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助理一直是演藝圈這個環境裡，數量龐大而又不怎麼起眼的一個羣體，但李治百覺得自己是受了平時陸嚴河的影響，一直覺得，一是別捧高踩低瞧不起人，二是助理雖然不起眼，卻真真實實地影響着很多的事情。
所以，李治百每一次進組，他不僅關注對手演員，也會對他們的助理多加留意。
至少，跟人說一些敏感的話題時，能注意到某某的助理就在旁邊，得收斂點。
李治百對小莫的印象並不算深。
因爲這是一個平時比較沉默寡言的女孩。在片場，常常低着頭，唯唯諾諾，並不是那種會跟周圍人說笑、打成一片的人。
李治百不知道她是不是有點自卑。
反正每一次他跟她打招呼，她都很少迴應他的視線。
所以，李治百對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一個比較“安靜少事”的標籤上。
直到他看到她手機上那個錄音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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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有助理會偷偷地拿藝人的一些物料去外面賣錢，不過，錄音還是比較少見。”顏良說，“這已經……”
李治百猶豫了一下，說：“你們覺得，我要去跟劉柏說一下這件事嗎？”
顏良：“你跟劉柏關係怎麼樣？”
“一般般吧，他平時總是刻意想要跟我混熟，有時候搞得我很尷尬。”
“如果你跟他關係一般，你冒然去提醒他這種事，他也未必信。”陸嚴河說，“那是他的助理。”
“最關鍵的是，嚴隋跟我說，他對他助理挺爛的，爛到他助理想要搞他一下，我都覺得他活該。”
“那你有什麼好猶豫的，這種情況當然當做沒看見。”顏良直接說。
“但又怕鬧出什麼大事來。”李治百說，“萬一劉柏出了點問題，影響《那些年》這部戲怎麼辦？”
“嘶——”顏良吸了一口冷氣，“這倒是。”
陸嚴河說：“要麼你跟她聊聊？要麼你讓嚴隋跟她聊聊？”
李治百：“我跟她聊什麼呢？問她是不是偷偷在劉柏說話的時候錄音了？她也肯定不承認啊。”
“管她承不承認，你去問她了，而且你看到了，你可以選擇告訴劉柏，但是你先直接去找她，跟她聊這件事。”陸嚴河說，“其實就是告訴她，你不打算把這件事跟劉柏說。”
李治百：“那我也不做這種承諾，萬一最後她要曝光什麼東西，真的毀了《那些年》這部電影怎麼辦？”
陸嚴河：“你先什麼都別說，試探一下吧，人家也不一定就馬上想要做什麼，如果她真的是錄到了劉柏的什麼把柄，也不用你出面了，到時候由劇組來跟她交涉，看能怎麼樣去協調處理這件事。說實話，她現在可能比你緊張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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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河說得一點沒錯。
小莫現在確實緊張，不安，甚至有點害怕。
因爲她擔心李治百會把這件事告訴劉柏。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劉柏身邊，很怕他突然發作。
這樣一件事懸而未決地吊在她的頭頂，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砸下來，睡覺都不踏實，心彷彿都踩上了高蹺。
她吃飯的時候，嚴隋過來找他。
小莫驚訝地看着他。
嚴隋說：“百哥讓我跟你說，他會當做沒看見，只要你不影響到這部戲的製作和上映。”
小莫抿了抿嘴，搖頭，說：“我沒有這個想法。”
