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樹屋

終於,當山中鳥的輕啼由稀疏變成一片喧鬧的時候,王勇迎來了他在新世界的第一個清晨。

雖然此地看起來應該是仲夏時節,但是由於地處溫帶,又瀕臨河道,所以晝夜溫差還是很高。河上籠着一層薄霧,草葉上也結滿了晶瑩的露珠。清涼的空氣讓人的精神一下子振作起來。

昨夜的經歷,讓王勇再次清醒的認識到了自己的處境。這裡是亙古荒蠻之地,以他在過去世界的常識,走出這條山脈至少要一個月的時間。而且,那是在有路的條件下。想當年,中國遠征軍五萬全副武裝的將士,穿越中緬邊境的野人山,還走了一個多月,而且是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才完成。這裡的山決不比野人山小,如果涉險在原始叢林中穿行,不是餵了野獸,也會餓死在裡面。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原地待援,尋找被解救的機會。

當然,自己也得活到遇到人類的時候。王勇另一個設想就是,蟲洞還能在此地出現,那樣,他還能穿回到原來的世界中去。

做好了長期作戰的打算,王勇活動了一下凍得有些麻木的腿腳,迫不及待地開始實施預想中的第一步。去找一處合適的地方,爲自己建造一所可以躲避風寒和野獸侵襲的房屋。

昨天下午在河邊和山上探路的過程中,王勇發現這裡可吃的東西還真不少。小河裡,尺把長的細鱗魚常常黑壓壓的成羣在水邊覓食水草。山坡上,灌木從中,野生葡萄、山梨和各種漿果隨處可見。如果花點力氣,暫時生存應該沒有問題。

不過,他現在並沒有把心思放在尋找食物上。昨夜狼羣來襲的事實,活生生的告訴他,自己在這片荒蠻的土地上,就是一塊沒有硬殼的蚌肉。

沒有強壯的身體,沒有殺傷力巨大的武器,沒有通力合作的夥伴。他只有像蝸牛一樣,首先爲自己找到一個足以保護自己的藏身之地。

視線以河灘爲中心,他第一次認真的掃視並分析了一下週圍的環境。河流兩岸,是寬窄不等的茂盛草地,草地的上階,山腳下方是一條灌木帶。再往上,直到山頂,便是針葉闊葉混雜的溫帶叢林了。

植被如此層次清晰的分佈,自然與河水的豐腴和枯乾有關係。王勇當然想在河灘附近建造房子。他之所以本能的選擇在這塊細沙灘邊露宿,就是看重這裡視野寬闊,捕魚和用水方便。

不過,想想自己花了很大力氣建造了房子,有一天在睡夢中卻被暴漲的河水淹沒,王勇不禁打了個冷顫。

否定了在河灘邊上建造居所。王勇的視線沿河岸往兩側望去。很快,一塊高地被他死死的鎖入眼簾。這塊高地距離這塊河灘大約有百米左右,河道從這裡緩緩繞過,形成了一個突出的高臺。水面距高地足有三米多高,被草皮覆蓋的護坡極其陡峭。

高地地面平緩,灌木相對比較稀疏。最可貴的是,那裡居然長有幾株胸徑腰粗的紅松。這幾株紅松株距相隔兩到三米,圍成一個橢圓。與山中樹林隔着幾十米寬的灌木帶。

“就是這兒了。”王勇一陣的欣喜。在他看來,這塊高地就是上天爲他量身打造的福地。視野開拓,水淹不到,遠隔樹林,土質堅硬幹燥。他不敢要求太多了。生怕就連這樣的地方,也會因他的挑剔而轉瞬不見。

抽出砍刀,左右揮砍,將阻擋自己前進的齊腰高的灌木全部斬落,然後沿着自己開闢的第一條路來到了小樹林下。手撫着魚鱗一樣整齊順滑的樹皮,仰頭端詳枝葉繁茂的樹冠。王勇心中已經構思出了自己第一個家的大概模樣。

