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相處加深,知道眼前的女人和三歲孩子沒區別,表面上對什麼都不在乎,其實對什麼都好奇。
遇到她之前,洛君無法想像,世界上可以有一種人,除了殺人,什麼都不懂。
好在她只在早朝簡單說幾句話,其他政事都由祝延亭處理,不然以她這種孩子一般的耿直,非露餡不可。
“洛君,上面寫了什麼,你讀給我聽。”
上件事情還沒解釋得清楚,清音便提了新的要求。
洛君一個頭兩個大,“還是不要讀了,這不適合你。”
“可是我很想知道,這是我見過字最少的書了,你讀給我聽吧。”
面對女人如孩子一般純真又誠摯的雙眸,洛君直覺得拒絕是種罪惡,只好妥協。
“嗯……啊……哦……不要……別碰這裡……”用一本正經的聲音讀不正經的詞,怪異極了。
幾個字讀得洛君臉紅得快要滴血,可他又天生不擅長騙人,只能照實將上面的字念出來。
清音卻聽得認真,用那種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他,“洛君,你懂的真多。”
這讓洛君無地自容,只能吱唔道,“皇上若用心去學,也都會懂的……”
“母親只教過我如何殺人,她說我不需要學別的東西。”
“皇上如果想識字,我可以教你。”
“就算教我也學不完的,完成任務後我就會離開這裡了,或者在過程中死掉……”清音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些不捨和遺憾。
洛君心中頓時涌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楚,酸澀的味道翻涌升騰,直衝鼻腔。
“皇上,爲什麼肯對我說這些呢?”
“因爲你對我很好,除了母親大人,你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
面對單純女人的絕對信任,洛君覺得心存不良的自己壞透了。
“皇上,不怕我利用你嗎?”
“母親大人說過,我生來就是做棋子的,唯一的價值就是被人利用。”清音說這些話的時候,眸中沒有一絲波動。
“不是的!不是這樣!你不是棋子!”洛君突然失控的叫道。
之後連自己都覺得可笑,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生氣,那種連傷感都遺忘的悲涼,太讓他心疼了。
那種想將她從深淵中拉出來的衝動,讓他無法自控。
可他們,分明是敵人啊!
……
時隔三日,容湛軒經過博琉煙的治療和休養,傷已經好的差不多。
從墓中拿出的聖遺物一直存放在容湛軒房間,一把由黃金打造的無刃劍,和一個風鈴手環。
練紅玉見那手環漂亮,便整日戴在手上,期間練紅瑛搶了幾次都不成功。
這日,入夜之後,大家聚到一起。
契約需要的一切東西,博琉煙都準備就續,衆人經過三日等待,都迫不及待。
容湛軒和練紅瑛分別用血畫出了契約陣,子時一到,二人將屬於各自的聖遺物擺在契約陣中央,口中念着咒語。
“有不悔之執念者,傫然,吾是成就世間一切行善之人,吾是肅清世間一切罪惡之人,願遵吾意志者,現!”
隨着二人話音落下,容湛軒面前契約陣中的聖遺物光芒大放,如在這漆黑的夜中投下一個深水炸彈,綻出無數絢爛華光。
被閃花雙眼的衆人用手擋在眼前,從指縫中窺視。
只見那光芒在最耀眼之際轉爲黯淡,變成密集的金色光點。
光點漸漸聚到一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凝結成人形。
僅是眨眼之間,一個俊俏的男孩兒便出現在衆人面前。
男孩兒看起來七八歲的樣子,長長的睫毛,比女人還精緻的臉孔,皮膚吹彈可破的白希,舉手投足間充滿了貴氣。
止不住好奇心,練紅玉湊上前來,緩緩伸出手來……
閻王只告訴她召喚的方法,卻沒有言明召喚出來的東西是什樣子,到底是和她們一樣有實體的人,還是無法觸及的靈魂?
不想,這一無心舉動觸動了男孩兒的逆鱗,他一下子打掉練紅玉的手,眼角上挑,一臉不屑道,“孤的龍體,豈是你能夠輕易觸碰的!”
說完,不等練紅玉反駁,他又將頭轉向容湛軒,“你就是召喚我的人?”
容湛軒點點頭。
“你的心意,孤窺視過,孤認同你了!”男孩兒仍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語氣。
容湛軒懶得和孩子計較,只抿脣笑笑,沒說什麼。
練紅玉卻不一樣,當場就炸了毛,“你這小屁孩兒幹嘛拽成這樣!”