嚴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莫一愣。
“百哥就讓我來跟你說這句話，也沒告訴我什麼事。”嚴隋疑惑地看着小莫，“你幹什麼了？”
小莫搖頭，猶豫了一下，“麻煩你跟他說一下，我不會做出影響到這部戲的事情的。”
嚴隋猶豫地看着她，神色更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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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建議你還是接《假死都不行2》。”電話裡，林蘇洋跟李治百說，“這部電影的觀衆口碑確實還是不錯的，你在電影裡的表現也很受好評。龍巖想要拍續集，但這個續集對你來說，也是一個很不錯的項目，畢竟有第一部在前，續集的票房應該也不會差。”
李治百說：“感覺我想要擺脫愛情喜劇這個賽道，還任重道遠。”
“爲什麼一定要徹底擺脫呢？”林蘇洋說，“既然你在這個賽道有這麼多反響好的戲，說明這是你的舒適區，你想要走出舒適區，挑戰更多的角色類型，這當然是對的，但也不用完全拋棄舒適區吧？”
李治百：“因爲我不完全拋棄它的話，別人找我的首選永遠還是愛情喜劇。”
林蘇洋：“但是你看，人家爲了讓你演愛情喜劇，也會拿《橘色》這樣的項目來作爲交易條件。如果不是你在愛情喜劇這一塊的號召力夠大，龍巖也不會輕易跟一個演員做這種置換吧？”
這倒是真的。
“最重要的是，你這個賽道都還沒演到最頂尖的程度呢，你就忙着換賽道，小心最後哪條賽道都只能跑個前八。”
林蘇洋的話讓李治百陷入了沉思。
“反正《假死都不行2》，我是建議接的，無論是客觀上對你的事業發展，還是主觀上，對於這個故事和人物，我覺得都是適合你的。”林蘇洋說完，話鋒一轉，“劉柏那個助理的事情，你讓嚴隋去溝通得怎麼樣？”
“還行吧，劉柏那個助理說，她不會做出對這部戲有影響的事情。”
“看來，她要麼是想要留點東西在手上自保，要麼……”林蘇洋輕笑了一下，“可能是打算訛劉柏一筆了。”
李治百：“訛？”
“之前嚴隋不是說了嗎？她似乎很缺錢，爲了一個月三千塊錢的工資，在劉柏身邊忍氣吞聲。”
李治百：“好像是這樣。”
“挺好的，劉柏這種人，就該被好好治一下。”林蘇洋像是曾經也被劉柏得罪過一樣。
“劉柏他似乎還挺有背景的是吧？”李治百問。
“也就那樣吧，不過是三花那家公司在力捧的一個演員。”林蘇洋說，“他經紀人最近挺蹦躂的，到處在找項目，找角色，對外放話就是待爆小生，說《那些年》導演對劉柏的評價極高，營造出了一種《那些年》上映之後，劉柏就一定會一炮而紅的感覺。”
李治百：“啊？還有比李躍峰更能營銷的？”
“李躍峰那邊的營銷，一般都是在劇宣階段，拍攝階段還是比較少折騰。”林蘇洋說，“劉柏他也沒有買熱搜什麼的，只不過是用《那些年》來給自己營造待爆小生的形象，藉以爭取一些資源。”
李治百：“《那些年》可真好用啊。”
“你還別說，還真的有好幾個劇組給他拋了橄欖枝。”林蘇洋說，“雖然不是什麼大項目，但跟他以前能接觸到的角色比起來，確實有分量多了。”
李治百：“還是驗證了那句話，出門在外，面子都是自己給的。”
“真理。”林蘇洋點頭，“劉柏最近還在煩你嗎？”
“看我不怎麼搭理他，稍微消停了一點。”李治百說。
“他是想要扒上你這棵大樹啊。”林蘇洋笑，“他的經紀人還來問過我，實謹《十里芳菲》那個電影，你會不會去演。”
李治百：“演什麼演，愛情喜劇我都不想演，仙俠愛情更不想演了。”
“你不少粉絲可是都希望再看到你演一次仙俠題材。”
在第一次演戲、以配角身份演了一個富二代而備受關注之後，李治百第一部真正意義上大爆的戲，其實是跟章薇主演的《白玉謠》。那部劇，讓李治百從一個偶像明星，徹底走上了演員這條路。