這幾顆松樹,樹齡基本上相同,筆直光滑的樹幹,在離地兩米半左右的位置,開始四下分出枝杈,如撐開的大傘,一直收縮到十五米左右的樹頭。

喘息了片刻,用袖口擦抹一下頭上的汗滴。王勇再次掄起痠麻的手臂,揮舞着砍刀,開始開路。不過,這條路的方向卻是一直通往山裡。放眼望去,相隔百米之處,一片新生的樺樹亭亭玉立。

黑子不明白主人爲什麼不去給它找吃的,卻這麼賣力氣的砍伐着齊腰高的灌木叢。“難道,他不知道自己餓了嗎?”黑子情緒低糜地垂頭跟在主人的身後。不過,只是一會兒功夫,它的情緒很快被灌木叢裡發現的新鮮事物給調動得高漲起來。

“嘎、嘎、”

“噗凌凌——”幾隻色彩斑斕的碩大雄性野雞,從灌木叢中飛起,遠遠落在一個土坡上,抗議般的叫着。試圖吸引王勇的注意力。

想不到,這裡也是一塊絕佳的狩獵場。王勇心裡不禁有些驚喜。這些山雞根本沒有見過人類,若不是王勇砍伐灌木的聲勢太大,也許它們根本就不會躲避這種沒有尖牙利爪,穿越灌木叢還得開路的笨蛋。

“我會讓你們認識到,人類纔是最偉大的獵手的!”王勇想。

他的背篼裡就有撲捉野雞的鋼絲套和毒玉米,他現在只是沒有時間和興趣去捕捉這些胖胖的傢伙。

“汪、汪汪!”黑子懊喪地仰頭衝着公山雞叫了幾聲。灌木叢中有很多長着尖銳毒刺的荊棘,黑子雖然一身皮毛,也是十分忌憚。不過,它沒有失望太久,一隻灰色的雌性山雞從 不遠處鑽了出來,搖擺着笨拙的身體,從黑子眼前快速掠過,鑽進了一叢茂草中。

“嗚——”這次,黑子沒有放棄難得的機會,它的喉部擠出一種威脅和憤怒的低吼,一陣風似的追了上去。

王勇沒有去看黑子的表演,而是蹲下身,用刀小心的分開雌性野雞跑出來的灌木叢,果不其然,一個用茅草鋪成的窩內,幾隻表面泛青帶着麻點兒的野雞蛋出現在眼前。

雄雞和雌雞如此大的動作,只不過是爲了把王勇和黑子從自己的寶寶身邊引開而已。

雞蛋還帶着野雞溫熱的體溫,王勇將雞蛋一個不落的撿了起來。對飢渴難耐的他來說,這些野雞蛋可是極好的補品。

手上稍一用勁,王勇擠碎一隻雞蛋,將蛋液一滴不落地吸進嘴裡。雖然味道有些發腥,但是對已經餓得發慌的男孩兒來說,這根本不算是問題。

王勇喝進第二隻雞蛋的時候,黑子跑了回來。從它沮喪憤怒的眼神來看,雌雞顯然比它想象的要快捷靈敏得多。

王勇哭笑不得的把黑子嘴邊兩支雞毛摘掉,然後將一個雞蛋塞到虎子的嘴裡。

蛋殼咬碎的咔嚓聲讓王勇的牙齒有種酸酸的感覺。

“慢點吃,我這還有。”看着虎子貪婪的望着自己手中的雞蛋,王勇知道,這條狗是餓壞了。

他倒不會吝惜這幾個野雞蛋。他相信,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在這片灌木叢中,他會蒐集到成百的野雞蛋。

一人一犬片刻分享了近十個野雞蛋。本來已近虛脫的身體得到了水分和營養的補充。

擡頭看看已經爬上山頂的太陽,王勇知道自己該幹活了。

揮舞砍刀,切斷擋在身前的拇指粗的灌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王勇生生在荊棘密佈的灌木叢開出一條近百米的小路,來到了樺樹林內。