氣勢洶洶往男孩兒面前一站,練紅玉足足比他高出一個頭來,“別以爲你是孩子就可以任性無理,要真按時間算起來,你比我太爺爺都大,別以爲我會讓着你!”
“那你就叫孤太爺爺好了,孤無所謂。”男孩兒略顯稚嫩的小臉上,滿是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說話也十分尖酸刻薄。
練紅玉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自己是拐着彎的被罵了。
“你這個熊孩子,你真當我不敢教訓你啊,再說一遍看我不把你綁樹上懲罰!”
“你竟敢辱罵孤,若在楚國,你早被處死了!”
“別以爲只有你一個是皇帝,本姑娘原來也是皇上,啊,不對,本姑娘現在也是皇上,我的煌國比你的楚國氣派多了,你的楚國當年就是被煌國滅掉的!”
“你,你信口開河!”
看着一大一小兩人鬥嘴,衆人啼笑皆非。
“小玉兒,算起來他還只是個孩子,你和他計較什麼!”花月直搖頭。
“是啊,玉姐姐,和孩子講大人的道理是行不通的,你不要再費脣舌了。”博琉煙也忍着笑道。
“你們知道什麼,孩子就是要從小管起,那些長大了不成材的,都是小時候疏於管教!”練紅玉理直氣壯道。
“你不是說孤的年紀做你太爺爺都嫌老麼,怎麼這會兒又肯承認孤是孩子了?”男孩兒插嘴道。
“……”練紅玉張口結舌,這傢伙伶牙俐齒,實在刁鑽,思路比她還縝密,哪像個八歲男孩兒!
“玉兒,別鬧了。”容湛軒將練紅玉攬進懷裡,不讓她繼續胡鬧。
然後,他問男孩兒道,“你叫什麼名字?”
“楚非歡,這是孤的姓名,你們要牢牢記住。”非歡掃視衆人,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態。
“非歡你多大了?”花月問道。
“孤八歲。”
“你生前是皇帝?”
“孤生前雖未登基,但死後父皇賜了諡號,是楚國第三十二代君主。”非歡雙手背後,沉聲答道。
練紅玉看他裝模作樣,暗自腹誹,可兒要執着保護的,就是這個熊孩子傲嬌鬼?
真讓人不能理解。
“非歡你的能力是什麼?”
“你現在這種樣子,要怎麼和湛軒一起戰鬥?”
花月一個問題接着一個。
被晾在一邊的練紅瑛終於忍不住爆發,“你們有完沒完!”
大家都圍着容湛軒召喚出來的英靈打轉,沒一個人關心她這邊的情況。
言弁星因爲身體不適在房中休息,自己就慘遭無視,可惡!
等衆人都將目光投向她的時候,她茫然的聳聳肩,“爲什麼我的契約陣裡面,什麼都沒召喚出來?”
衆人這纔想起,剛纔似乎只有容湛軒的契約陣發出光芒,練紅瑛那邊什麼動靜都沒有。
“是不是咒語唸錯了?”花月疑道。
“難不成是契約陣畫的不對?”博琉煙認真對比練紅玉和容湛軒的契約陣。
“是青玄不認同你,所以沒有受你召喚!”非歡冷聲插話進來。
“你什麼意思?”練紅瑛詫異的看着他。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連這麼簡單的話都聽不懂嗎?”非歡不屑哼了聲,“這裡的人還真是不聰明。”
練紅瑛本來就在氣頭上,被他這句話徹底激怒。
“小子,你再這樣小心我揍你!”
這姐妹二人一個脾氣,博琉煙也是無奈,只得給花月使眼色,讓他將非歡拉走。
二人走後,容湛軒和博琉煙到契約陣前仔細研究。
練紅瑛湊過去道,“有什麼發現嗎?”
博琉煙搖頭,“契約陣並沒有畫錯,聖遺物擺放的位置也都對。”
練紅玉突然回想起閻王說過的話。
“閻……”剛出口意識到不對,她馬上改口,“那個教我召喚術的人說過,聖遺物上寄宿的英靈必須認同召喚者,纔會現身,否則召喚就會無效。”
“意思是說,這個手環中的英靈不認同我嗎?”練紅瑛沮喪的垂下頭,“是嫌我不夠強嗎……”
容湛軒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別這麼想,所謂的認同,應該是指意識上的,和強弱沒有關係。”
“那是嫌瑛兒的內心不夠堅強嗎?”練紅瑛擡起頭,臉上被失望填滿。
“要不就再試試吧,說一定再試一次就召喚出來了。”練紅玉提議道。
她知道練紅瑛想要變強,想要戰勝西域人的決心,也不想看她這麼頹廢的樣子。
練紅瑛打起精神回到契約陣前,照着練紅玉交待的重來了一遍,結果依然。
之後,練紅瑛又不死心的接連試了好幾遍,都沒有收穫。
最後只能灰心喪氣的回到房間。
望着她失落的背影,博琉煙擔憂道,“我還是去勸一勸她比較好吧?”