在那之後，李治百其實就沒有再演過市場上主流的仙俠言情劇了。
只剛拍了一部《仙劍奇俠傳》。
李治百說：“《十里芳菲》那樣的，我肯定不想拍，沒意思。”
“實謹那邊可是說了，只要你願意演，給你開兩千萬的片酬。”林蘇洋說，他雖然說的話在強調這個數字，但他的語氣又不像是很在意的樣子，“人家算是開出了國內超一線的電影片酬了。”
李治百：“我不理解，一個女性視角的仙俠言情電影，這麼大動干戈地去敲男演員幹什麼，也沒見他們這麼大張旗鼓地找女演員。”
“因爲這類題材要火，前提是男主角要火。”林蘇洋笑着說，“我就沒有看到過任何一部仙俠言情戲男主角不火、戲還火了的情況，女主角不火、戲火的情況都有，這類題材，說白了就是給女性觀衆造夢，男主角不符合造夢標準怎麼行，女主角平凡一點，反而讓觀衆代入。”
李治百：“讓別人去造夢吧，我自己演得沒意思，難道還能讓別人的夢有意思起來？”
林蘇洋：“我猜你就會這麼說。”
李治百：“實謹這種做法也是有病，他不僅聯繫了你，顏良那邊也在聯繫，除了他，李躍峰也是，他是覺得把我們搞到一起養蠱，最後看誰打贏了就給誰嗎？”
林蘇洋：“他們這是用這部戲，來爲自己造勢，第一部戲，就是從這麼多頂級一線演員裡挑人，和劉柏那個套路一個邏輯，反正我們拒絕了，他們也不會說是我們拒絕了，業內嘛，細節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但一部戲接觸了這麼多個一線演員卻是實實在在的，那他們在業內的地位，不就切切實實地擡高了？”
李治百：“呵。”
林蘇洋笑，“不過，你們這種咖位的演員永遠是稀缺的。”
李治百：“什麼稀缺不稀缺，再稀缺的演員，演了一部爛戲，也會臭大街，當時《十九年》播了以後，多少人盯着我罵啊，演得不行，粉絲吹出花來也改變不了事實。”
“你是越來越人間清醒了。”
“這能不清醒嘛，媽的，你要有我那兩個朋友，你比我還清醒。”李治百說，“一個天才，追都追不上，一個地才，平地起高樓，我還洋洋得意，真覺得自己特牛逼，光靠一張臉，一個所謂的拽哥人設，就能橫掃演藝圈是吧？”
“你就是你，這樣挺好，你卷他們，他們卷你，最後其他人都被你們三個卷死。”林蘇洋笑言。
在演藝圈，第一梯隊的男演員有很多個，除了陸嚴河已經超出五行，其他人，包括拿了獎的顏良在內，都是各有長板和短板，一時也看不出來，未來誰能拔得頭籌。
李治百不是正劇咖，獎項看上去離他甚遠，可他明星那個範兒，註定讓他“花期”能持續很長，而且，他的演技也不賴，這是公認的。
顏良拿了獎，形象無法走李治百那種“美男”路線，而且因爲幾個代表作題材類型的關係，人氣和商業價值都有所欠缺，可是，《老友記》給他打好了國民度基礎，偶像藝人的舞臺，又讓他有着遠超“實力派演員”的黏性粉絲和知名度。
其他男演員，李躍峰，演技稍遜一籌，營銷天下無雙，關鍵是能唬得住業內業外，你除了抱怨一句“真會營銷”之後，你還真沒法兒把他踩下去，人家代表性角色、作品，也是從沒斷過線。
劉澤凡，黃楷任，曾橋……這些跟陸嚴河都有着或多或少關係的、年齡差距不大的男演員，各有自己的一條路，也各有拔得頭籌、成爲圈中一山頭的基礎，就看未來發展運勢。
但是，真要比起來，顏良和李治百都是比這些人晚走上演員之路很多年的，可是，他們已經彎道超車。
尤其是他們兩個人手裡的存貨，誰也不知道他們接下來哪一部戲就讓他們一步登天了。
當然，陸嚴河是直接說過的。
對於李治百，肯定是《仙劍奇俠傳》，這部劇一播，加上李治百先前的基礎，在人氣和流量這個方面，實打實的，肯定再無人出其右。
對於顏良，陸嚴河說，就看他哪一部動作片先出來。
“李治百的先天優勢就是他自己的性格非常鮮明，而且跟他飾演的每一個角色、每一個舞臺都很融合，這麼多年，形成了一個屬於他的辨識度。這也恰好是顏良的劣勢，他自己本身的性格不強烈，所以，他火的戲雖然多，角色人格並沒有跟顏良的人格融合得那麼好，沒有形成一個演員的人格，力量沒集中在一起。”
