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昨晚的事,對不起了啊。”林儷的消息開門見山,直抒來意。
她不說還好,一說起昨晚的事,陸遠就來氣了,這是招誰惹誰了,沒來由的背了這麼大一鍋。
他本來想吐槽林儷兩句的,可一想到她也是受害者,完全不知情,也就忍住了碎嘴的念頭,回覆道:“你不用說對不起,錯的不在你,在展鵬飛。”
“可這事畢竟也是因我而起。還是得跟你說一聲對不起,陸遠。”
林儷在QQ上又道了一次歉。
“沒事。不過展鵬飛肯定鐵了心認爲咱倆有事,咱倆如果還繼續搭班主持排練元旦文藝匯演的話,展鵬飛那兒肯定心裡長着刺。”
陸遠猶豫了一下,提議道:“要不我寫個申請,讓廠裡另外找人主持吧。”
“你可別!”
林儷飛快地回了消息:“本來就是沒影的事兒,你這個時候突然寫申請,讓廠裡換主持人,那不是告訴別人,展鵬飛昨晚打的對,咱倆的確有事兒嗎?”
“嘶……”
陸遠微微倒吸了口涼氣,敲着鍵盤道:“還真是這麼個說法,但是展鵬飛現在明顯對我有‘奪妻之恨’,我如果繼續跟你搭班主持,那豈不是下雨天頂着雷撒丫子跑嗎?”
林儷在電腦那頭氣得耳紅臉臊,QQ上罵道:“陸遠,你胡說什麼呢?什麼奪妻之恨?會不會說話?”
她和展鵬飛連婚都沒訂,根本談不上妻,連未婚妻都算不上。
陸遠也意識到了這個,發了個流汗的QQ表情,然後敲道:“我就擔心他一個想不開,對我暗地裡進行打擊報復……不行,不行,搭班主持這事還是有風險,我要考慮一下下。”
敲完信息,不等林儷的QQ回覆,他便下了QQ,打開了《傳奇》。
……
……
週一上班。
陸遠剛到辦公室裡坐下,就連打了兩個大噴嚏。
“啊啾!啊啾!”
“小陸啊,都說清早的噴嚏有人念!八成是有人在想你了哦!”
鄰座的羅豔瓊見狀,忍不住取笑他:“是不是林儷啊?聽說上週五晚上,你跟展鵬飛在我們廠大禮堂外頭,爲了林儷打了一架了?”
陸遠的臉色頓時一黑,我靠,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果然狗血八卦的事傳得最快。
也多虧了展鵬飛不知道咋回事,都快九點了還沒來辦公室。要不然讓他聽見這話,還不得再受一次刺激?
“啊?豔瓊姐,什麼事哇?快,分享,求分享!”
徐璀璀在一旁開着電腦吸着豆漿,聽見羅豔瓊這麼一說,立馬八卦了起來。
“就是上禮拜五晚上排練結束,小展和小陸爲了銷售二科的那個林儷,打了一架了呀。”羅豔瓊很熱心的解釋道。
“林儷不是展鵬飛的女朋友嗎?怎麼還跟陸遠扯上關係了?”
徐璀璀聞之,果然八卦之火熊熊燃起,腦洞也清奇地開動了起來:“難道陸遠你是第三者插足?我明白了,展鵬飛平時對你齜牙咧嘴,總是跟你不對付,你就一狠心,撬了他的女朋友!我的天,你太狠了,你這是把一頂綠油油的帽子直接送給了展鵬飛啊!”
陸遠:“……”
羅豔瓊驚呼一聲,讚歎道:“我的天,璀璀,你分析得太對了!”
她忍不住對陸遠刮目相看,小陸,簡直狠人啊!
“咳咳,你們都在胡咧咧什麼呢?”
作爲三組組長的張大年坐在一旁,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這兩個大小娘們越說越是沒邊兒了,簡直胡說八道嘛。爲了辦公室團結,他趕緊喝止了羅豔瓊和徐璀璀。
“我哪裡胡說了嘛。上週五晚,大禮堂外那麼多人在躲雨,不都看到了嘛。再說了,上週三樓梯口,他倆在關廠長的辦公室外頭親密地竊竊私語,你不也看到了嗎?那個時候你怎麼說的?你不也說,小陸和小展的女朋友有…有問題的嘛!”
羅豔瓊不甘示弱地辯解着,挺了挺傲嬌的酥胸,晃得張大年眼花繚亂,有點上火。
“這……”
張大年有點囧,不好意思看陸遠,畢竟在背後傳屬下的八卦,也有點挺不厚道的。關鍵是現在當事人還在跟前。
他心裡只能對羅豔瓊這騷娘們罵上一百遍的草泥馬了。
“好了好了,就你屁話多!”
