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無法愧疚

李楞了一下,隨即怒道:“你是故意的?”

“這正是我的職責,”雅各布坦然說道:“您是戰團的團長,是戰團的首腦,您的意志就是戰團的意志,在戰團初創的當下,您的每一個抉擇都決定了戰團的未來,在這種情況下,您個人的狀況,要比戰團的狀況重要的多。戰團遇到了挫折與困難,我們還能重來,戰團還能繼續。可如果問題出在您的身上,那麼戰團就會行走在錯誤的路上!”

李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極爲難看,他冷聲問道:“哦?那麼在你看來,我是走在錯誤的道路上了?”

“我只是預防這種狀況發生,大人,您的心中懷有愧疚,這並非不好,不過我必須讓您知道,您所做的事情並沒有錯。”雅各布誠懇的說道:“開誠佈公的交談,比讓這愧疚如同一根毒刺一般隱隱紮在您的內心深處,讓它變成一處隱藏的傷口,最後化爲膿瘡要好的多。‘渡鴉’當年爲何會獨自出走,他爲何選擇喪生與混沌之中?他最後又爲何僅僅只留下那一句‘永不……’?想必您應該比我要了解的多一些。我無從批評渡鴉大人的個人操守,但是他的選擇對於帝國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損失,也是極爲不智的!”

雅各布的脣舌之間彷彿藏着一把鏈鋸劍,只不過幾句話,他就將李的心事徹底肢解開來,袒露在陽光之下。李的呼吸一下子沉重了起來,李嘴脣哆嗦着,最後也只說出了這樣的話,“你,你簡直就是大膽!竟然膽敢在我的面前如此放肆!”

雅各布笑了,如果僅僅只是“大膽”這樣的評價,那麼多少也說明了李的真實想法。智庫管長對自己的之前的那番話十分滿意,不論如何,他總算是初步摸清了這位團長的內心想法,不過不論是什麼事情,都要講究見好就收,於是雅各布極爲恭謙的說道:“我的膽量,皆來自與您的明智,最重要的是,您明白,我說的是實話!”

李自然明白雅各布說的不錯,曾經的闇鴉守衛的創始團長,皇帝的兒子,至始至終忠誠於皇帝的“渡鴉”,最終離開了由他一手創建的戰團,消失在了恐懼之眼附近,帝國公認爲他選擇在混沌之中結束了他的性命,原因並不複雜,是因爲愧疚。

在戰帥荷魯斯帶着二十個星戰團之中的十個反攻地球的大叛亂之中,闇鴉守衛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忠誠於皇帝,在戰爭之中,戰團進行了艱苦慘烈的防衛戰,最終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戰士們成建制的慘死在混亂的戰場之上,就連基因都無法回收,戰團的基因庫因此遭到了沉重的打擊,闇鴉戰團更是險些瀕臨毀滅。

在叛亂之後,面對戰火連綿,分崩離析的帝國,戰團的創建者渡鴉不得不將他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戰團的戰力恢復之中。渡鴉的想法很簡單,想要保衛帝國,守護人類,那麼至少也要先恢復戰力。可戰團並非是一天就能建成的,在那種危機狀況之下,渡鴉爲了儘快恢復戰團的戰鬥力,不得已使用了許多過分的手段。

重塑闇鴉戰團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據說在鴉之塔的地下已經充滿了塑成失敗的星際戰士,這些野獸般的失敗品將鴉之塔的地下變成一個令人恐懼的咆哮地獄。

這些野獸不是星際戰士,甚至不能稱之爲“人”,據說他們的存在早已經被掩埋在了歷史之中,只留下了各種隱秘的傳言。

最終,闇鴉戰團得以重生,可“渡鴉”也從戰團之中消失,行蹤成謎。大部分帝國曆史研究者認爲他無法承受內心的愧疚,選擇在混沌之中結束了他自己的生命。

渡鴉因爲愧疚而離開了戰團,消失在了帝國之中,在雅各布看來,這雖然可以稱爲善良,可他更願意稱其爲愚蠢!或者是軟弱!

他絕不願意自己的頂頭上司也是這樣的一個人,雖然他繼承了渡鴉的基因,可能也繼承了渡鴉那軟弱的性格。可人的思想卻是可以通過交流來相互影響的。

不論怎樣,雅各布都要讓戰團走上正確的道路,讓致遠星系成爲帝國邊防上的堅固的堡壘!

雅各布說道:“在我看來,您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優秀團長,在您的帶領之下,聖殿騎士團必將輝煌,可如果說您唯一的缺點,那就是您太重視情感了。出於情感,您或許會感到愧疚,但您決不能讓這些影響了您的決斷。渡鴉犯下了致命的錯誤,因爲那時闇鴉守衛已經重建,羅保特那時候已經登上帝國軍最高軍事指揮官的寶座,整個帝國已然趨於平穩,他便放鬆了警惕,他認爲敵人已經失敗,危險已經消失!簡直就是大錯特錯!現在的情形只比當年更加險惡,帝國面臨着前所未有的危險,我們正處於最爲危險的環境之中,在這種情況之下容不得一絲一毫的軟弱!”