“這種情況下,瑛兒應該也聽不進去,先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容湛軒無奈道。
衆人都離開後,練紅玉撿起了被練紅瑛丟下的風鈴手環。
“怎麼,你想試試?”容湛軒含笑道。
“別鬧了!”練紅玉呶呶嘴,“這手環連瑛兒都不認同,又怎麼會認同我呢,只是覺得這麼困難才盜出來的東西,丟掉太可惜了。”
將手環在眼前晃晃,練紅玉滿意道,“當首飾戴戴也不錯,等以後萬一遇到合適的人,還可以送給他。”
“你想的倒是周到。”容湛軒笑道。
“常和你在一起,把聰明傳染給我了嘛!”練紅玉靠進他懷裡,容湛軒自然而然環住她的腰,享受的深擁着。
“對了,從明天開始,你來教我武功吧。”練紅玉突然擡頭道。
容湛軒有點意外,“你不是最討厭打打殺殺嗎?怎麼突然想起要學武功?”
“我也不想總是被你保護啊!我想和煙公主一樣,成爲能和你並肩戰鬥的人!”
容湛軒搖頭,“你是我心愛的人,保護你是我的責任,如此兇險,我怎麼忍心讓你處於危險中呢!”
“就當防身也好啊!你又不能二十四小時在我身邊,我學一些防身和逃跑的功夫也好,打不過還能逃嘛。”練紅玉扯着男人的袖子開始撒嬌。
一定要學!能成功逃跑也好,至少不會留下成爲制衡容湛軒的累贅。
看練紅玉堅定的表情,容湛軒也有所動搖,想了想,便妥協道,“那我教你輕功,即不會危險,又能夠防身。”
……
二人回到房間後,練紅玉站在榻邊整理牀鋪。
容湛軒從後面擁住她,“好多天都沒碰你了,有沒有想我?”
灼熱的氣息噴在後頸,一陣酥癢,練紅玉縮了縮脖子,臉紅心跳的點點頭。
胡天胡地了這麼久,她也變得越來越坦率,不至於容湛軒一來親近就啞口無言。
“有沒有想它呢?”容湛軒身體貼她更近,壞笑道。
練紅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再這樣我要出去了!”
“你捨得出去嗎?”
容湛軒將她打橫抱起放在榻上,俯身壓下來,脣角微彎的樣子,該死的迷人!
練紅玉別開眼睛,不想受男人的笑容盎惑。
下一秒,炙熱的吻卻鋪天蓋地落下來。
那吻如燎原之火,點燃她全身引線,男人藏在霸道之下的溫情脈脈,簡直要讓她沉溺下去。
這兩天,容湛軒受傷未愈,事情又多,兩人一直未曾親熱過。
現在,男人比以往更加火熱的身體,預示着他高漲的晴欲。
練紅玉又怕又期待的閉上眼睛……
容湛軒的體力真不是她能應付得了,每次開始時都是欲仙欲死,到後來哪次不是求着他快點結束?
容湛軒看到她眼角發紅的樣子,激動起來更是沒完沒了。
就在練紅玉做好心理準備的時候,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非歡大步邁了進來。
她還保持着被容湛軒壓在身下的姿勢,整個人都傻了,又羞又氣!
非歡並沒有去博琉煙爲他準備的房間休息,而是直接來她和容湛軒的房間,這是怎麼個情況?
“非歡,你有事嗎?”容湛軒則比她淡定得多,沒事人一樣的坐起身,也順勢將她拉了起來。
“孤來找你商議今天的事。”本以爲八歲的孩子見到這種場面會臉紅心跳,但非歡表情卻冷靜得異常。
“今晚大家都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商議如何?”容湛軒有商有量道。
“可以。”非歡出奇的乖順。
就在練紅玉以爲他會轉身出去的時候,卻見他關上房門,朝她這邊走了過來。
而後,自然而然坐在牀榻之上。
練紅玉一片茫然,連一向聰明的容湛軒都摸不着頭腦。
“非歡,你這是?”
