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2章 我會記住,這個夜晚(154W字更新!

黃仲景和黃太也出席了今晚的頒獎典禮。

《定風一號》這部電影從上映到頒獎季,都讓龍巖大出風頭。

當年《暮春》帶着龍巖這樣一家以做商業電影爲主的公司進入主流的視野後,現在又迎來了一部《定風一號》。

兩部電影都是劉畢戈導演,陸嚴河主演。

但是,在這部電影之後,劉畢戈自立門戶,即使同樣是龍巖入股,卻終究不再是龍巖的導演,接下來要做什麼項目,劉畢戈自己說了算。而在劉畢戈離開龍巖之後,陸嚴河跟龍巖的合作,也只剩下一部《焚火3》。

如今,《定風一號》的表現完全出乎龍巖的預期,從威尼斯獲獎開始,到國內國外的票房表現,再到被中國選送申報奧斯卡最佳外語片……

一切都如當初陳梓妍來勸黃太的說法一樣:即使《定風一號》按照商業片去拍,獲得的商業回報也不一定有把它按照劉畢戈的想法來拍高。

劉畢戈這樣的作者型導演,可遇不可求。一家電影公司碰到一個,如果不好好栽培,幫他打造他的個人品牌,那就太可惜了。能夠拍商業片的導演並不罕見,但是能夠賣座的作者型導演,卻是極爲罕見的。

如果說《暮春》還有運氣的成分,《假死都不行》這樣一個非常不電影節的電影,都能被他拍得不落窠臼,風格十足,同時還能取得票房上的成功,這就足以說明,劉畢戈本身的才華,不是孤芳自賞的,不是沒有影迷願意爲他買單的。

而第三部電影《龍門客棧》之後,劉畢戈的第四部電影《定風一號》一拿出來,衆人都很驚訝,劉畢戈竟然是一個什麼題材都涉獵的導演。

四部電影,題材和主題就沒有重複過。

但每一部電影都取得了成功。

現如今,劉畢戈的大導地位已經坐穩。

如果不是當初黃仲景當機立斷要提前幫劉畢戈成立他自己的電影製作公司,恐怕劉畢戈跟龍巖在《定風一號》之後,就會完全不再合作了。

現在至少劉畢戈的公司還有龍巖注資,有股份在,換句話說,還有着香火情。

所以,當下,龍巖大力地支持《定風一號》在北美衝擊奧斯卡,甚至支持了很多的公關經費出來,也是爲了緩和跟劉畢戈的合作關係。

黃仲景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跟劉畢戈見面。

可以說,黃仲景爲了拉攏這個其實可以說由他一手培養出來的年輕導演,這些天他煞費苦心,又是聊電影藝術,又是聊之前每部電影的製作幕後,談及劉畢戈接下來要製作的電影,大方表態,無論劉畢戈想做什麼,龍巖都全力支持。

其實,就這件事,劉畢戈早就跟陸嚴河聊過。

劉畢戈沒有想要從此就跟龍巖一刀兩斷——

陸嚴河提醒過他,哪怕以劉畢戈現在的地位與影響力,只要他樂意,全中國大把公司願意來支持他拍下一個項目,但天下烏鴉一般黑,好歹龍巖的黑,都是黑在他們看得見的地方,沒有在背地裡下陰招。劉畢戈後面無論做什麼項目,都需要有公司投資,包括後期也好,發行也好,這都是劉畢戈自己這家公司欠缺的。與其跟一些陌生人合作,龍巖在國內已經是數一數二的大公司,只要他們不干涉他的創作,不激化這個最大的矛盾,是可以繼續合作下去的。

所以,劉畢戈並沒有真的打算要跟龍巖劃清界限。而黃仲景願意在這個時候來修復關係,劉畢戈也樂見其成。

陸嚴河很清楚,劉畢戈雖然已經導演了四部作品,又都成績不賴。然而,劉畢戈跟他的問題都是一樣的,取得的成績再突出,也改變不了他們根基尚淺的事實。

如果劉畢戈真的負氣,跟龍巖劃清界限,再不來往。那黃仲景現在爲了修復關係多麼的和顏悅色,甚至是陪笑臉,到那個時候,龍巖的打擊和報復就會有多猛烈。別的不說,影片上映的檔期,影院的排片,電影的宣傳,太多地方可以被龍巖做手腳。

再者,在旁人眼中,劉畢戈再怎麼說都是龍巖培養出來的導演,到了那一步,業內會支持劉畢戈的人還真不一定佔多數。你說龍巖干涉劉畢戈的創作方向?有一說一,又有哪家電影公司不干涉導演的創作方向?再大牌的導演,都受電影公司的掣肘。

情理上是掰扯不清楚的。

還是那句話,劉畢戈根基尚淺,沒有必要讓自己走到這一步。

-

但陸嚴河就不一樣了。

他跟龍巖的合作,純粹是演員身份。

而且,陸嚴河在演藝圈所擁有的人脈、能量,遠不是劉畢戈能比的。

他並不需要跟龍巖維繫一個和睦的關係。尤其是在《焚火》這個系列在海外院線的票房被他一手“救活”之後,他之前在黃仲景和黃太面前那些指責龍巖“鼠目寸光”的話,也跟着“言之鑿鑿”“有的放矢”起來。

黃仲景對陸嚴河向來是禮敬有加的。

黃太臉上卻還是有些彆扭,似乎不太願意就這麼跟陸嚴河低頭認輸。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矛盾,陸嚴河也不知道怎麼的,漸漸就擺在了明面上,又漸漸越來越大。

黃仲景預祝陸嚴河今天晚上成功拿獎,一轉頭,看到溫生明,馬上補充:“最好像威尼斯一樣,再開出一個雙黃蛋。”

陸嚴河笑了笑,說:“飛鴻獎歷史上好像沒有開過雙黃蛋,對吧?”

