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薩雷斯不是一個可以坦然赴死的人，否則也不會選擇臣服。
此刻，生死危機近在眼前，他幾乎來不及多想，便想求饒。
然而，一種恐怖的力量從外部擠壓而來，即便他的身體強度早已超越常人想象，經過無數次的錘鍊與強化。
但在這股力量的面前，也顯得如此脆弱。
眨眼間，他的臉頰便變成了豬肝色，額頭青筋暴起，彷彿要掙脫皮膚的束縛。
每一根血管都在這巨大的壓力下凸顯出來，彷彿隨時都會爆裂。
他拼命地抵抗着，試圖調動全身的力量來抵禦這股來自外界的恐怖擠壓，但一切似乎都顯得那麼徒勞。
無聲間，一團血漿從金屬手掌中迸發，岡薩雷斯的身體硬生生被捏爆，頭顱更是由於高度充血而飛出去，但隨即便被一道能量光柱洞穿。
死得可謂兇殘至極。
李銘心中思慮着，岡薩雷斯身上的隱患也抹除了。
而他的死和這具屍體近乎綁定在一起，在場的人，不可能泄露出去，完美的機會。
科斯塔特喉頭滾動，連忙後撤出去很長一段距離，其他人也有樣學樣，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年輕人，真是睚眥必報啊。
岡薩雷斯曾多次針對李銘，現在被殺，衆人也不意外。
只是害怕這傢伙一時殺順手，連他們也做掉。
“他可是星盟的人，你們留着他幹什麼，萬一通風報信，豈不是萬事不妙？”李銘這纔開口，迎着坦丁的不善的目光，語氣甚至有些無辜。
“難道我們不知道他是星盟的人？”坦丁沉聲道，“他已經選擇臣服。”
“臣服？”李銘愕然，“這種人你們也敢用？”
“無所謂了。”阿爾維斯搖頭，人都死了，也沒人給岡薩雷斯做主。
他們不是沒時間阻止，只是也想看看這機械聖靈的威能。
此刻心中都有些驚異，這機械聖靈的實力，隱約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高一些。
“既然交易已經達成，要不要去看看下方的屍體？”阿爾維斯主動發出邀請：“這屍體上，我們還有很多疑惑。”
“好。”李銘當即便答應，心裡也很好奇。
誰知阿爾維斯又說道：“那兩位神匠呢，要不要出來一起查看？”
“不用了，這樣就行。”李銘拒絕。
“不用擔心，既然交易已經達成，我們便不會出爾反爾。”阿爾維斯柔和說道。
“哦。”李銘反應平平，“到底讓不讓我們看，不讓看的話，我們這就走了，等組建好聯合實驗室再聯繫我們。”
阿爾維斯無奈一笑，側身道：“請吧。”
話音落下，機械聖靈已然出現在屍體上方，動作悄無聲息。
李銘低頭看着，機械聖靈的各類模塊發揮着作用，收集環境信息，建立屍體模型，又進行深度分析。
主宰級的泰拉克斯人有限，屬於能夠建立聖堡的那一層次，肯定有名有姓，回去問問監察者，李銘暗自思量着。
“除了那斷掉的手臂，皮膚表面居然沒有任何傷口？”雷諾茲不由得吃驚，“沒有受傷，不是被打死的，難不成是壽命到了？”
“不太可能，如果壽命到了，泰拉克斯人必然會自主殞滅，迄今爲止，星際中發現的泰拉克斯人屍體不會超過三具，而且都是低層級。”
米哈伊爾反駁，“只是，那手臂傷口有點古怪。”
李銘也發現了這一點，湊近看了看，斷臂傷口很不規整，有鋸齒狀的痕跡，像是用某種不規則的物品長時間切割造成。
肌肉顏色猩紅，紋理分明而清晰，沒有絲毫血液溢出，只是傷口處的黑色符號，看上去很熟悉。
“怎麼感覺，這傷口像是近期才切出來的？”米哈伊爾愈發狐疑。
“不愧是神匠…”阿爾維斯落下，“你們也發現了，這傷口應該是屍體出現之後才產生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比你們更早光顧過這具屍體？”李銘驚異道，“可你們已經來得夠快了。”
