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伊耆能夠看出來，楊雲的神色，於一瞬之間驟然變化。
如若說方纔的楊雲，在伊耆擺出的事實面前已經接受了現狀，也接受了自己並非“農”的這一事實，戰意隨之消減大半；那麼現如今的楊雲就彷彿重新尋回了自己的信念，那股自戰鬥開始前就一直昂揚未熄的鬥志與戰意，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而這，也是伊耆最爲好奇的一點。
爲何前一刻還鬥志受挫的楊雲，下一刻卻在頹廢之中突然奮起？而且他所提出的那個問題更是出奇的古怪……難道說，他真的掌握着一些連我都未曾觸及的秘密？
猶豫，只有那麼一瞬。
對於楊雲的追問，伊耆最終還是重新轉過身，如實地說道：“沒錯，一切都沒有改變。”
“便是伏羲盡力抵抗，在自己徹底堅持不住之前去往負面宇宙自我湮滅轉世重修，卻依然不敵時間洪流沖刷自我，與人族氣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他最終難逃氣運裹挾，化作如冢中枯骨，機械程序一般的‘人皇伏羲’。”
“便是女媧閉死關欲尋求突破，下定決心斬去自我靈魂本質煉就補天五彩石，並追溯至‘自我起源’之初，又苦研做減求空法將自身聖道散佈多元，亦只能死死卡在最後的門坎之上，毫無寸進。”
“便是后土枯坐地獄數十紀元，以後土輪迴臺演化多元宇宙輪迴生滅無數次，意圖以‘邏輯天道’之原理窮盡內宇宙奧妙，將自身‘輪迴’之道凌駕於三千大道之上，但距離邁出那最後一步依舊遙遙無期……”
說着三皇之間最爲根本，也是透露出去半個字便可引起天翻地覆的秘聞，伊耆的神色卻依舊保留了相應的平靜：“世間萬物萬般皆苦，從古至今不知有多少英雄豪傑，氣運主角爲一時弄潮兒，但從未有哪怕一人真正渡盡苦海，得到那永恆大自在……便是仙聖神佛，皆於其中浮浮沉沉。”
“別說人族三皇，就連更進一步的內宇宙也……”
“嗯，內宇宙或許不行……不，不如說即便是行，也定然是有所限制，不可能隨心所欲吧。”
想起死亡開端中關於“苦海”，“彼岸”等一系列的描述，楊雲倒也沒有否認伊耆的說法：“嗯……該怎麼說呢？無論是從你剛纔爲我說的故事，還是告訴我的東西，本質上都還是在‘內宇宙’能夠解釋的範疇之內吧。”
先是承認了伊耆的說法，但下一刻，楊雲便用一種和神棍並無區別，聽起來有些故弄玄虛的語氣道：“但，超越內宇宙的存在呢？”
“……什麼意思？”
聽到這句話，伊耆的眉頭當即一皺。
內宇宙便是至高，便是終極，便是整個多元宇宙最終最強的追求，便是在任何時間，任何世界都永恆不朽的存在，任憑無量量劫也依然不損其絲毫威能……
有關於這一點，這是知曉這個境界的所有人，哪怕萬族雙皇，人族三皇，三清道尊，西方二聖，乃至於伊耆自己都認同的，徹底超脫多元宇宙之上，無窮無盡，無生無滅的終極境界……但現在，楊雲卻輕描淡寫的說出了“超越內宇宙”這幾個字來？
開什麼玩笑？把內宇宙當做大白菜嗎？
“我知道你無法理解我說的話，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創造者’與‘觀測者’這兩個概念麼？”
“……？”
楊雲看得清清楚楚，在問出這個問題之後，伊耆的目光在一剎那間化作了茫然，隨即這茫然又變作了疑惑：“你在說些什麼？什麼叫做‘創造者’與‘觀測者’？”
“……那，《魔法世紀》，《無限恐怖》，《無限未來》，以及《死亡開端》這幾本小說呢？”
“……那又是什麼？”
“很好，看來我的想法果然沒錯……”
目睹伊耆首次展露出困惑、不安，乃至於些許煩躁的表情，楊雲本來已經提到嗓子眼的心臟終於是放了下來。
原因很簡單——既然伊耆並不能理解這些在更高次元之中，將無限多元宇宙發生的事情以小說形式記錄下來的載體究竟代表着什麼，那麼就證明楊雲的本質仍舊是從多元宇宙之外而來，並不像伊耆方纔說的那樣，只是一個“不存過去，亦無未來”的存在。
而在這場戰鬥打到現在爲止，楊雲終於在伊耆面前首次露出了佔據優勢的笑容，他帶着幾分得意地說道：“看來你並不像自己先前所言，對所有事情都洞若觀火，瞭然於胸啊。”
“畢竟對於你來說，認識到‘命運是個作者’這一層面，想必已經是極限了。”
“什麼意思？”
也許是自獲得自我意識，可以自由行動後的首次吧，伊耆的心中出現了一種多餘的，名爲“焦躁”的情緒，那是事情脫離掌控的不安。
這股突兀而來的情緒，也讓經歷過整整八十個紀元，自覺已經看遍多元宇宙中重複了八十次之多歷史軌跡，對於近乎一切事物都瞭然於胸的伊耆下意識地踏前一步：“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雖然對楊雲剛纔提到的幾個名詞一無所知，但伊耆還是認知到對方所說的事情是極其重要的事物，甚至涉及到一些本源的相關秘密……但沒有打算回答伊耆問題的楊雲則是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既然如此，那關於蚩尤他在上個紀元究竟在寂靜嶺位面做了些什麼，想必你也是一無所知了。”
“畢竟再怎麼說，那方位面也是託了曼哈頓博士的‘觀測者之力’才能夠安然渡過紀元更迭，而那整個多元宇宙中‘消失的十年’，自也是不在你的視野之內……”
越說下去，楊雲的眼神就越亮，此時的他目光中已是一片堅決，更是毫無半分迷茫。他望着事情似乎出乎了自己預料的伊耆，一字一頓地道：“還沒明白麼，伊耆？”
“一切，早已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