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6章 富貴

第1896章 富貴

四個老兵拼桌聚餐的這個夜裡,三瓶白酒被喝了個乾淨之後,李小五攙扶着喝的最多,也醉的最嚴重的盧老哥離開了院子。

“咱們還能回去嗎?”

程官印一邊幫忙收拾杯盤狼藉的桌子一邊問道,“回家”。

“能”衛燃安撫道,“肯定能回去”。

“那就好”

程官印像是從這句明顯的安慰裡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他滿是醉意的臉上也總算少了些愁苦。

簡單的收拾了餐桌,兩人又各自接了些水就在這院子裡胡亂沖洗了一番滿是戰傷的身體,隨後便回到了各自的房間早早的躺在了鋪着竹蓆的牀上。

這一夜,衛燃藉着酒勁睡的格外踏實,隔着堂屋的程官印,也在輕輕拍了拍身下的鐵架子牀之後,在滿足的嘆息中進入了夢鄉。

衛燃不知道這一夜他睡了多久,但在他被隔壁的馬蹄表鬧鐘吵醒的時候,窗外的天才剛矇矇亮。

“怎麼這麼早就醒了?”衛燃打着哈欠坐起來朝隔壁問道。

“吵醒你了?”程官印歉意的說道,“我要起來磨豆腐了。”

“這麼早?”衛燃錯愕的問道。

“撐船打鐵磨豆腐,可沒有比這更苦的買賣了。”

程官印嘆息道,“這個時候開始磨,等天亮的時候就能出去賣一賣豆漿和豆腐,賣剩下的就滷起來,留着賣臭豆腐,總不至於糟踐了。”

“你這錢掙的這麼不容易怎麼還捐那麼多”跟着爬起來的衛燃隔着堂屋問道。

“我一個人,有塊豆腐有把鹽就能活,那些錢換成吃喝送到大陸,萬一有一口餅乾送到我兒懷謙的嘴裡,或是送到我弟弟兵權的嘴裡,說不定就能救了他們的命。”

話說到這裡,穿好衣服的二人先後從各自的房間裡走出堂屋。

“你也不睡了?”程官印朝衛燃問道。

“我也要起來忙活了”衛燃說道,他的活兒也確實不少呢。

沒有過多的閒聊,兩人簡單的洗漱之後各自走進了各自的廂房。

程官印那磨豆腐的營生苦,衛燃這邊的工作同樣不輕省。

先和好了半燙麪醒發,他緊接着便開始剁肉餡調料忙着灌腸。

甚至趁着熏製灌腸的間隙,他還去院子對面的廂房看了眼正在燈光下忙着熬煮豆漿的程官印,並且用相機幫他拍了張照片。

“你還是這麼喜歡給人照相”程官印笑着說道。

“活着總得有些愛好”衛燃笑着迴應了一聲,隨後便回到了對面的廂房。

趕在天亮之前,衛燃給重新擡回三輪摩托貨斗的保溫箱子裡裝滿了燒餅和灌腸。

等他最後炒出一小盆鹹菜的時候,對面廂房裡的程官印也擡出一桶豆漿放在了三輪車裡,隨後又端出一板豆腐放在了豆漿桶的上面綁好。

“先吃飯吧,吃完了再出門。”

衛燃招呼了一聲,此時朝陽纔剛剛開始冒尖兒,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呢。

根本不用商量,程官印端出了一盤熱氣騰騰的豆腐和兩大碗豆漿,衛燃則端出了一碟炒鹹菜一碟灌腸,以及幾個剛剛出爐的燒餅。

沒有太多交流,兩人三兩口吃完了早餐,根本顧不得休息便各自騎着車子出門開始了吆喝。

隨着兩人的吆喝,這個寧靜的眷村也跟着活了過來一樣。

隨着家家戶戶的大門打開,那些來自祖國各地的老兵或者老兵的家眷,也紛紛拿着各種容器走出來。

在和大陸幾乎無異的熱情問候中,他們或是買上一塊熱騰騰的豆腐,或是打一小盆兒燙手的豆漿,又或者買幾個燒餅。

如此走街串巷的忙活了不到兩個小時,一路找機會偷拍的衛燃和被偷拍的程官印甚至都沒離開眷村,便趕在天氣熱起來之前各自賣空了他們車上的燒餅或者豆腐。

結伴回到了家裡,兩人各自沖涼之後便回到房間開始補覺。

雖然早晨衛燃就已經超額完成了每天的KPI,但爲了能多瞭解程官印的生活,他下午肯定還是要出攤的。

當這一覺又一次在馬蹄表的鬧鈴中醒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鐘前後了。

好在是不用打仗不會死人,所以雖然辛苦了些,但衛燃卻是沒有任何意見。

麻利的翻身起牀,他先給那臺尼康SP相機換上了新的膠捲,隨後才走出房門,開始和程官印各自爲下午的出攤進行準備。

順便,他也再一次給程官印拍了幾張照片。

“膠捲那麼貴,你總是拍我做什麼?”程官印笑着問道。

“留個念想”