“還沒有。”黃仲景說,“說不定你們就是第一屆,創造歷史。”

溫生明:“飛鴻獎不開雙黃蛋的。”

黃仲景:“無論誰得獎,獎都是我們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陸嚴河笑,內心腹誹:誰跟你一家人。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這種場合,對誰都是這樣的道理。

陸嚴河眼角餘光瞥到黃太的臉色似乎是實在想說話了,又不知道什麼緣故,一直不開口,保持着勉強的笑容。

他心想,莫不是黃仲景怕她開口說出一些不好聽的話,所以專門交代了不讓她當着他的面開口?

陸嚴河覺得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他也不懂爲什麼,明明一開始跟黃太接觸的時候,覺得她是一個挺利落幹練又有能耐的女強人,怎麼慢慢到後面,她卻顯出目光短淺、錙銖必較的毛病來?

尤其是在對他的事情上。陸嚴河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他一個主演了《暮春》《定風一號》《焚火》系列等大賣電影,還寫了一部《龍門客棧》給他們拍的“銷冠”,是怎麼被她視爲了需要排除異己的“眼中釘”的?

只能說,也不是絕對的利益就能絕對地打動人。

陸嚴河覺得自己就沒有打動黃太。

他身上的價值只打動了黃仲景。

-

張悅真陪在陳品河身邊,一路言笑晏晏,跟衆人談笑風生。

這種社交場合,她向來陪在陳品河的身邊,扮演着一個“不爲宣示主權但主權就在我身上”的角色。

她眼角餘光瞥到陸嚴河那一邊,對陳品河說:“《定風一號》劇組就在那邊,等會兒要不要去跟他們打個招呼?”

陳品河說:“溫生明在那邊,當然要去。”

張悅真點點頭。

“是應該去跟前輩打個招呼。”

兩個人正要過去的時候,張悅真忽然看見了一個人影。

她馬上拉了陳品河一下。

陳品河看去,同樣一愣。

竟然是鄭希莫。

鄭希莫今天並沒有獲得最佳導演獎的提名,他跟他們之間又鬧得不是很愉快,所以,當飛鴻獎邀請《鋼琴家》劇組出席頒獎典禮、報名單的時候,張悅真並沒有把鄭希莫的名字放在《鋼琴家》的劇組名單裡報上去。

他怎麼會來?

鄭希莫的出現,可謂是“不速之客”了。

張悅真和陳品河對視一眼。

陳品河:“誰邀請他來的?”

“不知道。”張悅真說,“或許是北極光電影那邊。”

陳品河眉心有些發黑。

“他等下不會亂說話吧?”

“沒事,他要說的話、能說的話,也早就說過了,再說什麼也是老調重彈,我們只要不回懟,不說話,風向就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張悅真之前對於跟鄭希莫的爭端處理,確實可以說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幫陳品河在輿論場上扳回一局。

對此,陳品河也是很清楚的。他點點頭,說:“鄭希莫跟北極光電影簽約,背後肯定有陸嚴河的牽線搭橋,如果陸嚴河在背後跟鄭希莫達成了什麼交易,讓鄭希莫一直站出來咬我的話,那也很難纏。”

“難纏歸難纏,鄭希莫能做的有限,除非他後面捏造事實、造謠。”張悅真說,“真到了那一步,再說。”

陳品河眉頭微皺。

他聽出了張悅真的意思。

——除非他後面捏造事實、造謠。

什麼意思?

意思是他在跟鄭希莫合作的時候,確確實實是個“戲霸”?

張悅真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說過這樣的話,也從來沒有流露出過這樣的意思。陳品河還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下意識地深思,難道是他做得太過分?然而,爲什麼在片場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指出他這樣做是不對的呢?他只是作爲主演,提出了一些自己對於電影的意見,鄭希莫也好,張悅真也好,當場都沒有說什麼。

哪怕鄭希莫你當場反駁,說這樣不對呢?

陳品河確實瞧不太上鄭希莫。不是因爲別的,就是合作的過程中,陳品河並沒有覺得鄭希莫是一個多有才華的導演。在現場,他反而比較唯唯諾諾,也沒有什麼主見。很多時候,都需要陳品河來對一些事情做決定。

當然,陳品河也承認,他對於自己角色的想法和設計,確實很多。

到最後,這部電影完全剪輯成了他一個人的獨角戲,保留了他最完整的角色弧光,確實是他的要求。

可是,這不就是一個演員應該做的嗎?

哪個演員不保護自己的角色呢?

陳品河吁了口氣。

時至今日,他仍然覺得,哪怕自己的行爲在客觀上構成了“戲霸”,他也是爲了這部戲好。

從結果來說,他的表演確實是最受好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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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希莫也看到了他們。

雙方的目光在人羣中匯聚、交織。

陳品河和張悅真沒有主動點頭打招呼,鄭希莫也只是淡淡地收走了自己的眼神,往另一邊去了。

張悅真有些惱怒:“不管怎麼樣,這部電影也是我們投資,纔給了他機會拍出來,還帶着這部電影去威尼斯拿了獎,他這是什麼態度?”

陳品河:“算了,別管他。”

張悅真說:“我們之後再拍戲,真的應該好好看看人,看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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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希莫導演,《鋼琴家》就是他的作品。”

出現在內場的王霄,西裝革履,意氣風發,身材挺拔,乍一看上去像個年輕的男演員,一點兒不遜色,但一衆人聽到他就是現在負責北極光電影的人之後,都露出了驚訝之色。

這麼年輕的掌舵人,確實少見。

在電影這個行業,幕後的管理者,往往都是經驗鋪就的履歷。

王霄明顯就是還沒有滿三十歲的年輕人,估計大學畢業都沒有幾年。

大家的第一反應都是,這麼年輕,是怎麼站上這個位置的?

