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裡的年輕女子都穿着豔麗的衣裙,而且大都像安毅一樣帶着面紗,因而根本看不清她們本來的容顏。當然熟悉的人只要通過聲音和體形特徵就知道誰是誰,這就像我們只看背影或者側臉就能認出自己的老朋友是一個道理。
部落裡的男人大多穿着粗布秀着花邊的衣褲,頭髮也用粗布繡着花邊的圍巾做成的帽子圍在頭頂,這應該是他們部族的統一服飾。
每一個見到安毅的族人都對她很是尊敬,都會叫上一聲“少族長”。但是在看到鍾林的時候卻都只有一個表情,那就是像見到了怪物一般。
“安毅,你看,我要不要換一下衣服?”
鍾林在看到那些異樣的眼光的時候,只覺得渾身不自在,於是說道。
“不用換了,我們族落一共就這麼大,一傳十,十傳百,現在估計整個族落裡的人全都已經知道有你的存在了,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再換了。”安毅不以爲然地說道。
“你們族落裡一共有多少人啊?”鍾林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們族落一共有十八歲以上的成人七百八十五人;十八歲以下的少年及兒童三百七十六人,其中八歲以下的孩童二百零五人。”安毅絲毫沒有猶疑地說出了詳細的人口數字,而且連成人、小孩都記得非常清楚。
“你記得倒是很清楚啊!”鍾林豎起了大拇指,稱讚道。
“那是,不然我還怎麼配當他們的少族長呢?!不單單是這些,我連我們族落總共有多少隻雞,多少隻鴨子,多少條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厲害了,親!”鍾林脫口而出。
“親?!”
“哦,‘親’是外面的世界的一種尊稱,尊稱!”鍾林撓了撓頭接着說道:“對了,你們族落的人都管你叫少族長,那麼是不是就意味着你以後就是族長啊?”
“對啊,我們族落的每一任族長都是由女性來擔任的,現在的族長就是婆婆。在婆婆當上族長的時候她就會選定下一任族長的繼承人,但是……”
安毅說到這裡突然停頓了下來,眉頭緊鎖,雖然她的臉上蒙着面紗,沒有辦法看到她臉上的全部表情,但是從眉眼兒便可以看出來,她此刻多了一絲淡淡的憂傷。
鍾林並沒有問,因爲他知道安毅停下來或許是想到了一些傷心的往事,如果她想接着說下去的話,她一定會接着說下去,如果她不想說,也沒有必要勉強。
果然,過了一會兒,安毅接着說道:“本來婆婆繼任族長的時候,她選定的少族長是我的母親,可是就在十幾年前,在我只有八歲大的時候,我的父親和母親雙雙失蹤了,後來聽人說他們是爲了尋找去外面世界的出口才……,纔沒能回來的……”
安毅平復了一下心情接着說道:“我的父母失蹤以後,又過了幾年,婆婆的身體便出現了問題,所以在衆人的強烈要求之下,她又指定我當了少族長。起初,我非常的抗拒當這個少族長,因爲我一直認爲少族長應該是我的母親,我仍然夢想着有一天我的父母能夠再次回到我的身邊……”
“這麼說至少在你小的時候,你還見過自己的父母,並且和父母一起度過了美好的童年……”鍾林說着嘆息了一聲。
“嗯?!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安毅皺着眉頭說道,從她的語氣中能夠感受的出來,聽了鍾林的話以後,她似乎有些不高興了……
直到這時,鍾林才反應過來,因爲剛剛安毅的話讓他聯想到了自己,並且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了……
鍾林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趕忙說道:“不,不好意思,安毅。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在聽了你的話以後想起了我自己的父母,你的父母是在你小的時候離開的,但是至少你還見過他們,知道他們長什麼樣子,並且和他們生活了一段時間。而我的父母卻是在我還在襁褓裡的時候就離開了我!我根本都不知道他們到底長什麼樣子。雖然現在已經知道了他們還活着,但是卻不知道今生今世還能不能再見到他們……”
說到這裡,鍾林明顯地有些傷感,默默地低下了頭。父母永遠是鍾林心中難以逾越的那道梗。
“對不起,鍾林,我誤會你了,沒想到你、我竟然還有這樣相似的經歷……”安毅擡頭看了看天,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似乎是不想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安毅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深深地呼了一口氣,隨後“咯咯咯”地笑着說道:“沒想到我們兩個還真的是同‘病’相連呢!”