衛燃笑着解釋道,“以後你和你兒子懷謙團聚了,也好給他看看你現在的生活。”

這個不是藉口的藉口說出來,程官印恍惚了一下,隨後說道,“膠捲的花費我來出。”

“這就不必了”

衛燃擺擺手走進了廂房,見吊爐裡的炭火已經燃燒趨於穩定,這纔開始打燒餅。

不等他這邊忙完,程官印已經打了個招呼先一步蹬着三輪車離開了院子,順便還給衛燃留下了一份加了不少辣椒的油炸臭豆腐。

自然,衛燃也遞給了他兩個夾滿了灌腸的燒餅路上吃。

約莫着還是昨天下午那個時間,吃飽喝足的衛燃也騎上三輪摩托離開了家門。

這一次,李小五沒有隨着他的吆喝出來買燒餅,倒是那位盧老哥如早晨一般又買了三個。

這一次,衛燃還看到了盧老哥的兒子,這個小傢伙看起來倒是和李小五的兒子年歲不相上下,只是看起來要文靜一些。

照例也掰了一小段灌腸給這個小傢伙當零嘴兒,衛燃不急不緩的在眷村轉了一圈,隨後又一次開往了昨天募捐的位置。

果不其然,程官印就在距離那座募捐舞臺不遠的位置擺攤,此時正如昨天一般,在做一些小學生的生意。

把三輪摩托挨着對方停好,衛燃打開弔爐邊的鎖釦之後也不吆喝,只是搬了一張帶來的小板凳放在車尾。

有人來買燒餅,他便熱情招待,沒有人的時候,他便時不時的舉起相機,或是給不遠處生意還算不錯的程官印拍一張,或是給臺上那個他已經確定是林阿勇的年輕男人以及他愛慕的姑娘拍上一張。

也就在這並不算忙碌的忙碌中,天色漸漸變暗,衛燃和程官印也各自打開了貨鬥邊遠架着的照明燈,繼續招待着越來越多的食客。

“阿叔,我要兩份臭豆腐!”

就在那邊的募捐活動停止之後,負責主持的那個漂亮姑娘帶着她身後的林阿勇來到了程官印的攤位前面。

“兩元”程官印說着,已經開始了忙活。

“我來吧”

林阿勇趕在那個姑娘掏出錢包之前,將提前準備好的鈔票遞了過去。

“謝謝你阿勇!”

那個漂亮姑娘踮着腳在穿着軍裝的林阿勇臉上親了一下,撒嬌說道,“我還想吃那個阿叔的燒餅。”

“我這就去買!”

林阿勇說着接過了找零,走到了衛燃的攤位前,買了兩個夾着灌腸的燒餅。

“你的女朋友?”衛燃一邊忙活一邊笑着問道。

“還不算呢”

林阿勇帶着年輕人的羞澀,“不過快了。”

“那我給你多夾一些灌腸,祝你成功!”衛燃熱情的說道,實際上卻並沒有多放哪怕一片灌腸。

只是難免,他也在好奇,對方這麼一個此時看着還算不錯的小夥子,怎麼會做出砍下程官印腳掌的事情的。

在這樣的思慮中,這天的擺攤也隨着燒餅和灌腸售罄宣告結束,衛燃和程官印二人,也先後回到了家裡。

就像昨天一樣,他們剛剛弄出晚餐,李小五和盧老哥也各自拎着酒和下酒菜找上了門兒,根本不用招呼便在桌邊坐了下來。

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昨天程官印沒有和他們二人說起他在戰爭年代的經歷,僅僅只用一句“被強徵的民夫”一筆帶過。

所以無論李小五還是盧老哥,都把話題圈定在了他們各自的家鄉和留在大陸的親人上面。

“我在大陸還有個原配的,是家裡的童養媳。”

盧老哥端着酒杯嘆息道,“我當年嫌她沒文化,嫌我娘給她裹腳,一直不願和她成親。

那個小腳女人,本分老實,把我爹孃照顧的很好,也不知道有沒有活下來。”

“現在的嫂子是.”