當然,很快就有知道內情的人小聲說,人小夥兒是北極光老闆林德盛的女婿。

聽了這話的人,隨即露出了恍然之色。

王霄自然也看得出來衆人幾種神色表情的變化。

對於這樣的場面,他早已經習慣。

王霄不能說心中不介意,只是事實既定,他不可能在自己胸前掛個牌子,以“靠自己”三個字示人。

有背景就是有背景,好歹在振華大學幹了這麼久的青年協會會長。

他的心態固然有“天之驕子”的一面,也早在歷練中有所錘造。

王霄面不改色地陪着鄭希莫一起跟現場的各個大佬周旋,寒暄。

在今天這個場合,他的任務很明確,結識人脈,以鄭希莫來營造北極光電影尊重電影創作者的形象,釋放信號。

北極光名頭很大,但北極光電影卻是個新生小兒,有的是需要在場衆人“助長”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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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陸嚴河滿面笑容地跟王霄擁抱到了一起,“兜兜轉轉,我們竟然幹成了同行。”

王霄也笑,說:“你是大腿。”

陸嚴河:“早知道你願意來做這個,我就把你挖到靈河來了。”

這是玩笑話,也是客氣話。

王霄說:“沒事,以後我們一定要找項目合作,我一樣給你打工。”

陸嚴河點頭,說:“這個可以有。”

這些話,說得挺客氣,彷彿在這之前,兩個人都很久沒有交流了似的。

這話當然也是說給周圍人聽的。

他和王霄之間的交流,從來就沒有斷過。

靈河好多影視項目,北極光都是有投資的,包括北極光電影。

份額能留給他們,一是雙方合作已久的香火情,二也是王霄作爲北極光電影的負責人,跟陸嚴河的私人關係,遠不是北極光其他人能比的。

李治百會接下鄭希莫導演的《人之逆旅》這部文藝片,背後也有陸嚴河、陳梓妍等人的牽線搭橋。

不然,哪有那麼容易就請到李治百。

如果去仔細研究幾個演員參與的項目,就會發現,其實,看上去很多演員參演的項目來自不同製片人、不同導演,實際上,它們都屬於彼此有着千絲萬縷聯繫的同一資本陣營。

陸嚴河、李治百和王霄,靈河、北極光,這些當然不算屬於同一資本陣營,但卻因爲這些人之間的聯繫,他們卻是絕對屬於同一利益陣營的。

演藝圈也是個人情社會。

人情不是永遠都是個貶義詞,某種程度上,它意味着“可信度”。

李治百信任陸嚴河,陸嚴河信任王霄,王霄因爲對陸嚴河的信任,在陳梓妍的建議下籤下了鄭希莫,然後,又讓李治百成爲了鄭希莫新片的男主角。

這就是一個人情圈。

它就一定是糟糕的嗎?

未必。

王霄拉着陸嚴河到一旁,小聲說:“之前你回我的郵件,我看了,你真的覺得做網絡大電影的前景不明朗嗎?”

“目前很不明朗。”陸嚴河說,“但是,如果是養團隊,我覺得可以做。”

王霄說:“北極光電影現在確實定位有點模糊,我跟林總也溝通過,到底是要把北極光電影做成一家傳統的電影製作公司,還是作爲北極光的補充業務版塊,林總也還沒有想好。”

“因爲北極光電影起步太晚了。”陸嚴河說,“其實每一家視頻平臺都在佈局電影版塊,電影版塊雖然淨利潤不顯眼,可是你也知道的,電影它本身對於任何一家大型傳媒公司來說,都有着更廣泛的戰略意義,尤其是對於財報、對於整個集團的市場經濟而言,它是可以撬動地球的那根槓桿。林總不是沒有想好定位,是電影這個行業本身就是砸錢厲害、回報極小,對北極光來說,北極光電影如果不能挑戰傳統的電影公司,在電影市場真正攻城略地分杯羹,那還不如就僅僅作爲一個業務版塊,先吊在這裡,看看行情,蓄勢待發。”

王霄點頭:“你說的,跟我想的一樣,不過,我終究還是想要做一些東西出來。”

“其實,你背靠北極光視頻,有着最好的平臺資源。”陸嚴河笑了笑,“之前馬致遠的那部《身陷醜聞》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電影,不是一定要投資高才能夠獲得大回報,只要資源用在刀刃上,用話題度,也一樣能博取關注,但如果是我做《身陷醜聞》,我就不會只賺這點快錢,就像跳起來劇場一樣,它每一部戲的利潤可能都不超過一百萬,但是,它每年都有四十多部,加起來,利潤一樣可觀,關鍵是,品牌建立,觀衆留住了。”

王霄:“你的意思是,我做網大,也不是不能做,而是不能跟以往那樣的做法?”

陸嚴河點頭:“網大在觀衆心中已經留下了粗製濫造的印象,這是毀根基的事情,《身陷醜聞》是靠着馬致遠這個曾經的頂流以及跟自身相契合的題材,帶來了巨大的關注度,讓大家想要湊熱鬧。如果你能給北極光電影的網大,做一個品牌,一個欄目,或者說一個系列,舉個例子,比如《十七層》這樣的闖關類驚悚題材,去吸引鍾愛某一類題材的觀衆,未必不能做出來。現在視頻平臺的網大,不就基本上聚焦於驚悚恐怖這一類嗎?因爲大浪淘沙,發現這一類在下沉市場有着固定的觀衆底盤,總有賺頭。但問題也還是在於沒有人想要去把這些電影做得更好一點,上限有限,沒有捲起來,所以,對於觀衆的印象,始終停留在粗製濫造的階段。”

王霄點頭。

“我懂你的意思了,我去琢磨一下。”

陸嚴河又說:“另外,你現在雖然手頭資源有限,資金不夠你開很多電影,但就像鄭希莫導演的新片這樣,如果北極光電影真的能夠在小成本文藝片這一塊打開局面,那李治百也可以是一個開始,我相信很多的偶像演員,都希望能夠踏入電影圈,其他電影公司的門檻那麼高,北極光電影完全可以牽線搭橋組班子,要說拍攝資金,很多偶像演員背後都是有資本支持的,總而言之,手頭資源有限,但你可以調動的、置換的資源,在北極光這個平臺,我認爲是龐大的。”