“孤今晚睡在這裡……確切的說,孤以後都會和你們一起睡。”非歡看着容湛軒道。
“你是召喚孤的主人,孤需要更瞭解你,加深默契,這樣才能百戰百勝,等幫你完成了大業,你也好完成孤的心願,讓孤離開。”
“你的心願是什麼啊?”練紅玉止不住好奇。
“孤現在不能告訴你們。”
容湛軒雖然不甘心好事被破壞,但也不想對一個孩子太過嚴厲,只得先妥協,“那你就先睡在這裡吧。”
親熱被打斷,還要憑空多出個熊孩子,練紅玉本以爲這樣已經夠悲催的了,沒想到更悲催的還在後面。
分牀的時候,非歡說什麼都不肯挨着她睡,死纏着容湛軒不放,把她這個可憐兒人排擠在外。
非歡躺下後,沒多久便睡着了。
了無睡意的練紅玉和容湛軒湊在一起,研究這個召喚而來的不速之客。
饒是醒着的時候裝得如此成熟,睡着之後都只是個孩子。
練紅玉伸出食指,輕戳非歡吹彈可破的臉蛋。
“真奇怪,明明都死了一萬年,觸感卻和我們沒什麼兩樣。”她自言自語道,“爲什麼非歡不是亡魂,有實體呢?”
“這種事應該問閻王吧。”容湛軒含笑道。
“他好像挺依賴挺認同你的!”練紅玉瞪他一眼,有點妒忌。
“因爲我是他的主人啊。”容湛軒露出自豪的表情。
練紅玉知道他和自己一樣,雖然這熊孩子有那麼多不好,但還是打心底喜歡。
畢竟她們也是爲人父母的人了。
“應兒八歲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也這麼叛逆。”
“一定像我一樣聰明懂事,成熟穩重。”
“算了吧,我倒怕她像你一樣是個色狼!”
“你再這麼說,我就要堵住你的嘴了!”
容湛軒裝模作樣的壓着她,作勢要吻下去。
練紅玉知道他也就是逗逗自己,不會真的做什麼,他們還沒*到會在孩子身邊胡鬧的地步。
“你說,他那麼小,要怎麼幫你戰鬥啊?”練紅玉露出憂色。
“非歡在我需要的時候,會變回聖靈劍,只有平常會以這種樣子現身。”容湛軒道。
“那就好。”練紅玉鬆口氣。
……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練紅玉就被非歡催促着起牀。
“別睡了,虧你還自稱一國皇帝,連上朝時間都不遵守。”
非歡幾經催促不成,狠心扯掉她身上的被子。
練紅玉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臉埋怨道,“我又不在宮裡,幹嘛要按時起牀啊!”
“身爲皇帝,無論何時都要守禮守節,你怎麼能因爲不在宮裡,就偷懶懈怠呢!”非歡一副老夫子的模樣,不厭其煩的說教。
練紅玉瞬間有種兩人身份年齡互換的錯覺,到底誰纔是大人啊!
“算了算了,我不當皇帝了好吧,你自己去當吧,別打擾我睡覺!”練紅玉拉回被子,蒙在頭上。
“身爲君主,就該爲國民着想,怎是你說不做就不做的呢!”非歡不依不饒和她拉扯。
“容湛軒,快把他拉走!”練紅玉忍無可忍暴發一聲怒吼,話落後卻久久不見迴應。
睜開眼睛掃了一圈房間,哪有容湛軒的影子。
練紅玉瞬間精神了,爬起來道,“容湛軒呢。”
“去博琉煙房間了,說是有事商量。”非歡道。
這麼早去博琉煙房間?什麼重要的事非要現在去不可?早飯時就不能商量嗎?
自從墓中回來後,容湛軒就和博琉煙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商量什麼陰謀。
被非歡攪得睡意全無,練紅玉索性穿上外衣下牀。
“走吧,咱們去廚房。”她招呼非歡道。
“去那裡做什麼?”
“當然是做飯啊!”
爲了照顧容湛軒,她有好幾天沒下廚了,博琉煙做的東西雖然也不賴,但還是不如她的手藝好。
……
早飯餐桌上,除了練白炎沒來之外,練紅瑛和言弁星也沒到。
“瑛兒是不是因爲契約的事太傷心了,一蹶不振?”練紅玉用筷子杵着下巴,心不在焉道。
“英靈認同的人,纔會現魂,她就算是一蹶不振也沒用。”非歡還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我去她房間看看。”
容湛軒正打算離開,練紅瑛和言弁星姍姍來遲。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