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正好有一處傷疤?
帶着滿腹疑問,秦驚羽手指情不自禁覆了上去,輕輕摩挲。
“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弄的?”
銀翼瑟縮了下,低聲道:“從我記事就有,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弄的。”
微喘一口氣,俊臉上更加熱燙,忽然發現自己並不如口中所說那麼討厭他的觸碰,心底反而隱隱有一種期待之感,好奇怪……
“別躲,讓我好生看看——”
秦驚羽又湊近一分,銀翼無奈再退一小步,已被逼得緊貼宮牆,兩人的姿勢看起來無比怪異,晃眼一看,她整個人都像是貼在他的胸前,正在親密吮吸一般。
幽香入鼻,氣息如蘭。
銀翼只覺得心頭一蕩,從未有過的狂跳起來,周身僵硬,呼吸急促。
“嗯……你……你還要摸多久?”
“就一會,馬上就好!”
秦驚羽蹙起眉,疤痕完全覆蓋了皮膚,已經看不出底下是否曾長有胎記,唯一的線索就此中斷,僅憑長相眸色,還不足以說明其身份……
忽然之間,感覺身後兩丈開外微有風聲,有人嘿嘿冷笑:“想不到,堂堂大夏三皇子,竟有此癖好,大庭廣衆與人苟合,真是不知羞恥,與禽獸無異!”
“你說什麼?!”
銀翼一聲喝問,看着那樹下玉冠華服的冷峻男子,面如寒冰,作勢就要跳起撲去。
身形剛一動,卻被只溫熱的小手輕輕按住,秦驚羽轉過頭去,輕笑:“冥殿下,你也出來賞月?這地方不錯,要不我們一起玩玩?”
話聲剛落,忽覺喉嚨一緊,心悸不已,瞬間黑影晃動,卻是銀翼將她攬腰一旋,擋在身後,以己身接下那沖天而起的殺戮之氣。
好強的內息!
銀翼舊傷在身,只覺得胸中氣血微騰,腳步釘地,屹立不動。
蕭冥所站之處光線幽暗,也看不清銀翼面容,料想是個侍衛宮人之流,踏步過來,每走一步,壓力便迫近一分。
銀翼早前見得他內息迸發的厲害,知道是遇上勁敵,碧眸一凜,猶如高山之巔的蒼狼,身軀繃緊,蓄勢而發。
秦驚羽被他護在身後,男子寬厚的肩背擋住了所有視線,看不見兩人情形,只覺得胸口悶痛,好不難受。
“錚——”雪光忽閃,一柄柳葉刀閃電般射來,釘在蕭冥身側的樹幹上,勁風來處,那枝葉繁茂間,隱有一角青袍微微飄動。
蕭冥一瞥之下,面色微變,眸中幽光流轉,目色複雜,似憎恨,似憤怒,似不甘心。忽然一個轉身,大步而去。
“走了?”
秦驚羽身上壓力一鬆,趕緊大口吸氣,平復下心神:“這就走了?你們怎麼回事?”
銀翼沒有做聲,過去將柳葉刀拔了下來,湊到宮燈下仔細端詳:“這擲刀的勁力好強!”
秦驚羽對這柳葉刀已經見慣不驚,嘻嘻笑道:“你給我安排的那名弟兄真是不錯,關鍵時刻就現身了,快喚他出來給我見見!”
銀翼詫異看她:“什麼弟兄?”
“就是那名暗衛啊,灰衣蒙面人——”秦驚羽指着柳葉刀道,興奮道,“這不就是他的暗器嗎?上回他還和雷牧歌打了一架,居然不相上下,話說你啥時候找到這麼個高手……”
銀翼手指撫上薄亮的刀刃,緩緩道:“我沒給你安排什麼暗衛。”
“呃?”秦驚羽張大了嘴。這個狼小子,對自己態度雖然不鹹不淡的,但是性情直率,忠心耿耿,且從來不說半句假話——
不是他安排的,那會是誰?
嗓音低沉,年紀不大,體形精練頎長,與雷牧歌身高相當,膽大心細,武功卓絕,出入皇宮內苑猶如無人之境,看起來好像對自己並無惡意,關鍵時刻爲自己排憂解難……這個人,到底是誰?
心頭驀然浮起一道人影,溫潤如玉,清淡若風,不過除了最後一項,其他的條件都不符合……
秦驚羽沉思半晌,仍不得其解,只輕輕吐氣:“等壽宴一過,我就讓影部調查此人。”
又看了看他胸前的疤痕,伸手過去,將他衣帶拉好繫上,正色道:“下一步,影部全面介入西烈朝堂,我要徹查當年元昭帝遇害之事。”
“元昭帝?”