面對衛燃的好奇,盧老哥嘆息道,“我被調去申城之後,我們醫院的護士。

我們是私定終身的,她的爸爸媽媽也在大陸,也不知道唉!”

“我爹孃也在大陸”李小五嘆息道。

“我家只有我弟弟了,還有我兒子。”

程官印跟着嘆息道,“也不知道他們還活着沒有。”

“喝酒吧”

李小五端起了酒杯,其餘三人端起來之後和他們依次碰了碰。

這頓夜宵盧老哥沒有喝多,更沒有破口大罵,但卻在幾杯酒下肚之後說起了冀省廊市附近帶着灌腸味道的方言。

就像李小五嘴裡冒出的,只有他自己能懂的韶官話,以及衛燃嘴裡的滄洲話,乃至程官印嘴裡冒出的湘南話。

在這雞同鴨講般的方言自說自話中喝光了一瓶白酒,李小五和盧老哥再次結伴離開,衛燃和程官印也在收拾了狼藉的杯盤之後,草草洗漱便回到房間躺了下來。

這一次,叫醒衛燃的卻不再是馬蹄表的鬧鐘,反而是幾乎在耳邊炸響的驚雷聲。

當他驚醒之後,卻發現自己坐在房間裡的桌邊,桌子上除了擺着大半瓶酒,還有一碟花生米以及幾張鋪在桌子上充當餐墊的報紙。

幾乎下意識的拿起那份報紙,衛燃不由的心頭一驚。

這報紙上的內容並不重要,但發行時間卻是1964年的7月!

壞了!

衛燃連忙起身,卻剛好看到有個背影似乎剛好騎着一輛自行車走出了院門。

是程官印?

衛燃匆忙拿起掛在牆上的雨衣穿在身上追了出去。

在試着發動那輛三輪摩托無果之後,他只能騎上了程官印拿來擺攤的那輛三輪車,這東西總比腿兒着要強。

一路緊趕慢趕,他卻發現,程官印最終來到了碼頭邊上。

此時風雨已經小了些,但天色卻依舊昏暗,這碼頭上也根本空無一人。

沒等衛燃喊住對方,程官印卻突然抽出他背後的大刀砍斷了一條小舢板的纜繩,隨後開始拽着繩子一次次的嘗試啓動那臺發動機。

完了

自知來晚了一步的衛燃幾乎剛剛藏到一堆貨箱的後面,便看到程官印被林阿勇用一支手槍指住了腦袋。

等他舉起相機按下快門的時候,已經有另外幾名士兵將程官印從船上給拽了下來。

“是你?賣油炸臭豆腐的那個?!”

林阿勇認出了程官印,“你這是想逃去大陸?”

“沒有”

程官印矢口否認道,“我買了個舢板,我擔心下雨淋壞了過來看看。” “給老子打!”

林阿勇像一條瘋狗一般下達了命令,頓時,他周圍那幾個年輕的士兵對着年近五十的程官印開始了拳打腳踢。

可此時原本想衝出去的衛燃,卻發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除了搭在快門邊的食指。

在無奈的嘆息中,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藏在這裡,朝着被圍毆的程官印一次次的按下了快門。

“你是想逃去大陸?”

林阿勇篤定的再次問道,“你是對面派來的間諜?!”

“我不是!”已經頭破血流的程官印有氣無力的說道。

“不是?你不是,老子怎麼升官?”

林阿勇拍了拍程官印滿是戰傷的臉頰,隨後拿起了程官印的那把大刀,一番觀察之後解開了刀柄上的破布,將藏在裡面的半根金條扣下來揣進了兜裡。

“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想逃回大陸?你是不是間諜!”

林阿勇重新蹲在程官印的身旁滿是期待的問道。

“我不是間諜”

年近五十的程官印爬起來,跪在和他的兒子程懷謙幾乎同歲的林阿勇面前,咚咚咚磕着頭,“長官,我只是想回去看看!看看我兒子還活着沒有,他要是活着,他已經和你一般大了。

長官我求求你,你讓我回去看一眼,看一眼我就回來,我求求你呀長官!”

“嘭!”

站起身的林阿勇卻一腳將程官印踹翻在地,“你個老東西,佔老子便宜是不是?這些金條是誰給你的!”

“有!我有!只要你放我回去看看我兒子,我就.”