張大年趕緊轉移了話題,對徐璀璀催促道,“璀璀,上個禮拜四就讓你打的表格。怎麼到現在還沒交上來?秦主任那邊還等着看。你趕緊的,打印完就送過來,我在秦主任的辦公室等你。”
說罷,他趕緊溜走,免得留在這裡尷尬。
……
……
羅豔瓊和徐璀璀的八卦,就想一場鬧劇,來得快,也去得快。
不過等她倆各忙其事的時候,陸遠卻認真尋思了起來。反正他和展鵬飛週五晚上打架的事情已經發生,就算她倆不八卦,整個三棉廠三千來號人呢,還能阻止其他八卦嗎?他很清楚,事情既然已經傳開了,那麼他再怎麼解釋、迴避,都已經於事無補,該傳的人繼續傳,該添油加醋的自然也是繼續添油加醋,與其一遍遍費唾沫星子去澄清,倒不如大大方方做自己的事。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有的時候,不迴應,就是最好的迴應。
隨即,陸遠打開了QQ,點開Lily的頭像,給林儷發過去一個消息:“你說的對,越刻意迴避,越證明有事。咱們繼續搭班主持,以後合作愉快。”
發完消息,陸遠頓時覺得心情也跟着輕鬆起來,自週末以來盤踞在心頭的那朵烏雲,好像瞬間散開,蕩然無存。
這時,QQ小企鵝閃爍不停。
有新的QQ消息。
以爲是林儷回了消息,一點開,卻是徐璀璀……
不過徐璀璀不是來八卦的,她QQ上問道:“陸遠,上次讓你幫我介紹買電腦的事,有信兒了沒?”
暈,忘了!
陸遠暗暗罵了一嘴自己的記性,然後QQ回了一句:“你等我下,我現在立刻馬上就給他打電話。”
當即起身走出辦公室,在走廊裡撥通了毛大慶的手機:“喂,大毛子?是我,遠子啊。”
“嗯,啊?”
毛大慶的聲音聽起來懶洋洋軟乎乎的,像是還沒起牀似的。過了十來秒之後,說話的聲音才顯得正常起來,有些意外地說道:“靠,陸遠啊,怎麼想起空給我打電話了?剛在在睡覺,迷迷噔噔的,沒緩過神兒來,見諒哈。”
“大哥這都幾點了,你怎麼還沒起牀啊?”陸遠笑道。
“我熬了個通宵,這才收工回來,剛眯上不到一小時呢!”毛大慶又清醒了一些。
“啊?”陸遠不好意思道,“我真不知道你在睡覺。”
毛大慶哈哈一笑,道:“沒事,已經醒得透透的了。”
“好吧,”陸遠問道,“你最近忙什麼呢?都日夜顛倒了。還在義烏嗎?”
“沒啊,我回來了。”
毛大慶也笑了起來,“本來還想着等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再約你們幾個老同學老死黨吃飯的,沒想到你的電話倒是先打過來了。”
“回來了?”陸遠一愣,“是回杭州了?”
“對啊!”
毛大慶道,“在義烏那邊擺地攤幹二道販子,也算掙了點錢,但總覺得零零碎碎的,沒啥前途。剛好我朋友在四季青有檔口,做男裝批發,說是這幾年服裝買賣好做,我就跟着一起幹。回來也好,正好離家還近。”
“你這是回鄉創業啊!”陸遠打趣道。
毛大慶笑了笑,道:“主要還是常年在外,想家了。”
隨後,陸遠把徐璀璀要託他買電腦的事兒說給了毛大慶聽。
毛大慶雖然回鄉創業在四季青搞服裝了,但是搞電腦的人脈和關係還在,找他,絕對比找外面的電腦商要靠譜一百倍。
毛大慶聽陸遠講完,很爽快地答應道,“放心吧,既然是你同事,那咱就不能拿水貨給人家。不能砸了你的面子。回頭你把你同事的地址,還有配置要求統統發我,我讓陳胖子上門服務!”
“那行,添麻煩了啊。一會兒我把地址和配置要求發你短信。”陸遠說道。
“添什麼麻煩,你這是假客氣啊,遠子。”
毛大慶就事論事說道,“照顧我生意啊?我又不白乾,我有錢掙得。對了,我四季青那邊也差不多摸熟了,咱們約個時間聚一聚,你看什麼時候方便吧!”
“好啊。好久沒聚了,咱喝頓大酒。”
陸遠想了想,提議道:“要不禮拜六中午,怎麼樣?吃完了還能去搞點飯後活動。找個檯球廳打打檯球啥的。”
“嗯……中午不行,禮拜六晚上吧!”
毛大慶解釋道,“我們在四季青幹服裝的,起得比雞還要早。每天凌晨三四點天還沒亮,就要去進貨,中午不睡一覺身體吃不消。”
“行!就這麼說定了。”
陸遠掛了電話,回了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卻看見徐璀璀和羅豔瓊又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議,連張大年都跟他們湊到一塊兒去了。
難道還在議論他和展鵬飛、林儷的八卦?
閒的!
