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閣下。”李銘將這玩意收起來。
烏爾裡希似有些不爽，轉而又道：“霍坦，你手裡提着的，是青龍閣下這段時間所修復的東西吧。”
“是的，大人。”霍坦點頭。
此人修復的？
傑塞亞掃了眼烏爾裡希，這才恍然，烏爾裡希把此人喊過來，不僅僅是爲了找回面子，更是一種炫耀——
我手底下可有一名大機械師正爲我工作，和你一樣的大機械師。
“嗯，那正好把東西放到庫裡去。”烏爾裡希微笑道，“一起去吧，這次紅色星瀑我又得到幾件東西，一同看看？”
這位收藏家，有着所有收藏家的怪癖，收集以及炫耀。
“好。”李銘當即答應下來。
傑塞亞知道烏爾裡希又要炫耀，本不想前去，但他對李銘卻很是好奇，想多交流交流，便也答應下來。
兩人跟着烏爾裡希前往城堡更深處，通過一臺電梯，前往地下。
李銘這才知道烏爾裡希的寶庫，就在浮島地下，通過層層防禦設施，又經過各種檢測。
李銘終於進入了收藏家的寶庫。
首先，呈現他眼前的就是一片五顏六色的空間，之所以會是這種顏色，是因爲牆壁兩側的玻璃艙中，存放着一塊塊形狀各異的母礦，鋪滿整個牆壁。
李銘瞳孔泛起綠光，又很快隱去，數以千計的母礦，卡西絲還真沒吹牛。
真想一把全給摟過來啊。
傑塞亞一直觀察着李銘，發現對方的目光一直掃視着那些母礦，心裡又泛起嘀咕。
不就是母礦，至於這樣嗎，作爲大機械師，多年積累下來，誰手裡沒有幾百顆母礦？
並且由於母礦獨特的性質，很難與絕大多數金屬共存，往武器裝備中塞一顆都足夠困難，對於他們而言，真不算珍貴。
也就是收藏家有怪癖纔會刻意收集這種東西。
“這是星核碎片？”
李銘看到，這處空間的角落中，每隔一段距離，便矗立着金屬展臺，上面擺放着各種不規則的石頭。
粗略估計，也得大幾十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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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爾裡希隨意道：“有些是託朋友弄來的，近年來沒有特別大的星際戰爭，因此星核比較罕見，價格漲了不少。”
對星核也那麼大反應？這東西處理起來相當麻煩，雖然異常堅固，但想打造成武器幾乎不可能。
傑賽亞心中疑惑更深，這到底是不是個大機械師？
“那玩意是…”忽然，李銘眼角拂過一抹熒光，在一座金屬展臺上，看見了放在其中的晶體物。
他感覺有些熟悉。
“維度結晶…”烏爾裡希帶着些許傲然，“這的確是罕見的東西，我好不容易纔從火炬組織手裡弄出來，也只有這幾顆而已。”
傑塞亞默不作聲，看不慣烏爾裡希這種神態，但也不得不承認，維度結晶的確罕見。
烏爾裡希找到幾個空的展臺，讓霍坦打開箱子，把裡面的東西放回原處。
傑塞亞心中一直在狐疑，下意識看了眼那些被修復好的東西，機械瞳孔忽然急速顫動。
幾乎是剎那間，他便從霍坦手中搶過了一件東西，驚詫道：“坦而坦尼斯之匣？”
傑塞亞手中拿着的，是一件嬰兒透露大小的晶體匣，上下打量，他忍不住道：“製造這玩意的文明覆滅了幾千年，這種工藝早就失，居然還能修復？”
“而且，這種修復的精度簡直難以想象，就好像從…”
“從流水線上剛剛生產下來的。”烏爾裡希微笑，走到一旁打開了另一座金屬展臺，從其中拿出了那顆八音球：“傑塞亞…”
傑塞亞擡眼一看，心頭劇震：“這東西也修好了？這怎麼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你修不好，不代表別人修不好。”烏爾裡希終於說出這句話。