王霄明白,點了點頭。

“再者,既然跳起來劇場在劇集這一塊能成功,爲什麼不能在電影這一塊成功呢?”陸嚴河笑了笑。

-

“我現在確實也在訂閱《跳起來》這本雜誌,但是,你們這本雜誌上的小說,也太搶手了。”

《樓上》的導演黃泵在見到陸嚴河之後,跟陸嚴河吐槽。

“我看中了好幾篇小說,想要買下電影改編權,結果都被人捷足先登了。”

陸嚴河說:“導演,抱歉,確實,《跳起來》的小說現在是挺搶手的,很多公司、製片人、導演和編劇都在盯着,尤其是很多的作者,他們的新作基本上都是還沒有發表就被送到了關注他們的人手裡,提前拿下了改編權,黃導,如果你有特別喜歡和關注的作者,可以告訴我們,我們也會在他們有了新作之後,第一時間寄給你的,不用等到雜誌發表那一天,你才能看到。”

黃泵:“我說呢,爲什麼我看中的每一篇小說都那麼快被搶走了,原來還有這一套。”

他說:“那我不跟你客氣了,真有幾個作者,我覺得他們寫的故事對我胃口。”

黃泵這樣一個看上去過於“仙風道骨”的導演,也不跟陸嚴河客氣,馬上就把幾個人的名字告訴了陸嚴河。

陸嚴河當即發給了陳思琦。

黃泵:“你把我最喜歡的演員劉特立老師搶去拍了《小鬼當家》,搞得劉特立老師都沒有時間來演我的戲了,你是不是要賠我一個演員?”

“哈?”陸嚴河一愣。

“我有個角色,請你來客串一下,怎麼樣?”他對陸嚴河擠眉弄眼。

這個每天穿得像個道士的導演,完全沒有名導的風範,反而像個招搖撞騙的算命先生。

陸嚴河不禁笑了。

“黃導,什麼客串角色?”

黃泵說:“嘿嘿,一個掃地僧。”

“啊?”陸嚴河一愣。

黃泵:“怎麼樣怎麼樣?客串一下,三天就夠了。”

陸嚴河哭笑不得。

“我總得先看看劇本啊。”他說,“掃地僧是個什麼角色,我也不知道。”

黃泵:“一個隱士高人。”

“武俠題材啊?”

“對,民國武俠。”黃泵點頭,“因爲主角用的全是新人,沒辦法,只能請你們來站站臺,免得上映的時候,影院都不給排片。”

陸嚴河其實挺喜歡黃泵這個導演的。

他拍的《樓上》,讓劉特立拿下影帝,演戲多年,終於躋身市場一線。

這個導演的風格,就是市井氣味特別濃,又特別地道。

只是現如今陸嚴河真不敢亂客串。

他對黃泵說:“導演,你把劇本先給我看看吧,角色合適,我就去客串,就怕那角色我演不了,我還年輕呢,不是什麼角色都能演。”

黃泵:“你這麼說,其他演員怎麼活?”

“你還是先讓我活下去吧。”陸嚴河無奈地說,“你這麼捧殺我,我怎麼混?”

黃泵拍拍自己的嘴。

“算我嘴巴禿了皮了。”他說,“那回頭我把劇本發給你。”

“行。”陸嚴河點頭。

黃泵這才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說:“對了,我聽說你跟陳品河不和?”

“啊?怎麼了?”陸嚴河問。

黃泵說:“我這部電影,有個角色也想找他客串來着,不過也不知道他答不答應,你介意嗎?”

陸嚴河沉吟片刻,說:“他是個麻煩人,我不想跟他牽扯到一起。”

黃泵:“那行,我懂了,你先看劇本吧,你給我個信兒,你要願意來我就不找他了。”

-

跟老朋友寒暄,跟新朋友認識,等陸嚴河落座,都已經是二十分鐘以後的事情了。

讓陸嚴河意外的是,他的座位跟陳品河的座位,竟然就隔着溫生明一個人。

捱得也忒近了。

陸嚴河的團隊從來不跟活動舉辦方確認座位、排序這方面的事情。

不事兒。

以前陸嚴河覺得這是他的一個美德。

他現在忽然覺得,有的時候,提前確認一下座位也不是壞事。

可別哪一天把他跟陳品河安排在一起了。

陸嚴河坐下的時候,陳品河已經坐下了。

溫生明卻還沒有過來,兩個人中間的位置空着。

所以,陸嚴河一坐下就轉頭看向左邊,和坐在他左邊的劉畢戈熱情洋溢地聊起了天來。

劉畢戈驚訝於陸嚴河突如其來的熱情——都老朋友了,突然這麼熱情,心裡只會有點發慌。

但是,劉畢戈的眼角餘光瞥見陸嚴河腦袋後面的陳品河,也就反應過來了。

劉畢戈衝陸嚴河挑了挑眉毛。

陸嚴河說:“其實,苗月今天應該過來的。”

劉畢戈說:“苗月她媽媽今天做手術,她得陪着。”

陸嚴河一聽,馬上一愣,問:“做什麼手術?”

“長了個小瘤子,良性的,別擔心。”劉畢戈說。

陸嚴河鬆了口氣。

劉畢戈說:“其實我最近也在琢磨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陸嚴河問。

“你的故事。”劉畢戈說。

“啊?”陸嚴河掀起眉角。

“我總覺得你的故事挺適合拍成電影,太傳奇了。”

“算了吧。”陸嚴河搖頭,“我的故事有什麼適合拍成電影的,一路順風順水,也沒遇到什麼挫折,就是個大爽文。”

“呵!”劉畢戈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真是活久見了,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有人說自己的人生是個大爽文。”

“不然呢?”陸嚴河說,“哪個演員像我一樣,剛開始演戲,就碰到了一個首部作品就拿威尼斯國際電影節評審團大獎的導演,《暮春》是我第一部主演的電影,就獲得這麼大的榮譽,你說我是不是順風順水?”