“不錯，所以我們懷疑，切下這條胳膊的人，提前誘發了災變爆發。”阿爾維斯點頭。
“星際中居然還有這種層次的人，還能預知到紅河災變是什麼？”
李銘愈發驚疑，盯着那傷口處，烙印在肌肉上面的黑色符號，實在讓他感覺很熟悉。
可一時間，又想不到在什麼地方見過。
“是啊，我們也在推測。”拉斐爾也飛了過來，落在屍體四周臨時建造的金屬甲板上。
他詢問道：“有這個能力的人，星際中絕對屈指可數，唯一的線索就是肌肉上面留下的黑色符號，不知道幾位神匠的數據庫中，有沒有類似的記錄。”
李銘不說話，仔細回憶着，雷諾茲和米哈伊爾掃描了一陣，都給出否定的答案。
坦丁沉聲道：“他們不僅預知到泰拉克斯屍體的出現，還有能力將其進行切割，實力不俗，如若真讓他們研究出是什麼，恐怕是心腹大患。”
“這好像是…”李銘心裡一動，陡然想起自己在什麼地方見到過。
擺弄那守誓之石的時候，見到過類似的符號。
該不會是聖母和先知吧？
她們居然有這種能力？李銘認爲自己要重新估測這兩個傢伙。
無聲無息間，他手臂上的金屬蠕動，更是擡起金屬手臂，摸向傷口的肌肉處。
機械聖靈的表層金屬皮膚下，守誓之石，已經出現在手指末端。
也正在兩者貼合的那一剎那間，一縷縷黑色煙霧從傷口處飄蕩而起，正是黑色符號所化。
“什麼東西！”
“退！”
衆人臉色大變，一剎那間便退出去很遠距離，生怕是什麼可怖的玩意。
但片刻之後才發現，那黑色霧氣朦朦朧朧間組成了一幅模糊的場景，似乎還有人影。
“記錄！記錄！”拉菲爾臉色一急，在區域頻道中大喊。
“怎麼回事，機械聖靈一碰就出變故了？”坦丁神色驚疑。
“不確定，太模糊了，過去看看。”阿爾維斯小心翼翼靠近，衆人緊隨其後。
李銘也很愕然，看着眼前的黑物組成的畫面，似乎像是已經發生之事的記錄。
霧氣涌動間不停重組，最後逐漸定格，隱約有三道身影，但都很模糊，看不真切。
旁邊那巨大而模糊的陰影應該就是這具屍體。
“是過去的留影？”阿爾維斯意識到什麼，深深地看了眼機械聖靈。
而後捏出空氣泡，籠罩這片區域，同時又拉出一連串的符號，附着在黑色霧氣表面，形成透明隔膜。
令人驚異的是，透過這隔膜，黑霧上的場景竟然清晰了些，雖然依舊看不清楚長相和具體細節，但也不至於是一片模糊的噪點。
“可惜，紅河星流的時空因子太不穩定了，只能做到這種程度。”阿爾維斯無奈。
“三道身影，應該就是引動災變的三人。”坦丁不由得推測道，臉色凝重：“身高不足兩米，看大概特徵，其中兩個應該是人類，最後一個肩膀很寬，像是有翅膀。”
李銘聞言不由得無語，那應該是聖母，看起來像翅膀的東西，應該是她疊加在一起的手臂。
不過，他並沒有提醒的想法。
心裡也很奇怪，先知和聖母也就兩個人，還有一個人是誰？
衆人心頭各有想法，卻見黑霧涌動間，上面的場景竟然動了，並且傳出模糊的聲音。
“…我已經用盡所有手段，如果兩位沒有辦法的話，咱們就只能離開了…”聲音聽不出男女，帶着無奈與提醒。
“合作關係，這個人是一個陣營，另外兩個人是一個陣營。”坦丁當即篤定道。
“情況和我們預估得差不多，對這具屍體也無可奈何，只是有某種特殊手段…”
衆人聚精會神地看着，並沒有等來另外兩人的回答，短暫的模糊過後，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幅場景。
兩人懸浮在屍體上，正在用兩個極爲細小且模糊的東西來回切割着屍體。
“怎麼突然跳到這地方了？”坦衛不解。
“時空因子不穩定。”阿爾維斯搖頭，又扯出一連串的符號，企圖看清那細小而模糊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但最後也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太小了，實在看不清楚。”