傑塞亞小心接過，愈發難以置信，“這種工藝，簡直就像是新的，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烏爾裡希看着傑塞亞驚訝的樣子，心中一陣暢快，“那就要問我們的青龍大機械師了。”
傑塞亞的機械瞳孔看向李銘，心中情緒難平，這些東西烏爾裡希都讓他看過，而他根本修復不了。
對此人大機械師的身份再無半點質疑，甚至可以確定，對方的水平，在大機械師之中都極爲突出。
但又生出一種疑惑，這種級別的機械師，怎麼會淪落到烏爾裡希手裡？
“見得多了些，不算什麼大本事。”李銘搖頭。
傑塞亞無言，這還不算大本事，什麼算？
“來看看我新得到的東西…”烏爾裡希打斷兩人，引到另一處展櫃。
而李銘和傑塞亞兩人心中都沒什麼興趣，李銘在意的是那些“好東西”。
而傑塞亞在意的，則是李銘。
兩人的反應顯然讓烏爾裡希很不滿，鑑賞會也草草了結。
結束之後李銘本想離開，卻被傑塞亞攔下，說要和他交流些知識，李銘推脫還有事。
護送的仍然是卡西絲，同時帶走了三樣損壞的東西。
送走李銘之後，傑塞亞終於忍不住詢問，“他怎麼會願意爲你工作？”
烏爾裡希微笑不語，威逼，利誘，加上【物質重組製造器】，沒有機械師能抵抗得了那東西的誘惑。
“他是什麼來歷？”傑塞亞又問。
“不清楚。”烏爾裡希搖頭，“我沒查，也沒必要去查。”
“能讓一位大機械師隱姓埋名，知道原因，可不是好事。”
傑塞亞沉默，皺眉道：“既然有他在，火炬沒聯繫你嗎？”
“在你到的前一天，火炬聯繫了我，想邀請他前去火炬組織，被我拒絕了。”烏爾裡希沉聲道。
“拒絕了？進入昇華者文明遺蹟的進入名額，你都能拒絕？”傑塞亞有些吃驚。
烏爾裡希嗤笑：“一個看似誘人的魚餌，多少人盯着那處遺蹟，附近幾個高級文明說不定都會出手，有命進去，有命出來嗎？”
“看在你我還有點交情的份上，提醒你一句，你雖然是a級生命體，但也只是a級生命體。”
“火炬組織不是善茬。”傑塞亞意有所指。
“這是我的地盤。”烏爾裡希同樣沉靜。
傑塞亞意圖探清些什麼，進一步道：“可要是你保不住他呢？”
烏爾裡希並未迴應，血色瞳孔幽幽。
傑塞亞搖頭，“算了，我去衆星之地逛逛吧，有一段時間沒來了。”
……
薩伯的醫療店，薩伯長舒一口氣，將多功能分析儀從自己的臉上摘下來，聲音沙啞：
“右手剛給你接好，這兩天別輕易動彈，以你的生命強度，四五天後應該就能重新接上。”
醫療座椅上躺着的，是隻赤皮蜥蜴，右手部位由金屬結構嵌合在一起，有明顯的斷裂傷痕，現在已經用細線縫合上。
“老薩伯，謝了。”赤皮蜥蜴稍微活動了下便感覺劇痛難耐，但隱約傳來一種瘙癢感。
薩伯搖頭：“沒什麼好謝的，你付錢，我治療，很簡單。”
赤皮蜥蜴付完錢，離開時，有人順着沒關上的門進來。
薩伯掃了眼，神色微僵，但很快調整好，什麼都沒說，便帶此人上了樓。
三樓很簡樸，牆邊擺着睡眠艙。
薩伯眼神閃了閃，啓動了某種儀器，實質般的瑩藍色電磁波瞬間將整個房間籠罩。
這時候，他才挪開牆壁上的掛畫，進行一系列的檢測，隨着“滴”的一聲，厚重的金屬牆面緩緩打開，露出一條狹窄的縫隙。
薩伯側身讓開，“您請。”
跟上來的那人一直默默看着，此時才走上前。
通道後的房間並不算大，擺着各種精密的儀器，牆上掛着數塊屏幕，大量數據刷新不停。
最引人注目的，還要屬房間最中央的玻璃倉，其中充斥着渾濁的藍綠色液體，將其中那道殘破的身影覆蓋。
那人的眼神恍惚，怔了許久。
“傑塞亞，每次進來，你都要呆愣一段時間，都幾十年了，還沒習慣嗎？”帶着電音的調侃聲響起。
傑塞亞這才緩緩回神，苦笑道：“再來幾十年也很難習慣，星王大人。”
“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叫我門羅就行。”那聲音淡淡道，“我早就不是星王。”
