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暮聽得入神：“我從不曾察覺到你的存在嗎？”
他前世究竟修了什麼福氣，纔有幸讓她默默陪了他半輩子？可爲什麼他不知道她的存在？
“應該沒有吧？”顧夕顏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
周暮武功雖然高深莫測，但他到底也只是肉體凡胎，又如何看得到她這一縷飄渺無依的魂魄？
兩人突然同時安靜下來。
許久過後，周暮突然想起另一種可能：“若非周行說出這件事，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
顧夕顏抱緊他的腰，悶聲道：“我想過等除去周行，再跟公子說這件事，可有些事我難以啓齒，確實不太想和公子說。”
她素來知道周暮對她的佔有慾強，有時候她自己都不想回憶起前世那些不好的事情，周暮聽了又怎麼會高興？
她最怕他心裡留下一根刺，時不時被刺一回。
周暮知道她說的“有些事”，其實就是她當過周行外室這件事。
“可惜我前世遇見你的時候太晚了。”周暮心裡不是滋味。
他前世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更不知道她在周行那裡遭受了許多屈辱。明明周行對不起她，最後又害她在花樣年紀早逝。
“有什麼可惜的？我倒覺得是因爲前世陪了你多年，積下了不少福德，這一世才能和你做夫妻。我前世死得早，可是我也得到了補償，得以重生，有和前世完全不一樣的人生。”顧夕顏話音剛落，周暮就在她額間印下一吻。
之後兩人沒再說話，顧夕顏好奇地看向周暮，發現他又在走神。
“公子在想什麼？”顧夕顏扶正周暮的臉。
周暮眉峰微擰：“就是在想我做的那個夢。我在想，那會不會也是我們的前世？”
顧夕顏一愣，突然手腳冰涼。
周暮沒有發現她的異樣，自顧自地又道：“你既然都能重生，我們還能重來一世，這是不是說明咱們的姻緣不只一世？那我們會不會是宿世姻緣，會不會在前世之前我們早有糾纏……”
顧夕顏久久未語，周暮這時才發現她過於安靜：“我只是覺得這種可能性是有的，因爲我那個夢過於真實，好像確實發生過一般……”
“公子想說什麼呢？”顧夕顏突然起身。
周暮沒想到她會突然使性子，一時手足無措：“我、我就是說會不會有這種可能性，沒其它意思，不是想惹你生氣。”
“如果真如公子所言，那是咱們的另一世，那或許公子一開始就不喜歡我，也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安靜了片刻，顧夕顏撂下一句：“我去看看孩子。”
走出醉墨閣的一瞬，她在想，或許周暮的那個夢纔是他們的開始？
並不是美好的兩情相悅，而有可能只是她單方面喜歡周暮，不過是她肩挑擔子一頭熱。所以這一世，其實是周暮還她的情債？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當會兒，男人溫暖的手掌牽起她的：“我陪你回棲時苑。”
顧夕顏默默跟着周暮前往棲時苑，兩夫妻十指相扣，安安靜靜走完這一程。
顧夕顏躺下後，沒有說話。
周暮受不了這樣的氣氛，沉聲道：“是我說錯話，你莫難過。一個夢而已，當不得真。”
“嗯，早點睡吧。”顧夕顏覺得確實是沒什麼好多想的。
無論前世因果如何，這一世他們總歸做了夫妻，前緣如何好像也沒有那麼重要。就算真像周暮夢裡那樣，他未對她動情，那也不是他負她，他根本不欠她什麼。
只這樣的事實總不會讓人太開心。
想通之後，顧夕顏倒是心安了，很快便睡着。
反觀周暮心裡難受。他覺得自己多半是猜對了，那個夢其實也是他們的前世。若是他想的那樣，從前是他負了她。
他無法理解夕顏這麼好，那一世的他爲何會不喜歡她。
這天晚上似醒非醒，直到第二天早上起來，天還未亮。他正想輕手輕腳起牀，別驚動顧夕顏，誰知顧夕顏在同一時間起身，並且服侍他更衣。
“是我吵醒你了？”周暮看着她打哈欠的樣子，心軟成泥。
“昨天入睡前我在想自從我懷孕後就再也沒有這麼早起身，覺得自己這個妻子做得並不太稱職。都說百年修得同船渡，不論前緣，咱們這輩子能做夫妻便是恩賜，應該好好珍惜不易的緣份。”顧夕顏撫平他衣上的褶子：“公子莫胡思亂想。咱們應該慶幸，公子的毒雖然沒有完全解除，但最起碼不會再輕易失控，這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周暮啞然失笑：“你想的總是比我通透。”
“也不是通透，就是覺得人生苦短，如果說幾輩子才換來這一輩子的相知相許，那不是更應該好好過日子嗎？”顧夕顏在周暮臉上親了一口：“公子覺得呢？”
周暮覺得小妻子的話很在理，自然沒有異議。
這回顧夕顏把周暮送出棲時苑纔回屋睡了個回籠覺。
隔壁秦王府，周行一宿未眠。
他以爲自己有機會把周暮從太子之位拉下來，最終卻功虧一簣。
他明明親眼看到周暮失控的一幕，見人就殺，而且他昨天搬出前世的事，最能刺激周暮，周暮也確實受到刺激，但最後關頭周暮又平靜下來，讓他的計劃最後夭折。
這回他不只沒能逼周暮當衆發瘋，還打草驚蛇，王太后看他的眼神也不對，這樣的情況於他很不利。
“蘇荷？”周行下意識就想找蘇荷。
因爲蘇荷在前世幫了他不少，有時候蘇荷也確實能幫他出主意。
但應話的卻不是蘇荷，而是趙德：“蘇姨娘回別苑了，老奴去把她找過來。”
周行揮揮手：“罷了，容本王再想想。”
或許情況也沒那麼糟，他還有翻盤的機會。
但他沒想到，這天下午趙嬤嬤突然來到秦王府，並且把孩子抱了回來：“小世子一直哭鬧，太醫也找不到原因，太后娘娘擔心小世子是太想秦王妃，便讓老奴把小世子送回王府。”
趙嬤嬤說着，把哭鬧不休的孩子交到周行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