應該是聖母之石和先知之石，李銘暗自估測。
這玩意果然堅硬得非比尋常，居然可以用來切割主宰級泰坦的屍體，雖然看起來很費勁。
要知道，坦丁以阿爾維斯已經來到這裡很長時間，依然對這具屍體毫無束手無策。
“到底是誰？”坦衛眉頭緊鎖，其他人也在思考，企圖從那微不足道的特徵中，找到線索。
還真不能小瞧這兩個傢伙，居然能預知到泰拉克斯屍體出現，李銘雖然知道，但心裡也在咋舌。
聖母教底蘊不俗啊。
轉眼間，黑霧上的場景再次跳動，不知過去了多久，他們已經成功把手臂切下來，並且束縛在飛船上。
“飛船似乎很簡陋，而且沒有相應的運輸措施…準備好像並不充分。”格蘭傑分析着上面爲數不多的信息。
畫面中的三人，似乎很不甘心地看了眼剩餘的屍體，其中一道身影說話，“可惜，只能便宜其他人了…”
“…我們沒事，已是不幸中的萬幸，雖然沒找到鍛錘，但卻找到了這具泰拉克斯人的屍體…”
“找鍛錘？”
衆人齊齊怔然，他們本來不是爲了這屍體而來？
科斯塔特更是脫口而出道：“鍛錘難道還沒死？不可能！”
他說得斬釘截鐵，統御聖象以自我泯滅爲代價，向星際闡述帝國害死了鍛錘神匠。
況且，帝國內部還有相關資料佐證，鍛錘怎麼可能還沒死。
“怎麼不可能？”雷諾茲卻很興奮，“鍛錘手段無窮。”
米哈伊爾卻沒發表任何意見。
“找鍛錘？”李銘也頗爲意外，心下也鬆了口氣，還真以爲聖母教逆天到一定程度了。
現在看來，也是陰差陽錯。
不過，他轉念又興起一種狐疑，聖母教找鍛錘幹什麼，他們和鍛錘有仇嗎，沒聽說過啊。
而且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居然是爲了找鍛錘而來？”阿爾維斯也詫異，“他難道真沒死？”
拉斐爾若有所思，“不過這樣的話，範圍倒是可以縮小到鍛錘的敵人中。”
之所以說是敵人，因爲鍛錘的朋友，基本上也就是雷諾茲和米哈伊爾，而他們兩個，現在都在這裡。
衆人思慮間，聲音又從畫面中傳來：“…青龍藏的太深，如果那殘骸是他的承載體，他應該早就知道這具屍體的存在…”
“青龍？”
衆人又是一懵，下意識看向眼前的機械聖靈，這和青龍有什麼關係？
不是找鍛錘嗎，怎麼又扯上青龍了。
而且，青龍早就知道這具屍體存在？
只有科斯塔特心頭一顫，似有所悟。
而其他人的茫然間，一道聲音又從畫面中傳來：“…那殘骸具體什麼情況猶未可知，也可能陰差陽錯，鍛錘未必知道這具屍體存在…”
有這一句補充，衆人都所明悟，僵在原地，好似遭受了巨大沖擊。
其中一人稱呼鍛錘，而另一方稱呼青龍，可本質，他們是在討論一個人。
青龍，就是鍛錘！
坦丁眼中綻放熾烈光輝，阿爾維斯神色收斂，面無表情。
狄烏斯艱難地看向機械聖靈，科斯塔特臉色緊繃。
雷諾茲大叫一聲，聲音極爲高亢興奮：“青龍就是鍛錘，鍛錘就是青龍！”
“米哈伊爾，老子早就跟你說過，你還不信。”
米哈伊爾心中震動不止，這…這怎麼可能呢，理論上說不通啊。
鍛錘改頭換面的意義在什麼地方？躲避仇人？他沒有啊。
李銘悵然一嘆，他算明白了。
怪不得先知和聖母會來找鍛錘，原來是認爲鍛錘就是他。
結果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陰差陽錯之下，找到了一具主宰級的泰拉克斯人屍體。
真夠弔詭的，李銘也不知道，聖母教和先知爲什麼會認爲他就是鍛錘。
除了現在這個機械聖靈，還有錘子外，之前也沒什麼關聯性啊。
他估摸着，原因應該就在那第三個人身上。
這傢伙，到底是誰，和青龍以及鍛錘同時能牽扯上。
該不會是…他心頭一跳，一個名字冒了出來，萊文貝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