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暮沉默不語。
正如致遠所言，他確實是在知道顧夕顏把本命花心給他後才墮魔。
那時他化神飛昇的雲梯已經出現，他只要登上雲梯，便是數萬年來上神第一人。偏在那時，他眼前突然浮現看到顧夕顏把本命花心生生剖出來的一幕。
司命星君曾爲他批命，他化神有一劫，而且還是情劫。若此劫能渡過，他將成爲數萬年來上神第一人。
若不能渡過此劫，他化神無望。
他沒有把司命星君的話放在心上，只因他修的無情道。他不可能沾染情愛，自然也就不會經歷什麼情劫。
但看到顧夕顏灰飛煙滅的一瞬間，他還是化神失敗，淪爲墮仙。那時他才知司命星君並非危言聳聽，他在飛昇前一瞬生了心魔。
而他的心魔正是夕顏仙子。
只有除去自己的心魔，他方能飛昇爲上神。
在那之後，他花費數百年，走夕顏仙子走過的路，做她做過的事，只爲收集她可能遺留下來的殘魂。
即便如此，他還是沒能找到夕顏仙子的殘魂，而他的心魔越來越盛。
就在他絕望的當會兒，他卻在清幽宮內五百年前未曾穿過的一件衣裳上找到一抹殘魂。
他突然憶起五百年前發生的事。
那年他奉命去人界捉拿私自下界作亂的噬夢獸，後來不小心入了噬夢獸夢境，並被困在其中，是顧夕顏不顧一切入了夢，把他從夢中帶出來。
噬夢獸惱羞成怒，攻擊了顧夕顏，她因而受了重傷，魂魄不穩。
他衣裳上的那一抹殘魂，正是那一年留下。
找到這抹殘魂，他又花了一百年才養成她的魂魄，讓她投胎轉世，在人界歷劫。
只是在那幾百年的時間裡，他所有心思都在顧夕顏這個心魔之上，以至於他道心不穩，在送她入人界輪迴那一天，他方知她少了愛魄。
顧夕顏所有的愛意都在她的那顆本命花心裡，她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他。
也是在那一刻，他的心魔愈發拙壯，最後竟生生墮魔，淪爲墮仙。
知道她是天缺之人，他爲了還這份情債，便也讓自己輪迴轉世，只爲還她一世深情。
只第一世輪迴出了岔子，他和她未相遇她便歿了。
那一世他溫養她的靈魂，纔有了輪迴第二世。
第二世他們終於相愛，結爲夫妻，他也終於還了欠她的情債。
如今的夕顏仙子重回仙位，又與許言卿結定下婚約，他似乎也不會再有什麼遺憾，這該是好事。
致遠發現魔君大人坐在夕顏仙子的小院裡睡着了，似乎還做了一個好夢，魔君微微上揚的脣角正正說明了這一點。
翌日周暮醒來，致遠好奇地問道：“君上昨夜做了什麼樣的美夢？”
周暮一愣，他昨夜睡着了，還做了夢？
“我看到君上在夢中笑了。”致遠實在是好奇。
周暮仔細想了想，他似乎是睡着了，還夢到在人界和顧夕顏做夫妻的那一世。
“君上睡着的時候看起來很開心。”致遠又道。
在魔君統領魔界以來，他從來沒見魔君笑過，這是第一次。周暮沒接話，依然沉默。
致遠知道他的性子，倒也沒再追問，又道：“君上此趟來仙界是想聯姻，夕顏仙子卻已有婚約，那君上還要不要跟仙界聯姻？”
既然魔君並不執着於和夕顏仙子結爲道侶，那還要跟仙界的仙子成親嗎？
“不是非得聯姻。”周暮意興闌珊。
致遠瞭然。
雖然魔君不願意承認，但魔君想結親的對象只有夕顏仙子，除了夕顏仙子，誰都不行。
“難得來一趟仙界，不若君上住些日子再回魔界好了。”致遠徵詢周暮的意見。
他就在想，明明在人界時魔君和夕顏仙子那麼相愛，怎麼可能到了仙界就不愛了？
他不相信魔君會眼睜睜看着夕顏仙子嫁給齊安仙君卻什麼都不做。
周暮沒接話，但致遠知道，這是認同了他的意見。
事實證明，哪怕是同在仙界，若沒有一個人主動，周暮和顧夕顏也不會憑白無故打照面。
他們一個住在清幽宮，另一個住在花界，距離很遙遠。
剛開始周暮的神識也不會去窺視顧夕顏，後來有一天周暮不小心睡着，再夢到人界，心緒不太平靜，待他緩過神來，發現自己的神識已去至花界。
彼時顧夕顏正好洗浴出來，他看了個正着。
雖然他的神識及時退開，但驚鴻一瞥中，還是所有細節都印在了腦海。
記得水滴從她的玉頸滑落，直至沒入她的胸房，記得她如玉一般的肌膚在水滳浸潤下愈發晶瑩剔透。更別提她纖細的腰盈盈一握，身段好的驚人……
周暮收回神識，狠狠閉上眼，心跳不知何時加快了跳動。
他以爲人界的事過去了，但在人界發生的事如今又在他眼前閃過，尤其是二人柔情蜜意時所有的香丨豔畫面變得具體如有實質。
從前他覺得人的皮相不過是一具皮襄，無論美醜都是一樣。偏偏就有一個女子的皮相像是刻心入肺，怎麼也忘不了。
人界輪迴那一世他只想還顧夕顏的情債，卻不曾想過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致遠在仙界會完故友歸來就看到周暮緊皺眉頭的一幕，他以爲發生什麼事，忙問道：“君上怎麼了？”
魔君的性子最是平穩，平素無悲無喜，他何時見過魔君眉峰緊皺的樣子？
周暮壓下紛亂的心緒，只道：“我去外面走走。”
或許他應該多看幾位仙子。
仙界無論男女，都長得好看。顧夕顏或許是長得不錯，但也不至於沒有比她更美的。
試問仙界的仙子哪個不是貌美如花，身段了得？
致遠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緊跟在周暮身後，出了清幽宮。
一路上倒也遇到幾位仙君，仙子倒是極少。
致遠見周暮興致缺缺的樣子，突然道：“君上，不如我們去花界走走吧？”
周暮沒接話，只看了看天色。
天色黑了，這個時候去花界做甚？
但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瞬間便到了花界，而且站在了夕花閣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