劉畢戈:“……我本來想罵你臭不要臉的,但是如果我這麼罵了,我感覺我把我自己也給帶上了。”

陸嚴河點頭,“你說的沒錯。”

劉畢戈:“但是你真的覺得你順風順水嗎?所有人都把你看作勵志傳奇。”

“我只是起點不高而已,但是我基本上所有的付出都得到了回報,這還不叫順風順水,那我覺得我太貪心了。”陸嚴河說,“非得一出生就給你喂金湯匙才叫順風順水嗎?”

劉畢戈:“你看看,你這話說得就很像電影臺詞。”

“我不介意你把這些臺詞寫進你的劇本里。”陸嚴河說,“但是不要以我的故事改編成電影。”

“行吧。”劉畢戈嘆了口氣,“拍完了《定風一號》,後面我突然一下還真的沒有什麼好想法了。”

“先休息一下唄,休息好了,自然就有想法了。”陸嚴河說,“你這幾年一直連軸轉,幾個項目之間都沒有歇口氣,肯定會遇到創作困境啊。”

“那你怎麼沒有遇到呢?”劉畢戈狐疑地問。

陸嚴河笑,“因爲我是天才,每天都有很多的故事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根本不需要我費勁兒去找。”

劉畢戈點了點頭,說:“也是。”

竟然就這麼認同了。

陸嚴河:“你這個時候突然煞有其事地說一句也是,顯得我真的是一個很自大的人。”

“我要是在這個時候說一句你臭不要臉,那我就真的挺不要臉了。”劉畢戈也笑,“我現在忽然覺得,你跟思琦做《跳起來》這個雜誌也挺牛的了,是未雨綢繆嗎?作爲現在國內最暢銷的雜誌,這麼多人都在這本雜誌裡找故事,我都每期在訂閱。”

陸嚴河:“無心插柳柳成蔭而已,那個時候我們才高中畢業,我自己都還沒有開始做演員呢,哪裡有那麼長遠的想法。”

“只能說,你做演員這事,老天都在幫你。”劉畢戈說,“令人嫉妒啊,苗月說,現在每個月都有公司拿着《跳起來》上發表的小說,找她改編劇本,將近三分之一的項目,都是從《跳起來》上找的故事。”

“那沒辦法啊,現在《跳起來》幾乎是唯一一個可以穩定產出短篇小說和中篇小說的平臺,要麼就是傳統文學雜誌,可是傳統文學雜誌上的小說又不夠商業化,這就是一個故事市場的中空地帶。網絡小說雖然火,但全都是大長篇,跟不上現在各個平臺要佈局精品短劇的需求,更跟不上電影公司對電影故事的需求。”陸嚴河說,“我們也沒有想到,《跳起來》會做到這一步。”

劉畢戈:“最關鍵的是,它還網羅了國內最會寫故事的一幫作者。”

“因爲沒有別的平臺。”陸嚴河說,“以前紙媒興盛的時候,多少短篇小說冒出來,現在的數量,不過是十中一二。”

兩個人一邊閒聊着,一邊看着頒獎典禮。隨着一個個獎頒出去,時間倒也過得很快。

最佳導演獎的頒獎在最佳男主角這個獎項的前面。

臨近頒獎的時候,劉畢戈忽然就不說話了。

他緊張了。

劉畢戈拍了這麼多部電影,到目前爲止,還沒有得到過飛鴻獎的認可。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一個牆外開花牆內香的導演。

國內獎項給予他的認可,遠遠不如國際上的獎項給予的多。

這一方面跟他資歷尚淺有關,另一方面,也跟他每一次運氣不好有關。

這幾年,有一說一,國內的電影爆發得有點厲害。無論是藝術電影,還是商業電影,又或者是《定風一號》這種兩邊都取得好成績的電影,非常多。劉畢戈拿不到獎,還真不是他被看輕了,是競爭環境太卷。

這一次,劉畢戈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生息》導演俞琴、《泥濘》導演華韻和《霓虹》導演鄒雲志。

這三部電影,前者跟《定風一號》一起入圍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後兩者是荷西電影節的獲獎作品。

五個提名者,四個國際四大電影節出身,最後一個是今年票房大爆、觀衆口碑也很好的主旋律電影《紅日》的導演沈易。

同樣,也是誰拿獎都說得過去的提名格局。

有一說一,放在五年前,這樣的局面都出現不了。什麼時候中國電影一年就可以有這麼多在國際電影節冒頭的電影啊,一年能有一兩部都不錯了。

總體來說,陸嚴河覺得劉畢戈的希望最大。

一方面是劉畢戈已經提名過好幾次,資歷已經積累在這裡了,另一方面,《定風一號》是所有提名電影中,綜合藝術成就和票房口碑成績最好的作品。

陸嚴河同樣屏息凝神,聽着頒獎人念出獲獎人的名字。

“《定風一號》,劉畢戈!”

陸嚴河第一個驚喜地握緊了拳頭。

他轉頭看向劉畢戈,劉畢戈整個人都身體輕鬆了,長長地吁了口氣。

“拿獎了!”陸嚴河笑着捏了捏劉畢戈的手臂,“趕緊上臺領獎吧。”

劉畢戈一把抓住陸嚴河,摟着他抱了一下,起身,又和溫生明抱了抱,往臺上走去,整個過程,他都握緊了自己的右手拳頭。

-

“這個獎肯定是劉畢戈的,毋庸置疑。”在臺下,另一邊,也有人在安慰俞琴,“今年《定風一號》代表中國電影衝擊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形勢大好,國內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拖後腿的。”

俞琴撇了撇嘴。

“算了,我們哪能跟主旋律比呢。”

“沒事,導演,懂的都懂,去年在威尼斯國際電影節,獲得最佳導演獎的是你,不是他。”

俞琴說:“接下來的最佳電影估計也是《定風一號》的了。”

“應該是。”

“真沒意思,拉我們一羣人來陪他們唱戲,我就不應該來的。”

“導演,慎言啊。”

“慎什麼慎,我又不靠他們吃飯。”俞琴脾氣一向古怪,她這麼說,也沒有人敢說什麼。

俞琴忽然想到什麼,轉頭看向衛雪。

“沒事,你仍然有希望拿獎。”

這位被她從劇場找到的女演員,第一次主演電影,就是《生息》。

衛雪笑着擺擺手,說:“能提名就已經很好了。”

俞琴說:“你陪我一起花這麼長時間拍了這部電影,值得一個最佳女主角。”

衛雪:“導演,你能夠在我失業的時候給我提供一份工作,我已經很知足了。”

“你還沒有跟經紀公司簽約嗎?”

