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4章 劍指四宗

弟子居外,偏僻的山林裡。

古樹參天,枝葉茂密。

墨畫站在古樹下。

這棵參天古樹,剛好也是他用來練神念化劍的那棵。

數百弟子聚在一起,圍在墨畫身邊。

這是程默聽墨畫的吩咐,召集而來的太虛門的小師弟們。

這些弟子當然不是全部。

宗門修行的最後一年了,大多數弟子都很忙,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有閉門修行的,有外出獵妖的,有磨合道法的,有繼續做懸賞的,還有鑽研陣法、符籙、煉丹、煉器等修道技藝的。

墨畫臨時召集,能召來這麼多弟子,已經算不錯了。

而這些人中,絕大多數都是太虛山一脈的弟子,僅有少量太阿山和沖虛山兩脈的弟子。

太虛山的弟子,與墨畫同門同源,相處時間長,情誼深厚,更信服墨畫這個“小師兄”。

墨畫只要喊一聲,大多數太虛弟子只要有空,立馬就會跑過來。

太阿和沖虛兩脈,剛併入太虛門沒多久,兩山的弟子對墨畫的態度就疏離了很多。

當然,墨畫也不在乎。

眼下這些弟子,暫時也足夠了。

小樹林裡,數百弟子或立或坐,密密麻麻圍成一圈,都默默看着墨畫。

“小師兄,您找我們過來,有什麼事麼?”有人問道。

其他人的目光,也或多或少帶着些疑惑。

墨畫開門見山問道:

“你們都會去參加論劍大會麼?”

弟子們有人點頭,有人搖頭。

墨畫問他們:“爲什麼不去呢?”

四周沉寂了片刻,便有人道:

“小師兄,我修爲根基有點淺,靈力周天數低……”

“我不擅長鬥法……”

“我道法不行。”

“我不知道找誰組隊……”

“論劍大會是大事,也是盛事,那麼多人看着,我……有點緊張……”

“是,本身實力就不行,就不上去丟人現眼了。”

“在那麼多人面前輸了,萬一輸得很難看,反倒給宗門臉上抹黑,我們也過意不去……”

弟子們議論紛紜,歸根結底,要麼是不自信,要麼是不擅長與人爭鬥,要麼就是不想給宗門丟人。

畢竟整個宗門,弟子衆多,彼此資質不同,心性也各異。

不是所有人,都有殺伐的能力和心性的。

墨畫頓了下,又道:

“論劍大會的勝制,你們應該知道吧。”

“只要能贏一局,哪怕只是在最開始,贏下微不足道的一局,也會爲宗門累計一個勝點。”

弟子們點頭。

這個制度,他們還是知道的。

只是……

“一個勝點……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有弟子小聲道。

墨畫卻搖了搖頭,“勿以善小而不爲。”

“看似只有一個勝點,但聚沙成塔,只要積聚得多了,就會奠定最終的勝勢。”

“這不是一個勝點的事,而是你們爲宗門做的貢獻。”

墨畫目光炯炯有神:

“我們全都是太虛門的一員,與宗門榮辱與共。”

“太虛門若要繁榮,若要強大,離不開每一個弟子的努力。”

“你們去參加論劍大會,不只是爲自己而戰,更是爲宗門的榮譽和利益而戰。”

“縱使輸了,也雖敗猶榮。”

“別人或許會笑話你們,但宗門的老祖,掌門,乃至所有長老,都會認可你們的努力,認可你們爲宗門付出的心血。”

“而你們若贏了,哪怕只贏一局,只勝一點,也是爲了太虛門的優勝,做出了切實的貢獻。”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

“勝利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這樣,通過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

“太虛門,不是一兩個天之驕子的太虛門,而是所有弟子的太虛門!”

“太虛門的強大,離不開每一個弟子。”

墨畫語氣真摯,直入人心。

弟子們聞言,紛紛心緒動搖。

他們不是不想去論劍,只是覺得自己的努力,在天驕如雲的論劍盛事面前,實在微不足道,因此才生了退怯之心。

墨畫心裡也清楚。

一般情況下,普通弟子都是“炮灰”,參不參賽也的確沒太大影響。

宗門也不會強迫弟子參賽,全看他們自願。

但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

三宗合流後,太虛門如今底層弟子的數量,多了三倍不止。

而他們也剛好有了墨畫這個“小師兄”。

“但是,小師兄……”有弟子小聲道,“我想去,但我實力真的太弱了……”

“而且,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別人鬥法……”

“是,我也沒練過……”

“真要上去,估計還是一場都贏不了……”

墨畫卻一擺手,“沒事,你們沒論過劍,還沒獵過妖麼?”