“嘭!”

林阿勇再次重重的踢了程官印一腳,“老子這麼好騙呢?給我打!”

隨着他的命令,周圍那幾個混混一樣的年輕人再次開始了拳打腳踢。

而目睹這一幕的衛燃,卻連閉上眼睛都做不到。

“再問你一次”

林阿勇抓着程官印花白的頭髮迫使他看着自己,“你是不是間諜?金條藏在哪了?”

“我不是”程官印有氣無力的答道。

“還不老實?”

不知爲何火氣這麼大的林阿勇再次抄起了那把曾經拿來抗日的大刀,“既然心這麼想回去,老子就廢了你腳!我看你怎麼回去!”

說完,林阿勇雙手握住了那把抗日大刀,狠狠的一刀剁在了程官印的腳上。

“啊!”

在程官印的慘叫中,飛濺的血噴灑而出,染紅了碼頭的水泥地,也把林阿勇以及周圍的幾個年輕人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林阿勇帶着慌亂將手裡那把抗日大刀“噗通”一聲丟進了棧橋外的水裡,隨後說道,“快!勒勒住他的腳踝,把他丟到榮民醫院門口!快點!別鬧出人命!”

在他的指揮之下,兩個小混混解下了程官印腰間的布繩子腰帶勒住了他的腳踝,隨後將其擡到了一輛偏三輪摩托上,心急火燎的開了出去。

“阿叔,我是不是闖禍了?”

直到這個時候,林阿勇才朝躲在身旁的另一箇中年人問道。

“闖什麼禍?”

那個中年人掂了掂他自己手裡的半塊金條,“咱們咬死了他就是間諜,就是想跑,有我作證,有你那些朋友作證你怕什麼?”

被林阿勇稱作阿叔的中年男人蠱惑道,“阿勇,這次你就等着升官發財吧,到時候說不定小珊那個傻姑娘就會找你複合呢。

而且有了那半塊金條,以後你也能有筆積蓄了。”

“對!沒錯!沒錯!”似乎剛剛失戀的林阿勇一遍遍的自我催眠着。

“你再派個人盯着那個老東西”

林阿勇的叔叔繼續支招說道,“說不定他還真有金條呢,到時候咱們五五開!”

“我這就去安排!”

被慫恿的林阿勇想都不想的便應了下來。

唉.

旁觀了一切的衛燃在心底嘆了口氣,他眼前的一切,也再次被白光席捲。

當這白光消散,他發現自己依舊站在原地,只是這次卻並非雨夜,而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晴天。

在自己的身旁,停着的卻是一輛藍白色塗裝,車頭頂有一方行李架的大衆T1麪包車。

在這輛麪包車打開的車廂門裡,李小五的兒子李銘華正坐在座位上,擺弄着一架不知道哪來的徠卡相機。

拿起座椅上的一份報紙看了看,此時已經是1965年的8月了。

恰在此時,李小五也從遠處走了過來,他的手裡還拿着鐵鍬和一個裝着不少蚯蚓的罐頭瓶。

“衛大哥什麼時候來的?”李小五走到衛燃的身旁問道。

“剛來”衛燃答道,他確實剛來。

“阿華,去釣魚吧。”李小五說道。

“好!”

看着不過十一二歲年紀的李銘華脆生生的應了,放下那臺相機之後跳下車子,抽出一根並不算長的魚竿和一個小桶,然後又接過李小五手裡的釣餌,開開心心的走向了遠處的棧橋。

“衛大哥幫我做件事?”

李小五分給衛燃一支香菸說道,“盯着我和我的人的招子比較多,我出手不方便。”

“行”衛燃痛快的應了下來。

李小五看了看周圍,“程老哥今天下午就能從號子裡出來了,在他出來之前,有些事賬也該算一算清楚了。”

“林阿勇?”

“沒錯”

李小五點點頭,“去年我找人剁了他三根手指頭,還找人把那個小兔崽子踢出了軍隊,但那只是利息。”

“弄死算了”衛燃不置可否的說道。

“他那個叔叔前兩天出海的時候已經讓我弄死了,現在正在辦喪呢。”

李小五噴雲吐霧的說道,“死太便宜他了,衛大哥,幫我撞廢他一條腿吧,無論如何一定給他留一條爛命。”

“沒問題”衛燃再次應了下來。

“事成之後你就開這輛車走吧”

李小五拍了拍身後這輛麪包車的車門,“我聽說你在苔北有些朋友,去躲幾年再回來。”

“好”衛燃再次應了。

“你那輛破三輪摩托就留給程大哥討生活吧,他現在身上還有招子盯着,我沒辦法幫他,容易引火上身。”李小五繼續說道。

“什麼時候動手?”衛燃回答的格外乾脆。

“今天晚上”

李小五笑着說道,“有大師給阿勇算過命,今天來碼頭燒紙給他叔叔引魂,他叔叔不但能帶走他身上的黴運而且能保他後半生富貴。

衛大哥受累,送他一筆富貴如何?”