由於植株長得非常密集,遍佈林地的小臂粗細的白樺,修長筆挺。

深呼一口氣,王勇沉下腰身,雙手握住刀柄,腰臂協調的揮出一道亮白弧線。一棵三四米高,茶杯粗細的白樺樹從根部一米左右的地方折斷,嘩啦啦的栽倒下來。

噗——的一聲響,一隻早起捉蟲的鳥被驚起,撲閃着翅膀,慌張地從王勇頭上掠過。

用刀幾下除掉樹枝樹冠,少年得到一根長三米左右的木杆。

沒有間歇和停頓,王勇毫無表情的走到另一顆相中的小白樺前,依舊輪刀一刀砍斷…

寂靜的林中,似乎只剩下橫飛的木屑和砰砰咔咔的伐樹聲。

斬斷了十餘棵白樺樹後,王勇似乎對自己的工作效率比較滿意。往白樺林深處又走了幾步,找到一棵合摟粗細的白樺樹。王勇從揹包內拿出鋒利的軍用匕首,用刀尖兒在又白又韌的樺樹的皮上剝下一塊巴掌大小的樹皮,然後又在樹身上用力切了一個V型的切口,淡黃的樹汁快速在切口上凝結成滴,並最終淌進王勇用樹皮捲成的杯中。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衝入鼻孔。

仰頭一口喝掉半杯樺樹汁液,清涼中帶着微甜。

“汪、汪——”虎子卷着粉紅色的舌頭,擡頭衝着王勇叫了兩聲。

“自己喝吧,這可是鄂倫春人傳統的飲料!”王勇拍拍虎子的腦門兒,讓它去舔順着樹幹流淌下來的汁液,自己則返身又開始了伐木工程。

當太陽的熱力開始發揮威力的時候,王勇已經得到了二十幾根修好的樺木杆。他將這些樺木杆五根一捆的用一些細藤捆好,然後沿着小路運到了那幾棵松樹下。

現在,纔是他正式開始搭建房屋的時候。

王勇早已發現,這幾棵樹最低層的粗壯枝杈幾乎處於同一個水平。所以,他要以這幾棵樹爲柱,在半空中搭建一個類似吊腳樓樣的樹屋。

高懸在四五米高的樹屋,可以有效的防止大型猛獸對他的侵害。畢竟,會爬樹的野獸還是很少,何況他還會在樹屋四周採取一些安全措施。

他沒有穿越時空隧道的時候,原來的世界已是風乾物燥的秋季,所以他除了身上穿的外套,內裡還穿着軍隊用的秋衣。爲了進山爬樹下繩套兒,他的腳下,穿着一雙橡膠底兒的翻毛皮鞋。鞋底橫紋如同輪胎一樣又深又密,可以有效的防滑。

如今的世界仍是夏季。王勇方纔又幹了一回重體力活計,秋衣早已汗溼,被他脫下掛在樹枝上。建造樹屋需要登高。山裡長大的王勇雖然擅長爬樹,不過,此時他卻沒有那麼做。而是耐心的將兩根樺木杆平行排列,橫向擺了一些早已準備好的尺許長的木杆,再用藤條綁牢。一架簡易梯子就做好了。

有了梯子,可以方便的上下。接下來的工作,似乎好做了許多。

選定了位置,王勇把幾根最粗的樺木杆弄到樹上,搭在粗壯的松枝上卡住,不平的地方都用砍刀細心的削平,然後再用藤條綁牢。下了一番功夫後,一個結實的樹屋的底架做成了。

從梯子上蹦下來,一邊歇息,一邊用挑剔的目光看了一會兒,發現沒有什麼缺憾的地方。王勇這才把剩下的樺木杆弄到樹上,在底架上一根根鋪開,做成木屋的地板。

爲了防止圓形的樺木杆滾動,另一方面也是防止樺木杆腐爛,這些樺木杆,王勇都花了氣力,用鐮刀將表皮削去一些,露出了白色纖細的木質。

看着松樹之間的空間已被樹屋潔白的地板完全鋪滿。王勇臉上露出些許笑容。當然,這只是建造樹屋的第一步而已。王勇還要此爲基礎,逐漸爲樹屋裝上屋頂和牆壁。今夜,他就可以安全的睡在這個平臺上。哪怕狼羣再來,也只能在樹下望洋興嘆。心情一經放鬆,方纔覺得,自己累的如同散架了一般。他一屁股坐在樹屋下面的草地上,再也不想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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