所有人都一愣。

墨畫繼續道:“若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打,要怎麼贏,你就把論劍,當成‘獵妖’。”

“你們不是去論劍,而是去狩獵五隻‘人形妖獸’。”

這麼一說,很多弟子果然就不緊張了。

論劍沒論過,但獵妖他們都很熟。

尤其是墨畫讓“獵妖”流程化後,哪怕再不擅長鬥法,不喜歡廝殺的弟子,只要按部就班照着做,也能從煉妖山裡,殺死一兩隻妖獸,薅點皮毛下來換功勳。

“但是……”有弟子道,“論劍跟獵妖,還是不一樣的吧……”

妖獸皮糙肉厚,實力很強,但習性都是固定的。

修士就不一樣了,靈活多變,心思也更多。

一是對獸,一是對人,這兩類廝殺的思路,是完全不同的。

墨畫胸有成竹道:“放心,我都考慮好了。到時候,你們照我說的做,統一陣型,配備陣法,適配靈器,堅定戰術。”

“你們就當自己是道兵,不要畏懼,心無旁騖,只要執行命令就行。贏了固然好,輸了也無所謂。這是論劍,又不會死人。”

經墨畫這麼一開導,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亮了起來。

墨畫見他們有了鬥志,語氣便帶着些振奮道:

“幹學州界所有宗門弟子,此生只有一次論劍的機會。我不相信,你們心底真的想放棄這次機會。”

“既然不想放棄,那就去搏一場。”

“幹學州界名門林立,的確天驕如雲,高手無數。”

“但資質再好,修爲再高,實力再強的天驕,也不過是人,並不比你們高貴在哪。”

“天道之下,衆生皆爲芻狗。”

“既然都是芻狗,誰還比誰尊貴?”

“大道漫漫,修士這一生,艱難險阻無數。”

“不能失了銳意進取的志氣,更不能失去了,對強者拔劍的勇氣。”

“更何況,這是論劍,輸了不虧,贏了血賺!”

“哪怕是四大宗的天驕,真碰上了也要想盡辦法,從他們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這些話擲地有聲。

弟子們一時羣情慷慨。

有些人心中萌生壯志,眼睛都有些泛紅了。

墨畫等他們情緒稍稍平復了一些,沉聲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他看着衆人,緩緩道:

“這次論劍,我們勢必會遭四大宗,甚至其他各宗門的‘圍剿’,過程必然十分艱難,但是,大家別忘了……這是宗門改制的論劍!”

“換言之,這次論劍,是能決定宗門排名的!”

“假如,我們真的能贏過四大宗,那我們太虛門,今後就是四大宗!”

墨畫目光淡然,掃視全場,一字一句道:

“你們想想……我們入學的時候,還是八大門弟子。但是畢業的時候,就是幹學州界,最頂級的四大宗天驕了!”

所有弟子都愣住了。

幹學四大宗弟子!!

這個問題,他們此前都沒想過。

不是真的想不到,而是根本沒敢往這個方向想。

四大宗那是何等宗門,四大門的門檻,哪裡是那麼好邁進去的?

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

可現在經墨畫這麼一說,他們心底暗藏的“野心”,竟都宛如春風吹過的野草,不停地蔓延滋長了起來。

墨畫語氣有些尖銳:“說句難聽點的話,以我們的資質,其實都是沒資格拜入四大宗的……”

“既然無法拜入四大宗……”

墨畫語氣清亮而沉穩,一時間目光璀璨,絢爛如星辰,“那就憑藉自己的努力,讓我們的宗門,變成四大宗!”

這句話,宛如晨鐘暮鼓,震撼人心。

周遭的太虛門弟子,只覺胸口一窒,而後無窮的戰意,宛如熊熊烈火,自胸口迸發出來。

靠自己的努力,讓宗門變成四大宗!