秦驚羽點頭:“不錯,我懷疑,你極有可能就是元昭帝唯一的兒子,西烈皇子蘭棠。”
當年元昭帝與皇子同遭劫難,宮中再無皇嗣,才由西烈王蘭薩掌權當政,如若以上猜測屬實,幾月之後的登基大典,真正有資格步上西烈帝位的人,應是眼前的青年男子。
老天,一不小心,狼崽變皇子……
有這樣的屬下,自己真是賺翻了!
秦驚羽忍住歡喜,簡單複述了方纔韓易之言,即是拍上他的肩:“你放心,一旦確定,我一定助你奪回帝位。”
“帝位?”銀翼眼露迷惘,輕輕搖頭,“我從記事起,就是在北涼的深山野林裡,吃狼乳,喝獸血,和一羣狼崽子搶食物……我一個沒爹沒孃的野小子,怎麼可能是什麼皇子?”
“怎麼不可能?你可知道,你那碧綠眸色正是西烈皇室所特有的標誌,而且你與那西烈王蘭薩長得好像,若說沒有血緣關係,打死我都不信!”
“西烈皇室……”銀翼垂下眼眸:“其實,我現在過得挺好的,對這些沒興趣。”
秦驚羽氣得捶他一拳:“去,胸無大志的傢伙,我白養你這麼多年!”
銀翼抿脣不語。
秦驚羽瞪他一眼,正要再說,忽聞前方腳步聲聲,有人朗聲喚道:“三殿下。”
隨那喚聲,一名身着銀白鎧甲的少年武將走來,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猶如從月光裡走出來的天神,正是雷牧歌。
“你不去參加宴席,躲在這裡做什麼?”
銀翼早已隱身不知去向,秦驚羽看了看天色,這才察覺自己離席時間太長,不由訕笑道:“宴席上人太多,聲音太吵,我在這裡吹吹風,涼快下。”
“是麼?”雷牧歌笑了笑,走到她面前站定,朝着林間舉目四望,目光如炬,“剛纔和誰在說話呢?”
秦驚羽挑眉:“我就一個人在這裡,哪有和誰講話。”
雷牧歌雙手抱胸,微微笑道:“我明明聽到有說話聲,才循聲而來的……”
他聽見了自己與銀翼說話?
看這神情,應該沒有。
秦驚羽一拍腦門:“哦,對了,方纔是那個南越皇子蕭冥路過搭訕,我沒理他,他自顧自走了。”
“蕭冥——”雷牧歌拖長了嗓音,劍眉軒起,“我不是叫你離他遠點嗎,怎麼還去招惹他?”
秦驚羽撇下嘴,滿不在乎道:“我哪裡招惹他了,是他臉皮厚,自己冒出來的,我能有什麼辦法?”
“就你理由多。”雷牧歌無奈一笑,放柔了聲音,“吹風也吹夠了吧,出來這樣久,也該回席了,走,我陪你回去。”
秦驚羽眼珠一轉,低笑道:“你是專程過來找我的?”
“是啊。”雷牧歌頓了下,低沉道,“老師訓話有時是比較嚴苛,回席之後,你好生聽着就是,規矩坐好,不要頂撞。”
秦驚羽聽得哈哈一笑:“你以爲我是受了老師訓斥,躲在這裡哭鼻子來了?”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我是有事請教老師,我們相談甚歡,何來訓斥之說?雷婆婆,你不要杞人憂天好不好?”
雷牧歌顯然不信:“你請教老師什麼?”
“是……”秦驚羽想了想,還是沒打算告訴他關於銀翼之事,反正他們也不認識,“也沒什麼,就問問什麼時候復課,我好早作準備。”
見他眼光閃耀,直直站着,笑着推他一把:“不是說讓我回席嗎,還愣着做什麼,走吧。”
雷牧歌輕輕嘆息一聲,也不再說什麼,兩人並肩朝來路走去,途中有侍衛巡視而來,朝兩人恭敬行禮。
一路分花拂柳,涼風習習,遠遠聽得湖畔高臺上琵琶聲起,叮咚作響,有女聲柔媚委婉在唱:“慈幃福履康,瑞雲承輦獻嘉祥。徽流寶冊光,玉食歡心萃萬方。明月懸高堂,綏眉壽,樂且康。瑤池蓂葉方,如山阜,永無疆。”
秦驚羽聽得心情舒暢,隨着曲子哼唱小調,背手朝前走,雷牧歌緊跟身側,亦是面帶笑容:“今日皇太后壽宴好生熱鬧,看這架勢,怕是要鬧到半夜去了。”
“是啊,我聽高豫說戲班子表演過後,便是投壺射覆六博之類的遊戲,還有獎勵送出,要不我們一起去玩玩?”