這也是陳梓妍在私下跟盧慶珍聊天的時候說到的。
“嚴河和李治百能佔據一個生態位，其實就是他們把自己的人格和藝人的人格完全融合起來了。”陳梓妍說，“顏良……他給大家的印象還是太模糊了，是，他很努力，是，他有好幾部戲都播得好，可是，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演員？他自己又是什麼樣的一個人格？努力嗎？這好像太平庸了一點。”
“所有的努力都是爲了去達到一個東西，而不僅僅是停留在努力這件事本身上。”盧慶珍總結。
兩個人點頭。
“所以，想要做明星，你除非說，好，你就這樣了，不想太紅，只是想把它當工作一點，不然，必須要有一個有辨識度的明星人格。”
盧慶珍記了下來。
“回頭咱們拾火給經紀人開會的時候，應該好好講一下這個。”她笑着說。
“這種東西，講也沒用，就靠眼緣。”陳梓妍笑。
“但這麼一說，演藝圈對好人還真是不友好。”盧慶珍說，“有的時候，那種越離經叛道的人，越能形成這種所謂的辨識度，個人風格。”
“兩碼事，離經叛道可不意味着人品差。”陳梓妍說，“但演藝圈有一個好，甭管你再紅，再火，你是個公衆人物，你就是裝，你也得裝出一副遵循公序良俗的皮囊來，比起很多圈子，裝都懶得裝了，直接把一切歸於人性，然後，把破壞規則、弱肉強食、不公平競爭甚至是欺負弱小合理化，所謂叢林法則，你哪個明星敢曝光出一點這樣的事情看看，沒有人可以在輿論面前不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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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五十萬。”
她的目光堅定，有力，沒有一絲退讓。
她的聲音也清晰，鎮定自若。
劉柏難以置信地看着以前那個唯唯諾諾的小莫，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
“否則，這些東西，都會在《那些年》上映之後，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傳到網上，你演員這條路就走到頭了。”
劉柏：“你是不是瘋了？你這是犯罪！”
“你也犯罪了啊。”小莫剋制着自己的緊張，笑了笑，可能是想笑出電影裡那種效果，但她控制得很不好，反而笑得很猙獰。
“你知不知道，敲詐勒索也是要進監獄的！”
“那我會拉上你跟我一起進監獄的，威脅我，沒用，現在是我在威脅你。”小莫瞪着劉柏，忽然間拔高了聲音。
劉柏錯愕地看着小莫。
“所以，五十萬，明天中午前，你打到這個賬號。”小莫拿出一張折起來的紙，放到劉柏面前，直言，“不接受討價還價，你也別想着找公司和經紀人來解決這件事，東西在我手裡，只要錢沒到賬，你就等着《那些年》上映好了。”
小莫站了起來，轉身要走。
“你等一下！”劉柏怒氣衝衝地拽住她，“你以爲你這樣就能走嗎？我現在就報警！我倒要看看——”
“那你報啊，你把警察喊過來！”小莫說着自己心中已經排練過無數次的臺詞，“你跟警察說什麼呢？你剛纔聽到的東西，只在我手裡，只有你聽過，聽完它就銷燬了，備份在你們誰也不知道的地方，你也沒有證據證明我有。”
劉柏一愣。
“我已經給公司提交了辭職了，從現在開始，我不再是你的助理。”小莫說，“你也沒有資格再要求我待在這裡。”
劉柏怒火滔天。
“只要你敢發，就能查到是你。”
小莫點頭，“那就來查吧，能不能查到我我不知道，但你的事業肯定毀了。”
她倔強地瞪着眼睛。
“你最好想清楚，奉勸你直接打錢，五十萬，一分都不能少。”
小莫掙脫了劉柏的手，轉身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