不唯這些弟子,此時此刻,遠處正在偷聽的一些太虛門長老,也都聽懵了。

他們的心臟,也在撲通撲通直跳。

墨畫的話,對他們這些長老來說,也是適用的。

說句難聽的話,他們這些長老,也是沒資格進四大宗的。

有些是因爲家世,背景,修爲,能力不足,無法邁過四大宗的門檻。

還有一些是因爲,家族與太虛門綁死了,所以世代只能是太虛門的長老。

哪怕他們修爲再高,只要有一丁點羞恥心,也斷然不可能背叛家族,轉身投入四大宗。

這輩子,他們都無緣“四大宗長老”這個名頭。

可墨畫說得對。

假如太虛門變成四大宗……

那他們這些原本位列八大門的長老,直接就能原地升級,搖身變成了四大宗的長老了!

這可真是……祖墳冒青煙都趕不上的好事!

太虛門的一衆長老,紛紛面面相覷,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更遠點的閣樓裡。

太虛掌門也失神了片刻。

他其實也在偷聽。

畢竟墨畫突然糾集了這麼多弟子聚在一起,不光長老們不放心,他這個做掌門的也得盯一眼,以免生出什麼事端來。

因此,墨畫的話,他也一五一十都聽到了。

太虛掌門怔忡片刻,心中感嘆:

墨畫這孩子,這張嘴也不知是怎麼長的,口若懸河,舌綻蓮花,連自己這個羽化境的掌門,都被他說得有點熱血沸騰了。

畢竟太虛門,萬一變成四大宗。

他這個太虛掌門,可就是四大宗掌門了。

這當真是猝不及防,一步登天了。

當然,他心裡其實也清楚,墨畫這些話,只是說得好聽,真正做起來,談何容易。

四大宗的位置,要真那麼好爭搶,那還是四大宗麼?

墨畫這孩子,不過是在給同門畫大餅罷了……

太虛掌門搖頭。

不過,看着山林裡,那一張張年輕且煥發着希望的面龐,太虛掌門心中還是頗爲觸動。

此次論劍,無論成果如何。

這些弟子,或許都會成爲太虛門的種子。

將來有朝一日,散於九州大地,就會茁壯成長爲一大片茂盛的森林。

他又轉過頭,看向墨畫。

墨畫站在大樹下。

他瘦削的身影,被枝葉遮着,但氣息竟隱隱與身後的參天古樹融爲一體。

恍惚間,墨畫彷彿就是那棵通天徹地的大樹,遮蔽着整片山林,覆蓋整座太虛山。

“樹……”

太虛掌門瞳孔一縮。

那日晚上,長夜如晝,神樹參天,如千樹萬花,遮蔽太虛的景象,又浮在腦海。

太虛掌門心中一驚,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墨畫。

看了一會,他揉了揉額頭,呢喃道:

“這些時日思慮太多了,總是容易胡思亂想,這都哪跟哪……”

墨畫只不過往大樹下站了一下,跟那日隱約所見的神樹異象有什麼關係……

太虛掌門搖頭。

而樹林中,墨畫看着鬥志昂揚的衆人,滿意地點了點頭,最後道:

“戰術我都安排好了,你們照我說的做。”

“幹學州界,天驕無數,並不是一定要出類拔萃,一鳴驚人,奪得魁首,纔是勝利。”

“我們要做的,是盡力而爲。哪怕只贏一場,那也是贏。”

“只要贏一場,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勝利,也會爲太虛門最終的勝局,奠定勝勢。”

“你們贏得越多,太虛門就會不斷向四大宗的位置攀登。”

“這既是爲了你們,更是爲了宗門!”

“從此刻開始,我們開始籌備,三月之後,劍指論道山,問鼎四大宗!”

墨畫說完,羣情沸騰。

太虛門的小師弟們,紛紛兩眼冒火,戰意沸騰,高呼道:“是,小師兄!”

