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軒是個怕麻煩的人。
不願意和別人發生衝突。
但不代表,他怕事。
他只是不願意,將時間和精力,花在沒意義的事情上。
此外,也是爲了規避風險。
風起於青萍之末。
很多衝突,都是從一件小事開始。
見微知著,能避免就避免。
沒必要意氣之爭,退一步海闊天空。
不過,有些事,卻必須去做。
如在小孤峰時,吳氏姐妹惹出禍端,他儘可能想辦法解決。
不是爲了吳氏姐妹。
而是站穩立場,維持自己身爲小孤峰師兄的尊嚴和地位。
同樣。
他之所以答應丁玉瑤,去青龍灣看看。
並非僅僅是尊重妻子意願這麼簡單。
隨着境界修爲和地位的提升。
沈軒需要的修真靈物越來越多,各種瑣事接踵而來。
如採購材料、打探消息、售賣雷符毒符等,都需要人手去做。
他對呂正英說,他是自己人。
其實,僅有呂正英一人,遠遠不夠。
而且,呂正英即將創建修真家族。
之後,呂正英的重心,肯定是自身的家族事務上。
“須知物外菸霞客,不是塵中磨鏡人。”
沈軒不能將精力和時間,浪費在這些瑣事上。
他需要一些值得信任的修士,專門爲他做事。
青龍灣丁家,就是很好的人選。
本就是沈軒的妻族。
沈軒多次對丁家施以援手,在丁家修士眼中,恩深義重。
於情於理,丁家都會聽他驅使。
丁家所念念不忘的青龍灣,其實只是一條二階下品靈脈。
若不是偶然發現的天衍銅礦,這種靈地,根本入不了赤虹宗和天巧宗的眼。
之前數百年,丁家全族修士艱苦拼搏,也僅能維持三百族人修士生活修行所需。
盈餘極少。
連一枚宗門築基丹,都要費盡心力,才能兌換到。
“這件事,還要好好謀劃一番。”
沈軒略微思忖,打定主意。
隨後,身形變得透明起來,隱匿身軀,收斂氣息,飛向洪城縣沈府。
……
壽宴上,繁華似錦,喜氣洋洋。
“定海侯府,祝沈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松江府衙,祝沈老夫人松鶴長春,春秋不老。”
“洪城縣賈府,祝沈老夫人南山之壽,松柏之茂。”
皇親、高官、鉅商,紛紛送上壽禮。
丁玉瑤面露慈笑,端坐壽宴上座,身旁是沈秀星、沈秀雁一雙兒女。
當天,來沈府爲老夫人賀壽的客人絡繹不絕。
沈府前面的大街,擺上幾十筐銅錢。
附近的百姓們,無論身份地位,只要前來祝賀一聲,便能領走九枚銅錢。
這場壽宴,是洪城縣有史以來,最爲盛大隆重的。
洪城縣裡張燈結綵,歡顏笑語,洋溢着濃濃的喜慶氣氛。
一個時辰後,壽宴才結束。
達官顯貴紛紛告辭。
在小廳裡接待的天巧宗兩位仙師,也告辭離去。
……
清心堂。
沈軒單獨和家人團聚。
“娘子,我想過了。今晚收拾一下,明日清晨,我們去青雲仙城。”
丁玉瑤眼神微閃。
“夫君,你的意思,妾身去青雲仙城定居?”
“對!”
沈軒沉吟着說道:“丁宜軒的事,沒那麼簡單。”
“你們不宜再居住此地。”
“妾身聽夫君的。”
沈軒望向沈秀星、沈秀雁。
“你們呢?是願意同母親同去,還是留在此地?”
沈秀雁毫不遲疑地答道:“女兒陪娘同去。”
沈秀星略微遲疑了一下。
“父親,孩兒聽聞,青雲仙城,是青雲宗轄下最大仙城。常居仙城的,很多是宗門顯貴後裔。”
“孩兒一介凡人……”
顯然,,沈秀星底氣不足。
“你姓沈。”
沈軒微笑說道:“你也是宗門顯貴後裔。”
聞言,沈秀星不禁怔住了。
畢竟,他沒有靈根,面對修士時,免不了有些自慚。
相比之下,妹妹雖然僅是下品靈根,卻是實實在在的練氣六層修士。
而且,有父親留給她的紫玉劍心鐲法寶,足以在練氣境中稱雄。
這時,丁玉瑤突然開口。
“星兒。”
“孩兒在。”
“一起去吧。”
丁玉瑤笑着說道:“你也到了成親的時候。老身還在等着抱孫子呢!”
沈秀星臉龐微紅。
“是,孩兒隨母親一起去青雲仙城。”
他心裡明白。
母親在暗示他。
找個有靈根的女修結緣成親。
子女之中,但凡有靈根。
哪怕是劣品,最低限度,也會和妹妹這般。
“好了,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你們回去,各自收拾下,明日清晨便走。”
隨後,沈軒叫來劉總管。
告訴他搬遷之事。
“老劉,你去不去?”
“去!我這把老骨頭,還動得了!”