李默然,心中不由的感嘆,雅各布不愧是自己的智庫管長,在相處的這段時間裡,雅各布的目光已經穿透了李身上那耀眼的光環和他強大的武力,看到了李內心深處的軟弱。而這卻恰恰是李一直想隱瞞的。

從李的內心深處來說,他並非是一個強者。

何爲真正的強者?

劉邦能夠面不改色的說要嘗一嘗自己父親的肉;劉備在逃跑時能夠毫不猶豫的拋妻棄子;這些人都是單純的小人嗎?並非如此,而是他們非常清楚自己的追求,明白自己的目標,生於亂世的他們比其他人更明白世界的殘酷,世界上從舊不曾有過完美,人們在追求最終目標的路途之上不可能一路平坦,總會需要我們取捨,懂得取捨並且善於決斷的人就能果斷的做出決定,他們就能比他人先行一步。在天下這個終極的目標之下,又有什麼是不能捨棄的?

而李不同,在他的內心深處,他不過是一個生在和平時期,在和平年代裡長大,被普通繁瑣的世事所牽絆的普通人,直到如今,他也只不過是隨着世事推動踉蹌的前行,前路茫茫,佈滿迷霧,未來會如何,李心中一點底都沒有。可就算他知道前行的道路越來越荊棘,卻也無法停下自己的腳步。

因爲不論他之前是什麼,現在的他他早已經不是那個生活在和平世界裡的普通的人了,他來到了這個世界,繼承了這個身份和身體,自然也承擔了這份責任,作爲男人,他能做的就是堅持的走下去。

縱然李是個普通人,可作爲普通人,他也有着自己的堅持,不過是一些簡單,卻又愚笨的理念而已,可這些理念卻深植心中,牢不可破。

在李的內心深處,他這麼做並非是爲了神皇,只不過是爲了羅伯特.李,導師的遺志非常的簡單,那就是“爲神皇服務!”,可那位曾經佇立在帝國巔峰的神聖的皇帝已經在他的黃金王座之中沉默了萬年,昔日的事蹟隨着時間的流逝變成了傳說,直到今日,那些傳說早已經成爲了神話。

曾經用他一人的光芒照耀黑暗宇宙的神皇,如今也只能坐在皇家的王座之上逐漸的腐爛。這忠誠又應該向誰付出呢?就算自己想要轉投向帝國上層的權貴,可哪些人根本就不需要李,他們打心底忌憚着這位從歷史之中醒來的人,穩定格局之中最不願意見到的東西就是變數,於是帝國的高層早早就把他踢到了帝國之外。

李現在唯一能夠做的,也必須去做的,也只有保護好自己周圍的人,守護這些信任着自己的人。

也是爲了身邊這些相信自己並且依靠自己的人。

可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李必須讓自己的軍團變得強大起來,漆黑的宇宙之中充滿了帶有惡意的生物,惡魔,靈族人,還有綠皮,以及各種異形!天知道漆黑的宇宙之中還孕育過一些什麼別的被詛咒的邪惡的東西!

這一次綠皮的入侵導致了一個省的被毀滅,三個省的居民被迫撤離,上十萬的民衆被屠殺,財貨的損失更是不計其數,雖然具體統計還沒有出現,但戰爭還沒有結束,損失只會不斷的上升。可李明白,這一次入侵到致遠星的並不算是真正可怕的敵人,和宇宙之中那些真正恐怖的勢力和軍團比起來,這些獸人根本就算不上什麼。

李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的,宇宙漆黑並且寒冷,容不下一絲軟弱,我們必須堅強。謝謝你的安慰,戰士們雖然犧牲了,可他們仍然是神皇的戰士,仍然是聖殿騎士團的騎士,不論他們在什麼地方,他們都要爲騎士團奉獻出自己的全部!”說到這裡,李的神色有些黯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雅各布,很幸運你能成爲我的智庫管長,你的智慧正是我所需要的。”

“您不必爲這個感謝。您是我的團長,我爲您服務。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好了,我明白了。那麼關於‘安息園’的事務,我希望你能夠和馬丁牧師好好合作,安息園是按照馬丁牧師的意思設計的,馬丁牧師精通各種宗教儀式,同時在建築方面也有頗深的研究,可他對工藝精細方面的要求有些過於了,我希望工期能夠加快一些,安息園最好能夠在戰爭完結之時建好。”

“我明白,不論是致遠星的民衆,還是我們,都需要一場盛大的葬禮來撫慰傷口。”

李點了點頭,“是的,還有一件事,一週之後我們會在祈禱堂舉行一次戰團儀式,到時候你需要出席。”

“我絕不會錯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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