“還沒有。”衛雪搖頭,“沒有人來找我。”

俞琴看着衛雪今天身上穿着的裙子,也是,甚至都不是禮服。

《生息》這部電影,並沒有爲衛雪帶來多少知名度。

國內票房不過470萬,威尼斯國際電影節的最佳導演獎,也沒有賦予這部電影更好的票房成績。

俞琴說:“等會兒我帶你去認識一下陸嚴河,他的經紀人陳梓妍開了一家經紀公司,如果你能夠簽到他們的公司,對你也好。”

衛雪露出了幾分驚訝之色。

俞琴看到她露出這樣的表情,問:“怎麼了?你以爲我跟陸嚴河關係不好?”

衛雪想說“不是嗎?”,畢竟剛纔她對《定風一號》的劉畢戈拿獎這件事,很不服氣的樣子。

“我只是看不慣這些評獎的風氣。”俞琴說,“陸嚴河人還不錯,我跟他打過很多次交道,認識這麼些年,他還算是一個比較正派的人,雖然他不純粹。”

“不純粹?”衛雪一愣。

“他本來可以做一個很偉大的演員的,但是他演了太多不值得演的戲,浪費了他的表演。”俞琴神色淡然,“這些你不用管,都跟你沒有關係。”

衛雪沒有說話,主要是對於這些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

最佳導演獎之後,就是最佳女主角。

衛雪雖然自己說着“提名就知足”,但到底是緊張的。

她說的知足不是假話,她形象不夠好,演技也沒有好到出類拔萃的地步,不然,不會一直待在劇院裡演戲,直到他們的劇團倒閉。

本來以爲是人生中的一道坎,卻在這個關鍵時候碰到了俞琴,被這位大導演挑去演了《生息》,突然就闖入了國際舞臺。

如今,又提名了飛鴻獎。

簡直跟做夢一樣。

哪怕沒有經紀公司來籤她,出席頒獎典禮,也只是穿了一條自己買的、看上去像禮服的裙子,跟周圍的人羣有些格格不入,顯得有些“寒酸”,她仍然覺得,自己足夠幸運了。

但這不影響她內心深處,仍然隱隱約約有些期盼,期盼自己有可能從於孟令等人手中,拿到那個獎。

“獲獎的是——”

衛雪感覺一口氣憋在她喉嚨裡,快要出不來了。

再不說的話,她要窒息了。

“《猶豫人生觀》,於孟令!”

一口氣吁了出來。

塵埃落定。

奇蹟沒有發生。

衛雪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鼓起了掌。

爲別人鼓掌。

-

陸嚴河轉頭對溫生明一笑。

“溫老師,下一個獎就輪到我們了。”

溫生明握住陸嚴河的手,輕輕拍了拍,說:“隨遇而安。”

陸嚴河點頭。

他看着臺上的於孟令,她靠着這部電影,在前年年底的比卡洛電影節拿了最佳女演員獎,如今,又首次拿下飛鴻獎最佳女主角,作爲國內的文藝片女神,大衆知名度這幾年算是越來越打開了。

他由衷地爲這位女演員鼓掌。

陸嚴河欣賞江玉倩這種不懈打拼的女演員,也欣賞於孟令這種堅持自我的女演員。

在這個流量時代,於孟令是真正做到了不爲利益所動、只拍自己想拍的戲。

《胭脂扣》後,她的大衆知名度可以說一夜暴漲,但她既不參加綜藝節目,也沒有接別的戲,而是接了一部《猶豫人生觀》這樣低成本的藝術電影——

沒熱度,低片酬。

用一句說爛了的話來形容,於孟令確實有點“人淡如菊”的意思了。

除了她自己在意的,其他的名利,都不爲所動。

-

頒發最佳男主角這個獎項的頒獎嘉賓,是寧秀蓮。

她款款上臺,介紹每一位提名的男演員。

陸嚴河默默地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恢復了平靜。

這時,在媒體間接受完採訪的劉畢戈拿着獎盃過來了。

“獲獎的是——”寧秀蓮打開信封,從裡面拿出卡片。

劉畢戈彎腰準備坐下,眼睛盯着寧秀蓮。

“《定風一號》——”

劉畢戈瞬間又站了起來。

陸嚴河已經轉頭看向了溫生明。

溫生明也轉頭看了過來。

“陸嚴河!”

劉畢戈拿着獎盃和證書的雙手舉了起來,發出一聲歡呼。

陸嚴河也驚喜地張大了嘴。

溫生明笑着拍拍他的後背,說:“恭喜,快去領獎!”

陸嚴河猛地抱住溫生明。

溫生明笑意從眼底泛了出來,他一直拍着陸嚴河的背,哄孩子一樣,“好了,趕緊上臺了。”

陸嚴河深吸一口氣,擡起頭,恰好與坐在溫生明旁邊的陳品河目光對上。

陳品河姿態優雅從容地坐在位子上,輕輕鼓掌,面帶微笑。

陸嚴河在與他目光交接的那一刻,瞬間斂下眼簾,遮蔽幾乎是生理反應一般的鋒芒。

他起身,又跟劉畢戈抱了一下,一溜兒小跑上了臺。

“我人生中獲得的第一個表演獎,就是在飛鴻獎得到的,那是我第一次演電影,飛鴻獎就給予了我一個巨大的鼓勵,現在,它又給了我一個鼓勵。”