回了工位後他忙活起自己的事兒,等他們三人沒有扎堆,消停了之後,他纔在QQ上跟徐璀璀要了她的詳細地址以及配置要求,用短信轉發給了毛大慶。
突然,徐璀璀QQ上問道:“你怎麼就不關心我們剛纔在聊啥?都不見你過來聽八卦。”
陸遠一聽她這話的意思,居然不是聊他的八卦,也是問道:“你們聊什麼呢?”
“聽說銷售辦那邊出事了。”
徐璀璀瞟了他一眼,飛快地敲道,“銷售一科的科長吃回扣,好像正在被廠紀委調查呢,估計要涼。”
周大成?
陸遠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名字。
雖然他也是從銷售辦出來的,但是對這個銷售一科的科長,實在是沒有什麼印象。加上後來他們二科搬到了五樓之後,大家平時更是碰不到面。倒是他們二科的科長鄭一鳴跟周大成打交道的次數會多一些。
不過周大成吃回扣被廠紀委調查,這可不是小事。
陸遠問道:“你這消息靠譜麼?這種事可不能隨便到處說,萬一沒有這事兒呢?”
徐璀璀道:“是豔瓊姐以前的同事說的,她同事就在廠紀委的辦公室上班,剛剛她倆在QQ上聊的。”
照這麼說,還真是確有其事啊。
不過周大成被廠紀委調查,對陸遠來說沒影響,一來不交集,二來不相熟,所以對這個人的命運他並不關心。但他令他在意的是,周大成被廠紀委調查的原因——吃回扣!
情不自禁地,他想起了週五晚上,老爸在他房間裡說那些話了。他原本只當是老爸多餘的擔心,但是現在看起來,有些事他必須正視起來。
他想到,盧佩姍給了兩次辛苦費,她一直說是朋友之間幫忙的辛苦費跑腿費茶水費什麼的,所以陸遠一直忽略了“回扣”這兩個字,他總認爲是友情在前,合作在後,所以這兩筆錢拿到手裡,也不覺得燙手。
但是,如果給他錢的人不是盧佩姍呢?而是普普通通的合作商呢?那這兩筆錢的收受,明顯跟“吃回扣”的大帽子就脫不了干係。
陸遠的心中,第一次對盧佩姍的辛苦費有了這樣的思考,甚至有了一絲絲的後怕。
當然,他不會傻到把自己拿幾千塊錢的辛苦費,和周大成吃的回扣去相提並論。就他目前這個職位,和這點小數目的金額,還不配廠紀委專門來調查他。
但是,這件事依舊給陸遠敲響了警鐘。
……
之後幾天,關於周大成吃回扣被調查消息,迅速在廠辦大樓裡傳播開來,他究竟吃了幾家單位的回扣,吃了多少回扣,什麼樣的版本都有,反倒是把陸遠和展鵬飛呷醋打架的八卦,很快給淹沒了過去。
陸遠也就樂得享受這樣的清淨,畢竟誰都不希望自己成爲被八卦的對象。但同作爲打架事件的主角,陸遠發現展鵬飛最近似乎行蹤有詭異,他經常都不在大開間裡辦公,不是被秦衛明給叫了過去,就是出了外勤。
這一天早上,展鵬飛又是剛來上班不久,就被秦衛明叫去了他的主任辦公室。
可是沒過多久,就聽到兩牆之隔的辦公室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
又過了一會兒,就聽到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似乎從辦公室裡出來,去了樓上。陸遠隱約聽見了有人喊“劉主席”。劉主席?應該是廠工會主席劉偉光吧。
聽着動靜,不出意外的話,展鵬飛應該是從秦衛明辦公室,去了四樓的廠工會辦公室。
差不多過了有半個小時,就看見展鵬飛陰着一張臉,從四樓下來回到了辦公室。這傢伙進了之後陰沉着臉,誰也沒搭理,從自己辦公桌上拿了點什麼東西,又轉身出了大開間。
“喂,陸遠,他這是什麼情況啊?跟霜打了茄子似的。”
徐璀璀指着剛走出大開間的展鵬飛的背影,低聲問向陸遠。
陸遠聳聳肩,攤了一下手,表示不知道。
徐璀璀繼續好奇道:“剛纔你沒瞅見嗎?都把四樓廠工會的人鬧下來,把他帶上去了,顯然事兒不小啊。”
“廠工會叫他上問個話而已,又不是廠紀委,能出多大事?”陸遠倒覺得徐璀璀有些小題大做了。
啪嗒!
突然,就聽見羅豔瓊把手裡的手機忿忿地摔在了辦公桌上,驚得陸遠和徐璀璀齊唰唰地看向了她。
陸遠有預感,應該是和展鵬飛有關係。
果然,就見羅豔瓊蹙着眉頭,哭喪着臉轉頭看向他和徐璀璀,然後嘆了一口氣,怨道:“誒,小展這次麻煩大了,怕是連我都要被他牽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