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維多利亞親手將安德烈耶維奇老將軍槍斃之後,她手下的防衛軍軍官就不再用正眼去看她了。
偶爾直視過來的,眼中也沒有絲毫的看到美女之後應該有的愛慕大膽之類的感情,那些軍人的眼中僅僅只有毫不掩飾的熊熊燃燒着的怒火,如果能夠,維多利亞毫不懷疑這些軍人會用他們胸中的怒火將自己焚燒殆盡。
唯一讓維多利亞依然待在決策者位置上的原因,那就是安德烈耶維奇老將軍是個非常優秀的將軍,他旗下的軍人團體多半都如同他一樣,僅僅只是純正的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遵從帝國的階級,嚴格執行上級的命令,這已經成爲了銘刻在這些防衛軍人骨子裡的東西了,所以就算他們十分仇視自己的上級,恨不得將這個心腸歹毒的小丫頭姦殺個一百遍用來消除心中怒火,可維多利亞一個命令下來,他們依然一絲不苟的照樣執行。
當然,自然也有心中藏有仇恨,準備爲安德烈耶維奇老將軍復仇的衛軍,不過在靈族人的外壓之下,這些潛藏的力量全部都暫且隱退了下去,至少在表面上,整個金色原野上的軍隊都團結在了維多利亞的身邊,遵從着她的意志,積極準備着和靈族人抵抗到底了。
這種情況之下,僅僅只有維多利亞她自己明白自己所處得位置有多麼的危險和尷尬,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坐在火山口之上,好多次她都在深夜裡從噩夢這種驚醒,然後獨自縮在柔軟的天鵝絨牀被之中,睜着眼睛看着房間裡的黑暗,就這麼獨自度過之後的漫漫長夜,直至天亮。
她不敢閉上眼睛,她害怕睡着之後自己會再一次的進入到夢中,去繼續那個讓她顫抖的噩夢。
在夢中,維多利亞指揮着防衛軍們贏得了勝利,慶祝之後,盛大的閱兵式得以舉行。她就站在高高的觀禮臺之上,無數防衛軍戰士排着方正從她的面前走過,當走過她面前的時候,方正的防衛軍戰士們按照慣例,陡然側過頭向她行禮,可是這時候她卻看到了這些戰士的眼睛,幾乎所有戰士們的眼中都包含着濃濃的仇恨,那怒火幾乎都要噴射而出,將她融化。
如果僅僅只是一個人也就罷了,可是上千萬的防衛軍,走過了她的面前,每一個士兵看向她的眼神之中都充分的表示出“刻骨仇恨”的含義。
被無數個手持武器的士兵們所仇恨着,任何一個只要擡起槍,就能殺掉自己,只需要一個人高喊一聲口號,就能發起一場兵變。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
維多利亞只覺得自己全身都被火油給澆頭,而天空之中,火星正如同雪花一般的緩緩飄落。
在夢中,維多利亞感受到了這樣的恐怖。可等她到了白天,她卻覺得那個夢並不僅僅只是夢而已,更像是一種預兆,因爲就算是在現實,她所處的環境也差不多少。
雖然維多利亞早就有這心裡準備,可當她驚覺的時候,她的心中依然存有惶恐,自己竟然早已經被仇恨和不滿所包圍,士兵和軍官們都對自己的存在十分不滿,這就像是一個隨時都能爆炸的炸彈一般。當然,不滿是來自於多方面的,一方面因爲維多利亞不過是個小丫頭,讓這個的一個少女做自己的上司,軍官們多半都是不太服氣的,可最主要的原因依然是她殺掉了安德烈耶維奇老將軍。
更可怕的是,不但是士兵如此,現如今就連文官系統,甚至是自己之前交好的一些政治上的人脈都對自己產生了一絲疏離感。
這就很可怕了。
士兵們的仇恨是可以預見的,維多利亞在做這件事情之前就已經想好對策了,在外敵的壓迫之下,產生內亂的機率不大。只需要撐住這一段時間,將靈族人打退之後,自己就會帶着功勳以及勝利者的光環離開這片星域,到時候誰管這些士兵的看法?