劉總管振振有詞。
“那明日一起走吧。這裡的事情,讓你那個徒弟處理吧。”……
深夜。
後院。
丁玉瑤依偎在沈軒懷中,沒有絲毫睡意。
月色如霜,星光燦爛。
暗影搖曳,風聲唳唳,不時有驚鳥飛起。
丁玉瑤格外的沉靜。
因爲夫君在身旁。
夫君的手臂,堅韌溫暖,輕輕地摟抱着。
丁玉瑤能感覺到,夫君小心翼翼,不敢太用力,又不敢不用力。
兩人都沒有說話。
丁玉瑤擡頭望去,月色真的是很好。
玉盤般的月亮,柔和地俯瞰着蒼穹下面的芸芸衆生,彷彿帶着微微笑意。
夜色中,不知名的秋蟲嘶鳴,炫耀般一聲高於一聲。
然而,丁玉瑤輕喝一聲。
這些秋蟲,全都默契地一起失聲。
過了一會。
秋蟲們又默契地一起高聲嘶鳴。
在這一刻,丁玉瑤意識恍惚起來。
她想到初見夫君時的羞澀。
耳邊響起那句話:“我若娶你爲妻,你可願意?”
丁玉瑤喃喃自語:“願意!”
恍如五十多年前。
在夜色中,丁玉瑤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她緩緩地閉上眼睛,回想着和夫君生活的點點滴滴。
也許是累了,在熟悉的溫暖氣息裡,丁玉瑤終於沉沉睡着了。
等她醒來時,天地間已有幾絲光亮。
淡藍色的雲彩如浮絮般飄浮。
然而,那淡藍色並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就轉爲微紅色。
緊接着,紅色益發濃厚了,如血染般的長絲帶般。
紅色絲帶中,隱隱出現彎曲的弧邊,柔和的金黃色,一點也不耀眼。
朝陽如歌。
起初,陽光是明亮且柔和的,沉寂如海。
海面上波瀾不驚,海底下風起雲涌。
清冷的晨曦開始燃燒起來,燒紅了附近的雲霞,迸發出驚人的熱量,綻放出耀眼的萬丈光芒。
真美啊。
陽光中,雲彩、樹木、房屋、小草、假山等等,所有被它映射的東西都彷彿鍍上了一層的美倫美奐的光彩,流溢着勃發生機。
“真美啊!”
丁玉瑤情不自禁的感慨出聲。
“是啊,很美!”
陪伴她一夜的沈軒附和說道。
這是他能給予這個凡人妻子,最後的溫柔。
萬物生長,世事輪迴。
他終究,只能陪伴妻子,走這一段路。
……
十日後。
安頓好丁玉瑤等人住進宗門客棧,沈軒出了青雲仙城,駕馭着金爪神鵰屍獸上,獨自飛向青龍灣。
此時,他僅需分出半成神魂之力,便能控制好金爪神鵰屍獸,隨意展翅飛翔。
速度超過築基修士駕御的飛船。
離青龍灣三百里處。
沈軒途徑一座高山時,忽有所感,緩緩放慢速度。
高山之巔,一個身着赤袍、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修士,仰臥古樹之上,醉眼半眯,拎着一個紅葫蘆,靈酒傾瀉而下,如銀線般,灌入他的嘴裡。
施展【洞察術】,沈軒很快便判斷出對方的境界修爲。
“築基後期?”
他心裡清楚此人必是赤虹宗派遣來阻擋他的高手。
當時,放走赤虹宗兩名赤衣老叟,他便有心理預期。
“沈道友閒雲野鶴,怎有空來我青龍灣坊市作客?”
那赤袍修士用袖角擦拭嘴角,打了個酒嗝,翻身躍下古樹,仰首說道。
沈軒拍拍金爪神鵰屍獸,飛至那人面前。
“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沈軒草草行禮,沒半分尊重的意味。
“赤虹宗戰堂,凌抱石。”
斜瞥着沈軒,凌抱石同樣草草行禮。
“凌道友專程在此守候沈某?”
沈軒微露戲謔之意。
“不敢!凌某久聞沈道友道法高深,不勝仰慕,多年來一直想請教。”
凌抱石哈哈一笑。
“正好宗門有任務下發,凌某有暇,特意來見識一番。”
沈軒微微一笑。
眼前的凌抱石,顯然是赤虹宗的結丹種子。
言語中,對沈軒頗不服氣。
二十年前,他途紅青龍坊時,和赤虹宗修士發生衝突。
將赤虹宗駐紮在青龍坊的三名築基修士,打得滿地找牙。
連法寶,都被他收走。
這件事情,讓赤虹宗顏面大失。
不客氣的說,沈軒已經成爲赤虹宗的公敵。
其實,凌抱石以築基後期境界修爲,在此對上築基四層的沈軒,有些以大欺小的意思。
不過,沈軒出身於宋國七大宗門的青雲宗,而凌抱石所在的赤虹宗,僅是宋國中等宗門。
如此一來,身份地位勉強可以扯平。
“算了!”
沈軒搖搖頭。
“以後,有機會,我們宗門演法臺上見。”
“在這裡,不行。”
凌抱石一臉好奇的問道:“爲何不行?”
“我怕一個失手,將你打傷打殘,你師尊面上不好看。”
此言一出。
凌抱石怒火衝冠,彷彿炸毛的獅子般,炙熱的火靈氣暴發出來,連周邊空氣都燃燒成模糊一團。
沈軒淡定自若。
“凌道友,控制好情緒,別輕易出手。”
“你若出手,我保證,必然重傷,有損道基。”
沈軒一臉摯誠。
“你這樣一個結丹種子,走到如今地步,也不容易。折在此地的話,你師尊會很心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