陸嚴河從寧秀蓮手中接過獎盃和證書,面朝觀衆席,目光落在衆人身上,笑得意氣風發。

“但我本來以爲,今天晚上上臺領獎的人不是我。”陸嚴河深吸一口氣,“相信所有跟溫生明老師一起演過戲的人都明白我在說什麼,當我以爲我真的是一個表演天才的時候,遇到這樣一座大山,我就像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孫悟空,遇到了怎麼也翻不出去的五指山,他的表演,如海納百川,讓我感到自己的渺小。”

溫生明在臺下搖手。

臺下卻響起一陣掌聲。

“當然,我不是說我演得不如溫老師,溫老師也不會允許我這麼說,因爲好的表演,永遠是對手的相互成就。”陸嚴河說,“我在《定風一號》中,完成了我自己對於表演技術上的一次蛻變,也讓我對錶演的理解,有了新的認識。溫老師給予我的不僅僅是指導,是一種讓我可以完全放開手腳來嘗試的包容,無論怎麼演,都不用擔心他接不住。所以,在電影裡,出現了一個不同以往的我。”

“這需要信任,需要包容,需要肯定,也需要支持。”陸嚴河轉頭看向劉畢戈,“這也完全需要感謝你,劉畢戈,演了這麼多年戲,只有你還會在現場用批評、指責、挑釁甚至是羞辱來刺激我,也只有你明白,我每一次的改變,是想要抵達什麼樣的終點,所以,這部電影,我演得一點兒也不氣定神閒,我彷彿被關在煉丹爐裡的孫悟空,每一場戲都在遭受很多的精神折磨,好在,最後我也練出了我的火眼金睛。”

“作爲一個總是被稱作天才的演員,我總是一邊覺得不好意思,一邊感到得意忘形,還好,在這條路上,總是有一些同行者,真正地走在我的身邊,提醒我,我不是站在神山上,我是走在路上,無論如何,也要腳踏實地。”

“溫老師,殺青那天,你告訴我,你會一直看着我,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陸嚴河眼角餘光看到陳品河那張臉,心中忽然一陣莫名的悸痛,這讓他突然停頓了一下,他強行忍住了這陣悸痛,眼角卻又泛出了點點淚光。

“還好,我不至於到很久以後才明白。”陸嚴河微笑了起來,“謝謝,你出現在了我的電影人生裡。”

陸嚴河深深鞠了一躬,下臺。

-

這是一個“含溫量”非常高的獲獎感言。

誰都沒有想到。

陸嚴河也很少會用這麼長的獲獎感言,去感謝自己在戲中的一個對手演員。

或者說,在這之前,幾乎沒有過。

而今天,此時,此刻,陸嚴河在已經脫離“新人期”、成爲國際上最有代表性的中國演員的時候,卻忽然發表了一段堪比“新人期纔會有的動容和動情”的感言,多少是讓人感到驚訝的。

但同樣,他又說得如此坦誠,坦白。

他從容地說出了自己的自傲與自負,又明白無誤地告訴了所有人,他沒有陷入迷失之中。

他不介意以如此自謙的姿態,將感謝致以溫生明。

他也沒有官方地對其他提名者表示感謝。

到了陸嚴河這個地位,當然也不會有人在這個方面去糾他的錯。

熟悉他的人,卻從這一段話裡,聽出了很多的言外之意。

陳梓妍坐在後排,目光遠遠地落在了那個男人的身上。

和她一樣的,還有張悅真。

她們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想要知道,此時此刻,陳品河是什麼心情。

有那麼一絲一毫的後悔嗎?

張悅真的手指指甲已經嵌入了手心。

表面上,她還得狀似平常地保持着微笑。

-

最後的最佳電影作品大獎,同樣花落《定風一號》。

《定風一號》可以說是今天晚上的最大贏家。

確確實實,就如有人說的那樣,當《定風一號》在北美勢如破竹地地向奧斯卡最佳外語片衝去的時候,國內是肯定不會給它拖後腿的。

黃仲景上臺發表感言,講了這部電影拍攝背後的辛苦,以及一衆創作者的堅持。

陸嚴河當時正在後臺接受媒體的採訪。

聽到《定風一號》獲獎的消息,陸嚴河在媒體採訪間開心地歡呼了一下。

至於黃仲景的發言,陸嚴河沒有去聽——哪怕現場就有轉播畫面。

頒獎典禮結束。

陸嚴河在後臺被俞琴叫住了。

俞琴將衛雪介紹給了陸嚴河認識。

就如俞琴所說的那樣,陸嚴河跟俞琴之間,稱不上有矛盾,而且,因爲都是經常打照面的電影人,彼此之間有不合的地方,當然也有互相尊重的地方。

俞琴說:“她是一個好演員,但是缺少機會,以後有合適的角色,你多用用她,她不會讓你失望的。”

陸嚴河沒有想到俞琴會對他說這樣的話。

他是見識過俞琴跟寧秀蓮從合作到“鬧掰”的過程的。

俞琴不是個好脾氣、好性格的人。

讓她來給陸嚴河這樣一個並不算有私交的人說這樣的話,陸嚴河詫異之餘,也對衛雪真正留下了印象。

他是覺得,要麼衛雪真的戲好到讓俞琴惜才了,要麼就是衛雪人好到讓俞琴動了真感情了。

“行啊,沒問題,雪姐,回頭你把你的經紀人聯繫方式發給我,我發給靈河的人,以後有合適的角色,我們合作一把。”

衛雪有些尷尬地說:“不好意思,我還沒有經紀公司。”

陸嚴河一愣。

俞琴說:“她之前是在劇團演話劇的演員,被我找過來演電影的,對電影圈一點兒不熟,我也不混他們這個圈子,你知道的,我拍的都是獨立電影,你……你看——”

俞琴說到這裡,反而語滯了,似乎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着往下說。

陸嚴河恍然,繼而瞭然。

他笑着點頭:“沒事,一樣的,我們有了聯繫方式就行,雪姐,回頭你有空,我請你來靈河轉轉。”

衛雪說好,又說謝謝。

俞琴這個時候才忽然笑着問了一句:“你一直都在投文藝片、藝術片,不知道我的下一部電影如果找你投資的話,你投不投?”