鍾林也笑了起來,或許正是因爲這樣的同‘病’相連,一下子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好啦,好啦,不說這些了,說點高興的事情吧。”安毅微笑着說道,顯然是在想着轉移一下話題。
“嗯?!那邊是在用蠶絲織錦嗎?”這時鐘林剛好看到一棵大柳樹下幾個穿着彩色衣裙的女子在織着五彩的絲線,於是問道。
“對啊,那些是蠶絲,我們部族衣服上的五彩絲線都是這樣紡織出來的。”
“奇怪,你們這裡還有染廠嗎?沒有看到你們這裡有工廠啊?”
鍾林一路走來,根本沒有發現安毅的族落裡有任何工業化的痕跡,就連田地裡都還保持着最原始的勞作習慣。所以他很好奇那絢麗的顏色是哪裡來的……
“染廠?染廠是什麼啊?!”安毅不知道鍾林指的是什麼,有些納悶兒地問道。
“染廠就是生產染料的工廠,染廠裡生產出來的染料可以用來給物品染色。我看那些絲線的顏色五顏六色的而且非常的光鮮豔麗,難道不是用染料染的嗎?”
“你是說那些蠶絲的顏色嗎?那是它們本來的顏色啊!我們養的蠶本身就可以吐出五顏六色的絲線,根本不需要染色的!”安毅說着向大柳樹旁邊的一間簡易的房屋走去。
“這間房子就是用來養桑蠶的,你過來看一下。”說着安毅已經走進了房間。
鍾林很是好奇地也想看看這能吐出五顏六色的蠶絲的桑蠶究竟長成什麼樣子,在他的印象裡桑蠶似乎只會吐出白色的絲,或許還有一小部分會吐出黃色的絲線,像這樣五顏六色的而且顏色十分絢麗的蠶絲,鍾林別說是看過了,聽說都沒聽話過。
“鍾林,你來看,這一架上的竹篩裡養的蠶吐出來的絲線就是白色的,你看和外面的世界裡的桑蠶是不是一樣。”
安毅指着一個架着十幾層直徑足有一米五的竹篩說道。
“這蠶除了個頭兒大點兒以外,似乎也和外面世界裡的桑蠶也沒有什麼區別。”
“那你再看看這架,這十幾篩的桑蠶將來都會吐出紅色的絲線。”安毅又指着另外一個架子說道。
“哦?!我看看。”鍾林很是好奇地走了過去。
“好像……,好像也沒啥區別啊!我看着它們和剛纔那一架的桑蠶並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啊!”鍾林仔細地觀察着,但是仍然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那你再看看這一架,這一架的桑蠶會吐出金色的絲線;還有那一架的桑蠶會吐出橙色的絲線;那邊那一架的桑蠶會吐出紫色的絲線……”
鍾林逐個地查看着,但是和之前一樣,在他的眼裡這些桑蠶似乎除了大小不同以外,再沒有別的區別了。可是這桑蠶個頭兒的大小顯然與它們吐什麼顏色的絲線沒有直接的關係。只能說長得有快有慢而已。
鍾林實在是區分不出來,於是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地問道:“安毅,我實在是區分不出來這些桑蠶到底哪裡不一樣,爲什麼會吐出不一樣顏色的絲線,你能告訴我從哪裡區分嗎?”
安毅先是“咯咯咯”地笑了一會兒,隨後才說道:“笨死了,你看這些架子上不是寫了字嗎?這個寫着‘白’字的養的就是吐白色絲線的桑蠶;那個寫着‘金’字的養的就是吐金色絲線的桑蠶……”
“你……,你在哄我是吧?!”鍾林也笑了,直到這時鐘林才知道原來安毅也不知道怎麼區分哪種桑蠶吐什麼顏色的絲線,或者說根本從外表上就區分不出來。她也只是看了架子上寫的“文字”。兩個人的笑聲讓他們暫時忘記了剛剛回想起的那些不愉快的經歷……
“這些符號是你們鳳凰族的文字?”鍾林注意到每一個架子上確實都刻着一個古怪的符號。
“對啊,這個是‘白’,那個是‘紫’,那個是‘金’……”
安毅指着那些刻在架子上的符號一一地給鍾林解釋着。
“對了,對了,你仔細看一下,我的衣服上也有很多屬於我們鳳凰族的古老文字。”安毅指着袖口,衣領,裙邊的圖案接着說道:“這個符號代表‘雲彩’,這個符號代表‘田野’,這個代表‘男人’,這個代表‘女人’……”
鍾林皺着眉頭,說實話有些符號確實有那麼一點象形或者會意的意思,可是有一些符號卻是不知道怎麼才能和它們表示的意思聯繫在一起!不過他想這可能與不同的生活環境和習俗有關吧。鍾林並沒有刻意地去記這些符號,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那些符號就像是長了翅膀一般,竟然一個個地飛到了他的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