可是政治上的失分就很致命了,現在幾乎所有人都在警惕維多利亞家的小姑娘,並且隱隱的排斥着她,僅僅是因爲她沒有按照規矩來。
在政治圈子裡,不按規矩出牌的人,是會被提防和排斥的,因爲誰也不想在開會的時候突然有人掏出搶給自己腦門上開個洞。
畢竟大家都是搞政治的,說來說去都不過是利益問題,又不是黑幫老大開會,談着談着就動起手來,這也太下作了,完全讓老人們無法接受。
於是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之下,維多利亞也感覺到了疲憊。
作爲一個正牌的維多利亞家族出來的年輕人,一個政客家族的天才,少女自然不會讓心中的不安有一絲一毫表現出來,所以在所有人面前,她依然還是那個讓人驚歎,甚至是讓人恐懼的少女,她依然強勢的讓自己的每一句話得到執行,每日都在不停的利用各種渠道,向着宇宙深處的各方力量發出求援的訊號,做出自己能夠承受的許諾,她依然專注於工作之中,不讓他人察覺自己的異樣。
可是她確實是感到很累了,很希望能夠找個人談一談,或者找個堅實的肩膀讓自己靠一靠。
在昨日工作結束之後,她聽到了內侍的報告,說是聖殿騎士團的團長閣下已經回到了曠野之門,而且還抓回了一個靈族俘虜。由於得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所以維多利亞按耐着自己的心情,等到了今日清晨纔來拜訪。
第一次來的時候她被勤務兵給攔下了,告知主人正在睡覺,於是維多利亞又百無聊賴的轉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處理公務,等到午飯之後她再一次的前往李的房間拜會,卻沒想到這傢伙竟然還沒有起牀,仍然在睡覺。
維多利亞畢竟還是一個少女,就算她非常優秀,可少年人的特性總少不了,於是她一時衝動,就不管勤務兵的勸阻,跑到李門口開始敲門了。
在閒聊之中,維多利亞自己倒是頗爲不好意的將她來找李的這段過程說出來,至於她精神上的疲勞,內心的惶恐這些事情她自然是不會多說的。
“總之,就是在下一時衝動了,想想時間已經是中午了,想您大概應該不會是還在睡覺,多半是不想見我。於是就特別想和您談一談,爲何要避開我,之後就不管不顧的敲起了門來,和勤務兵先生沒有一點關係,他多次阻攔了我,可是礙於身份,他也不能做的更多,所以您要怪的話,就還是怪我吧。”一邊這麼說着,維多利亞就站起了身來,對着李躬下了腰,行禮道歉:“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團長閣下竟然是真的在睡覺,還吵到了您的美夢,實在很抱歉。”
尼瑪,土著就是土著啊,才第二次就忍不住狂敲門了,三顧茅廬都沒聽說過嗎?心中鄙夷着,表面上也自然的大大咧咧了起來,“算了,坐下吧。”李倒是沒挪窩,大刺刺的就這麼受了維多利亞的道歉,他大方的說道:“之前不過是有點起牀氣,剛剛起牀的時候情緒不太正常,你也別見怪。不過這事情也不能怪你,畢竟很少有士兵像我這樣,都到正午了還在睡覺。”
“是的,當初聽到勤務兵這麼說,我也是很生氣的,想着,這樣的敷衍實在是太沒有誠意了,怎麼會有星戰團的團長一覺睡到午後的。”
士兵都是紀律型生物,起牀,早鍛鍊,晨禱,早飯……一直到晚禱之後上牀睡覺,都是有着嚴格的時間規定的,這還只是防衛軍,軍規就如此的嚴格,那麼傳說之中的星戰團的戰士們又該有着怎樣嚴格自律並且嚴苛的生活呢?這都不用問,僅僅憑藉想象就能猜出個一二三來。
維多利亞哪裡想得到世界上還有着李這樣的人。
“紀律確實十分重要,不過多是對新兵來說的,”李笑了笑解釋說道:“上過幾次戰場,在生死之間來回走過幾次之後,就算的上是老兵了。你說的這些紀律很少有能夠約束到老兵的,大家多半都是依照自己的習慣來調節自己的作息時間的,我由於剛剛出了任務,身體有些疲勞,加上過一段時間戰火可能就要燒到門口了,再想如同現在這樣舒服的睡大覺可就難了。”
“說的也是,知道您不是因爲討厭我而避開我,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不過李閣下之前說是欣賞我,”維多利亞笑了笑說道:“請恕我恬不知恥的問一下,您僅僅只是隨意的讚美的,還是真心這麼想?”
真的有點恬不知恥啊,怎麼會有人這麼問話?
“是真心這麼想的,”李也恬不知恥的說道:“我這人從來不說客套話的。”
“哦?這樣啊?”維多利亞的眼中閃現出了亮光,她繼續問道:“那麼我能知道,您爲何要欣賞我嗎?”
“你的做法很直接,到了這種時候,不管是政治還是利益什麼的,都比不上子彈吧。說實話,比起政客,你更像是個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