“投啊。”陸嚴河毫不猶豫地點頭,“您的電影只要需要我,我就投。”

俞琴略驚訝——爲了陸嚴河這毫不猶豫的態度。

“這麼爽快?”

“您的戲,必須爽快。”陸嚴河說,“如果您只需要資金,您缺錢,隨時找我,但如果還需要別的支持,現在北極光電影正在做藝術電影,負責人就是我大學的學長,王霄,我也可以介紹給您認識。”

俞琴一聽就擺擺手,說:“我不喜歡任何人來插手我的電影,指手畫腳的,我很不喜歡。”

陸嚴河笑,說:“我明白,您跟我開口,你也相信我,我不會隨便給您介紹人,我介紹的,一定是靠譜的。”

俞琴聽了,這才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

陸嚴河問:“您接下來有別的安排嗎?”

“沒有,怎麼了?”俞琴問。

陸嚴河說:“我學長他組織了一個小型的派對,不是那種特別大的、特別熱鬧的,要不您和雪姐跟我一起去見一下他?”

俞琴猶豫了。

“梓妍姐也在。”陸嚴河說,“雪姐不是還沒有簽約經紀公司嗎?等會兒也一起順道介紹認識一下,看拾火有沒有那麼緣分,跟雪姐在接下來合作一下。”

俞琴看了一眼衛雪,又看了一眼陸嚴河,說:“那去吧。”

俞琴,是已經入圍過四次威尼斯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導演。

她的作品,拿過一次最佳女演員,拿過一次最佳導演。

而她本身是一個完全不在主流電影公司支持下拍電影的導演。

就如她所言,她早期從各種電影基金項目拿錢拍電影,後來賺了點錢,就開始用自己的錢拍自己的電影,爲了不受任何影響,她的電影很少從其他電影公司、基金會融資,是真正的獨立電影。

這樣一個導演,陸嚴河雖然覺得她的戲很“坑”演員——一演就是半年一年不能接任何其他工作,片酬又極少。但是,某種程度上,他又是佩服她的,就跟他欣賞於孟令一樣,在這樣一個世界,能夠言行合一做自己的人,陸嚴河一定程度上都很敬佩。

所以,陸嚴河是真心願意幫俞琴拍電影。

而恰好王霄的北極光電影又想要通過文藝片這樣一個投入量較小的品類打開局面,陸嚴河也就自然想要把俞琴介紹到王霄那裡去。

至於說靈河——

俞琴對於靈河而言,無論是哪方面的價值,都不太是靈河需要的。

-

王霄弄的派對,確確實實就是一個小派對,在頒獎典禮現場附近的一個別墅裡。

弄得很溫馨,也很私密,四周都有保安防守,不讓狗仔記者鑽進來。

陸嚴河帶着獎盃出現之後,全場都在鼓掌,歡呼。

沒有參加頒獎典禮的李治百和顏良兩個人都直接來了這裡。

兩個人一人手裡抱着一瓶香檳,給他“開炮”。

陳思琦也帶着《跳起來》團隊的核心成員來了。

主要是版權編輯們——

這裡也是他們的主戰場。

溫生明比他到得更早,本來在跟陳碧舸聊天,陸嚴河一來,他就笑着走過來,給了他一個溫暖的、厚實的擁抱。

這麼多年,作爲一個老前輩,向他表達過感謝、感恩的後輩,不計其數,但像陸嚴河這樣,都已經走到今天這個位置,還甘願伏低身姿,從言行舉止,從實際利益,從各個方面尊他爲師的,屈指可數。

溫生明是大前輩,是表演藝術家,也是人,怎麼不會被陸嚴河的誠懇打動。

尤其是陸嚴河獲獎感言裡,最後把他曾經說的話,又當衆說了一遍——

一個功成名就的老前輩,說的一句話,被一個後輩如此珍重地記在心裡,那份溫存之感,誰不感動?

“你這小子!”溫生明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陸嚴河笑。

“下個月的凌雲獎,不會還是我拿獎吧?溫老師?”

溫生明:“還是你拿獎又怎麼了?你拿的這些獎,你老師我幾十年前就拿過了。”

陸嚴河:“……唉,我在你面前炫耀個什麼勁兒啊,真是關公面前耍大刀了。”

溫生明大笑。

隨後,陸嚴河一晚上都在幹掮客的活兒,把這個人介紹給那個人,把那個人介紹給這個人。

間隙還要跟人喝酒。

如果不是第二天還要拍戲,這真是一個需要通宵達旦的慶祝之夜。

凌晨兩點,陸嚴河跟陳思琦在角落擁抱着,溫存了片刻。

“等下就要走了。”陸嚴河的腦袋擱在陳思琦的肩膀上,“明天早上十點要開工,不能太晚。”

陳思琦摸摸他的臉,說:“好,明天晚上等你回來。”

陸嚴河笑了起來。

“一起吃晚飯嗎?”

“可以啊,你想吃什麼?”陳思琦問。

陸嚴河警覺地問:“你要親自下廚啊?”

陳思琦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說:“我去餐廳帶回來!”

陸嚴河笑了起來。

“算了,別這麼累了,我們直接在外面吃了再回去好了。”

陳思琦:“你明天什麼時候收工?你拍完戲,估計有點累哦,你確定要在外面吃嗎?其實我最近還是練了一下我的手藝的,有幾道拿手菜。”

陸嚴河:“你知道我很愛你,對吧?”

“知道啊。”陳思琦又摸了摸他的臉,“你是不是喝多了?怎麼突然問我這個?”

陸嚴河:“所以,我們之間可以說真話的,沒關係的,對吧?”

陳思琦臉上浮現出危險之色。

“嗯哼?”

陸嚴河:“要不我們還是去外面吃了再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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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思琦咬牙切齒:“……要不是看在今天晚上是你高興的時候……行,我們去外面吃了再回來。”

陸嚴河頭埋在陳思琦的肩窩裡,悶悶地笑了。

“算了,還是嚐嚐你練過的手藝吧,跟你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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