雷牧歌眼睛亮了亮,隨即暗下,搖頭笑道:“你去玩吧,我公務在身,須得時刻堅守,不可疏忽。”
“得,知道你是大忙人,我自己玩去,我——”正說着,忽見前方甬道處人影一閃,秦驚羽眼力超常,一眼看清是小王爺秦思純的背影,正朝光線幽暗的深處而去。
這傢伙,黑燈瞎火的,鬼鬼祟祟是往哪裡去?
心念意動,跟上去兩步。
雷牧歌瞥見她步履轉向,不由拉住她的胳膊,低呼:“哎,你去哪裡?”
“噓——”
秦驚羽朝他比個噤聲的手勢,側耳傾聽,卻聞甬道那頭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確定是他嗎?”
“確定,小王爺請看……”
微光一閃,像是火摺子點燃的亮光,轉眼即熄。
秦思純的聲音又驚又喜:“真是呢,你們是怎麼辦到的?他要緊不?還會昏多久?”
有人答道:“屬下見他從宴席那邊過來,四處張望,好似在找人,就一路跟着,險些跟丟了,後來屬下靈機一動,趁着天黑無人,劈暈了他……屬下力道控制得不壞,至少一個時辰之內是不會醒的,小王爺……”
秦思純一口打斷他:“去,到附近守着,別讓人靠近。”
“是!”那人答應一聲,腳步不停,往兩人立身之處過來。
秦思純留在原地不動,得意低笑,說不出的猥褻:“這一回,不用找你主子討要,先讓你成了我的人再說……”
秦驚羽心頭一個咯噔,聽這兩人說話口氣,這被劈暈之人,莫非是……燕兒?
定了下神,隻手捂了口鼻,止住呼吸之聲,側頭朝雷牧歌晃了下拳頭。雷牧歌會意,凝神屏息,只待那人走近,立時出手。
腳步聲逐漸靠近,行至中途,忽然撲通一聲,不知是絆到什麼,撲倒在地,再無動靜。
秦驚羽微怔一下,隨即明白過來,眉開眼笑。
若真是燕兒,經過這四年的打造磨礪,能被門中弟兄尊稱一聲燕主的人物,早就不是當時任人欺辱的小太監,怎麼可能如此大意,隨隨便便就被人劈倒?!
秦思純對他明裡暗裡覬覦已久,大夏皇宮衆人皆知,他口中不說什麼,心底只怕恨得不行,這回逮着機會,肯定要其好看!
耳邊傳來溫熱的呼吸,徐徐吹來,酥癢難耐:“笑什麼?”
秦驚羽但笑不答,存心看一場好戲,也順便見識下燕兒的本事。
這小子生來警覺,心思縝密,若是兩人靠近,多半會被他發覺,想了想,一指宮牆邊上枝葉繁茂的大樹,壓低聲音道:“我們悄悄上樹……”
雷牧歌點頭,攬住她的腰,略一提氣,在空中幾下蹬踏,轉眼躍上樹梢。
剛一站定,秦驚羽就撥開密密的枝葉,憑藉超常的眼力朝方纔出聲處,凝神望去。
頂上有碎雲蔽月,月色清幽。
甬道深處,少年雙目緊閉,斜斜臥倒,秦思純則是騎在他身上,猴急去扯其衣襟。
眼看那魔爪就要探向少年胯下,那雙原本閉着的狹眸突然張開,薄脣微啓,對着身上之人莞爾一笑。
“小王爺。”
“啊,你……”秦思純聞聲輕顫,忽覺腰間一麻,昏了過去。
少年朝他淡淡看了一眼,揮手撥開,站起身來,舉步朝出口走去,沒一會,就見他拖了一人回來,雙手不停,將兩人衣褲鞋帽一併剝了,寸縷不着,一上一下疊在一起。
好小子,竟想出這一招,真損!
秦驚羽忍住笑,繼續看。
少年面不紅氣不喘做完這一切,把兩人衣物包成一團,隨手扔出牆外,彈了彈衣衫,慢條斯理朝來路走。
剛走出幾步,忽而身子一僵,停住不動。
秦驚羽定睛望去,看清當中情形,驚得險些掉下樹。
只見一把精光耀目的長劍橫在他頸上,背後儼然立着一人,俊臉緊繃,眼裡閃動着陰冷複雜的光芒。
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