眼,洋洋得意。

有這麼個兒媳婦,就是好,誰說婆婆跟兒媳一定處不好的?那也得看人,大兒媳病歪歪沒用,二兒媳這種蛇蠍喪門星,卻是不必理會的,唯有這三兒媳,是她一手挑起來的,怎麼看怎麼順眼。

張英走到門口聽風瓶旁邊,擡手摸了摸那紅珊瑚。

他似乎隨口便問道:“我記得萬歲爺也就賞過兩回紅珊瑚擺件,還是遇上了萬歲爺的大壽。咱們府裡,哪兒來的這麼多擺件?”

吳氏絲毫沒覺出張英的冷淡和壓抑的怒火來,捏着絹帕,捏着嗓子嘆了一聲:“三兒媳婦有心,查了府庫裡紅珊瑚的數兒不夠,特意找人去府外高價採買回來的。”

採買,還高價?

張英伸手端起那紅珊瑚,道一句“好東西啊”。

吳氏剛剛想接一口,也贊同“當然是好東西”,便看見張英將那一盆紅珊瑚狠狠往地上砸去!

“啪”地一聲脆響,整個擺件全碎在了地面上。

吳氏嚇壞了,驚聲尖叫了一回。

張英已經氣得發抖,之前壓抑着的怒火終於爆發了。

在朝廷裡就有一大堆的事情,原以爲吳氏蠢是蠢一些,可這些大是非應該還拎得清,哪裡想到在整個朝廷都在徹查貪污的時候,她還要大肆擺壽宴!

他張英是行得端,坐得正,可衆口鑠金啊!

就算最後不出什麼事情,對他張英沒損害,可何必要折騰這麼一遭?

蠢婦,蠢婦啊!甚至還是越來越蠢……

張英也氣得沒脾氣了,看吳氏已經嚇得縮在一邊,頓時心灰意冷。

“叫人趕緊把這紅珊瑚給我清出去。你記住了,咱們府裡,漢臣,清流,這些富貴的東西就不要往家裡擺。你的壽宴,也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你見過我哪年擺了壽宴了?”

張英是從來不擺壽宴的,頂多就是幾個朋友在一起聚聚,怕的就是官場上你來我往。

他只跟吳氏說了:“你這壽宴,跟往日一樣就成,越儉省越好。什麼三兒媳婦,淨會瞎辦事兒,你何時挑過什麼好人?你喜歡她,這件事辦過了就成,也給夠媳婦兒面子,給夠老三面子了,回頭府裡的事情,老大媳婦兒身子好了就給她,不好了還給二兒媳婦管着。”

吳氏哪裡甘心,“哎,老爺!”

張英擺手,不搭理她,直接往屋內走了。

反正張英一句話擱在這裡,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上房這邊的事情,很快就傳了出來,大晚上開關府庫,動靜可不小。

顧懷袖聽說了張英叫人把紅珊瑚收回去,還摔爛了一座,便是笑得打跌。

“三少奶奶那邊如何了?”

“噗嗤……”丫鬟們都笑了出來。

勉強還能說話得是多喜,她道:“聽說是個膽子小的,平日裡只會討好老夫人,哪裡見過老爺發火?她進門到現在,還沒以媳婦兒的身份去見過呢,心裡惶恐得很,聽說一聽見這消息就嚇得坐在地上了!”

張廷玉進來,便看見一屋子人都要笑倒,顧懷袖眼角帶着淚,笑得滿面通紅,真是開懷極了。

他也聽說了,覺得好笑:“原不是什麼大事,瞧你高興得這樣。”

顧懷袖讓丫鬟們出去,屋裡只有張廷玉一個,她上去就雙手圈住張廷玉脖子,把自己掛在他身上,像是沒骨頭一樣,湊上去就親了他一口:“二爺纔是好算計,你是沒聽說,真真笑死我也……”

張廷玉沒動,懷中溫香軟玉,顧懷袖鬢髮微亂,眼波流轉之間含情帶喜,雙脣微啓,兩頰帶了點紅暈。若是他記性還好,他的二少奶奶剛纔主動親了他一口。

顧懷袖垂了垂眼,彷彿覺得自己這樣掛在他身上得舉動過於曖昧,輕輕咳嗽了一聲:“還沒傳飯呢……”

“秀色可餐,美色在前,何必食那五穀雜糧?”

張廷玉拈了她一縷秀髮,卻是氣息低沉,聲音喑啞。

二人臉挨着臉,呼吸相交,彼此眼神都帶着隱晦,可又藏着一股子熱切。

這時候哪裡還管什麼傳飯不傳飯,直入繡花帳裡,共數苦短春宵千金了。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還在繼續碼字……但是什麼時候更新說不定,該早睡的還是早睡了吧,=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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