“放心,保證讓他出門撞大運。”衛燃微笑着做出了承諾。

“記得別弄死他”

李小五說完將車鑰匙遞給了衛燃,隨後拿上那臺徠相機走向了他的寶貝兒子李銘華。

“我就知道是你做的.”

衛燃笑了笑,同樣離開了這輛漂亮的、可以當做兇器的麪包車,轉而走向了眷村的方向。

不過,他卻並沒有回到眷村,只是在半路便找了個可以一眼看到那條路的堆貨場陰涼處躲了起來。

耐心的等到太陽落山,眷村方向也有個穿着孝的人拎着個藤條籃子朝着碼頭的方向走了過來。

“這特碼可是個技術活兒.”

衛燃一邊唸叨着,一邊左右看了看,隨後取出了那臺威利斯吉普,支起了帆布棚子。

耐心的等到那個穿着孝的人走過去,衛燃這才啓動了車子,踩下油門追了上去。

因爲發動機的轟鳴,對方倒是回頭看了一眼,但刺目的車燈卻讓他下意識的用手遮住了眼睛,並且往路邊稍稍退了一步。

衛燃雖然認出了對方確實是林阿勇,但並沒有趁機提速,反而保持着發動機的聲浪不變溫和的開了過去。

隨着距離拉近,他也猛的轉動方向盤,幾乎擦着邊碾在了對方的一隻腳上。

刺耳的慘叫中,這輛威利斯吉普的車輪壓住了林阿勇的腳掌,接着撞斷了他的小腿骨。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衛燃踩下了油門並且轉動方向盤,用車尾的輪胎額外碾了一遍,順便用車尾把他撞進了路邊的溝渠裡。

根本沒有減速,衛燃只是用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無比真誠的說了一聲抱歉,便繼續開往了遠處碼頭的方向,並在不久之後關閉了車燈。

“要是放在50年後,你現在已經能選車選房了,偷着樂去吧。”

衛燃在將車子開到碼頭的停車場並且直接收回金屬本子的同時,像個神經病似的喃喃自語着。

根本沒有任何的耽擱,他便徑直走向了遠處停着的那輛大衆麪包車,用鑰匙打開車門鑽了進去——他要重返現場看看了。

只不過,就在他發動車子之後,他卻發現,自己那輛三輪摩托車,此時竟然就停在不遠處被這輛麪包車的車燈照亮的地方。

在那片被照亮的區域後面,一個跛腳的蒼老身影正從棧橋下的水裡艱難的爬上來,在他的手裡,還攥着一把長滿了鏽跡,似乎纔剛剛被撈上來的抗日大刀。

回過神來,衛燃左右看了看,拿起一件似乎是李小五留下的漁夫帽扣在了頭上,隨後匆匆舉起相機朝着窗外按了下快門,接着立刻熄滅了車燈。

在他的窺視下,程官印將那把大刀放在了三輪摩托的貨鬥裡,一瘸一拐的騎上摩托,將其啓動之後,緩慢的開往了眷村的方向。

此時,剛好有不少水手正騎着自行車往回走,可程官印不但沒有超過他們,反而故意落在後面,用車燈幫他們照着亮。

而在他的身後,衛燃也駕駛着這輛漂亮的麪包車遠遠的跟着。

不久之後,他看到了那些騎着自行車的水手們在林阿勇身旁停下來,接着又看到程官印停下三輪摩托,一瘸一拐的走過去。

那個可憐的老男人,他幾乎沒有猶豫,便左右哀求着那些水手幫忙,將重傷的林阿勇擡上了那輛三輪摩托狹小的貨鬥,和那把只傷害過鬼子和程官印自己的大刀放在了一起。

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那輛三輪摩托的速度陡然提升,突突突的開往了城區的方向。

“唉”

衛燃在嘆息中搖搖頭,跟着踩下了油門,駕駛着這輛麪包車開進了濃烈的白光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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