兩人似乎討論過很多次這個問題，傑塞亞搖頭。
而薩伯只是走到冷凍倉前，小心地打開之後，從其中拿出一小罐藍色液體。
啓動玻璃倉的泄壓裝置，渾濁的藍綠色液體通過管道迅速排出去。
隨着液麪下降，那道身影的全身也逐漸顯露出來，竟是一個機械改造體，而且改造程度相當巨大。
全身上下，包括頭顱部位，都改造成了金屬機械結構。
不過，現在他的狀態看起來相當不好，大半個身體都殘破了，手臂，胸膛甚至頭顱看起來都腐朽不堪，胸膛更是被切開，電火花迸射。
最令人驚異的，是它渾身覆蓋着的綠色液體，那些液體似乎很難被沖刷走。
可若是仔細觀看的話，便能發現那些並非液體，而是一個個肉眼難見的納米機械蟲，它們瘋狂啃食着這機械改造體表面的金屬。
傑塞亞心中不由得驚悸，那些納米機械蟲，讓他也感到恐懼，而後從懷裡拿出鏽蝕的灰色面甲，放在桌子上。
“哈…”門羅笑了：“我的面具…”
傑塞亞低聲道，“烏爾裡希新得了個機械師。”
“烏爾裡希，還是喜歡擺弄他那些小玩意。”門羅的聲音中有些許笑意，薩伯遲疑地擡頭。
“是個大機械師，比我還厲害的大機械師。”傑塞亞補充。
“大機械師…比你還厲害？”門羅更加驚異，躺在艙體中似乎動彈不得，兩隻機械眼中閃爍着微弱的光。
“這樣的大機械師居然會淪落到衆星之地？有意思…”
正此時，艙體中的混濁液體排泄乾淨，同時用清水沖刷，薩伯捧着那精緻的藍色液體罐，又小心插進玻璃倉中。
而後經過稀釋，大量液體灌進玻璃窗中將之填滿，薩伯拿着放大鏡仔細觀察，確定那些納米機械蟲的活動變得極爲緩慢後才鬆了口氣。
“還用得着額外確定嗎？那麼多年都沒問題。”門羅無奈，“薩伯就是太小心了。”
“小心無錯。”薩伯收起放大鏡，猶豫了片刻後，低聲道：“星王大人，我有個想法。”
門羅淡淡打斷：“你是想拿我身上的零件，去找那個疑似大機械師的傢伙看看？”
薩伯急忙道：“大人，這是難得的機會，此人我接觸過，傑塞亞大人都說他的水平極高，若是他有方法…”
“沒辦法…”門羅打斷道：“大機械師又如何？傑塞亞，你說，他有可能做到嗎？”
傑塞亞遲疑，而後嘆了口氣：“這些年，我陸陸續續找過不下十位大機械師，全都束手無策，他雖然水平高些，但這畢竟是…”
他搖頭，來的時候，他也有過這種想法，但又被自己抹掉了。
“可…”薩伯欲言又止，“總要試試看吧。”
“我自己就是機械改造體，難道還不知道？”門羅依舊拒絕：“我所受到的創傷不是修理那麼簡單，是一種侵蝕，直至我徹底死去。”
“其實，你們早就該讓我死去。”
薩伯忍不住道：“可萬一，萬一呢…”
“萬一？”門羅聲音肅然了不少，“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被烏爾裡希發現我在你這裡，你的下場會怎麼樣？”
“我不怕。”薩伯語氣堅定，傑塞亞無奈。
門羅沉默片刻，“我已經無法動彈，你要真的想嘗試，何必問我。”
“您始終是星王大人。”薩伯無比恭敬。
門羅悵然，“算了吧，我已經累了，能救我的人，不可能出現在衆星之地。”
薩伯臉色緊繃，終究還是沒說話，只是沉重地點了點頭。
傑塞亞的機械瞳孔閃了閃，“烏爾裡希盯着我，我沒法消失太久。”
薩伯送傑塞亞離開，又回來收拾，而門羅又說話了：“薩伯，我們做個交易。”
正把鏽蝕面具放到櫃子裡的薩伯疑惑。
“我可以讓你拿着我的肢體去找那個傢伙看看。”門羅說道：“可如果再沒有解決辦法，你必須讓我死去。”
薩伯愕然，而後忍不住喊道：“星王大人…”
“薩伯！”門羅厲聲打斷，又柔和下來，“我累了，你爲我做最後一次嘗試，成全我，也成全你。”
薩伯熱淚滾落，良久後，才道：“是，星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