數百人意氣奮發,胸懷激盪,聲震林越。

旁觀的一衆長老,怔忡之餘,也覺不可思議。

墨畫在弟子間的聲望,還有這等號召力,他們這羣太虛門的長老,多少也有點“望塵莫及”。

太虛掌門心緒起伏之餘,更是看着墨畫,目露思索。

……

之後,墨畫就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劃了。

漂亮話誰都會說,關鍵要看怎麼做。

首先是組隊的問題。

論劍大會,是五人賽制,沒有替補。若是少人或是缺員,那就只能去四打五。

這也是對弟子們的一個告誡。

現實的修道界廝殺,都是殘忍的,不會真正地“公平”,也沒人等你準備好。

如果連“滿員”都保證不了,那論劍失敗,也是活該。

既然是五打五,那配隊就很重要。

此前的配隊,除了頂尖弟子,大多都尊奉“自主自願”的原則。

修爲相當,交情深厚的同門,互相組成一隊。

這樣有利有弊。

好處是彼此更默契,劣勢就是彼此的修道體系,不夠互補,發揮不出更強的戰力。

墨畫索性,將大多數弟子的配隊都打亂了,重新給配了一遍。

以實力爲基準,以弟子間的交情爲參考。

同時,最重要的是,讓弟子間配隊更互補,作戰時有奇效,再配合相應的陣法和靈器,發揮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這些事,有些弟子也清楚,但他們自己做不到。

有的是抹不開人情,不能丟下好朋友;

有的是交際能力不行,找不到其他隊友;

還有的弟子,對自己的能力,也稀裡糊塗,根本不知道跟誰組隊好。

他們的修行,從來都是個人的,缺乏統籌。

因此這種統一配隊,他們自己做不來。

同樣,太虛門的長老們,其實也做不來。

因爲他們是長老,與弟子間有身份的代溝,對絕大多數弟子,缺乏真實且真切的瞭解。

不瞭解情況,他們也不好來配隊。

強行匹配,要麼隊伍不契合,要麼弟子間會生出怨懟。

而他們的時間和精力也有限,大多數注意力,都放在那些天之驕子身上。

因此,這種宗門弟子一體,大規模的統籌,只能由墨畫來做。

他是小師兄,與同門弟子,天天一起生活修行,十分親切熟悉,而且說話管用,威望也高。

之前弟子們獵妖,用的是他定的戰術。

弟子們做懸賞,很多計謀也都出自他的謀劃。

這些墨畫曾經做過的事,如今一點一滴,都奠定了太虛門論劍的基礎。

而墨畫給弟子們配隊,也結合了實戰,有很多講究。

首先,要有一個前排,以盾牌爲法寶,或是土系體修,皮糙肉厚,用來吸引火力。

其次,要有一到兩個先鋒。劍修,體修都行,攻防平衡,擅長衝殺。

然後,要有一個靈脩,或修劍氣的劍修,負責施展道法遠程殺伐。

最後補一個功能性的修士。

這個弟子要有一定特長,或是擅長偵查,或是擅長偷襲,或是擅長控制類法術等等。

這樣纔是一個完整的隊伍。

可進可退,可攻可防,也能應對大部分戰況。

當然,這是一般實力不錯的弟子,才能組成的隊伍。

還有一些,不擅長殺伐,修爲不夠強,人際關係比較窄,自身能力不突出的弟子,他們只能“混”一混,碰一碰運氣。

墨畫就配了一些“奇葩”隊。

比如“跑得快”隊。

五個人都擅長身法,打不過就跑,能平局就平局,運氣好還能贏一局。

還有“打不動”隊。

全是除了皮糙肉厚,沒有其他特點的體修,目的就是跟別人“耗”。

墨畫還配了一些“菜刀隊”。

太阿、沖虛、太虛三門,都修劍。

甚至整個幹學州界,大部分弟子也都修劍。

否則幹學鬥法的大比,也不會叫“論劍”大會了。

但這樣一來,劍修太多了,人員就會冗餘,配隊也沒辦法做到均衡。

而這些劍修中,很多還是跟程默一樣的“莽夫”。

除了是劍修,沒有其他特長,本身不好定位,不願動腦子,還很莽撞。

戰術對他們來說沒用。

複雜一點的戰術,他們也執行不了。

墨畫只能把他們放在一起,組成“菜刀隊”,然後跟他們說:

“論劍的時候,不要想那麼多。勝負看淡,見人就砍,砍成什麼樣就什麼樣……”

這句話通俗易懂,簡單易行,而且很熱血。

一羣劍修莽夫紛紛高呼:

“小師兄高明!”

此外,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隊伍,主打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能贏一局是一局。

只要贏一局,那就是勝利。

隊伍大體定好後,墨畫又根據弟子們的意願,調整了幾便,確定大體沒問題,而後就開始正式演練了。

而在此時,太虛掌門也將一個昂頭挺胸的少年,帶到了墨畫面前,介紹道:

“墨畫,這就是我此前跟你說的,此屆太阿山一脈的天驕弟子,歐陽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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