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枚印章，我能看看實物嗎？”
“哪一件？”
“一枚青玉的覆鬥形印章。”
張揚滑動平板，想幫忙把圖片找出來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剛纔漏了一張照片。
原來姓許的他們把印章的內容也拍出來了。
底下刻的是“眉壽萬年，永爾景福”。
這是祝願長壽的詞。
張揚想起來，自己曾經見過的同系列的其中一枚，底下刻的是“中正和平，福祿攸長”。
意思很接近。
而且同樣都是陰文篆書。
很明顯是一套東西。
這下，即使沒有見到實物，張揚也對這件東西的來源，有了比較清晰的判斷。
“這枚印章……”
許先生看到照片後，有點拿不定主意，返回去給她老婆看了一下。
兩人嘀咕了有一會兒，他纔回來告訴張揚：
“如果張館長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把這枚印章當做見面禮送給你。”
“前提是，你願意接受我們的聘請。”
張揚聽了，沒有急着回答，但是心裡已經開始吐槽了。
這枚印章，他拿來有什麼用啊？
只要一露面，讓故宮的老專家們知道了，肯定會去做汪大師的思想工作，讓張揚把東西給“還”回去。
而且從法理上來說，清宮的舊藏，包括皇帝和妃嬪的私人用品，現在都是屬於國家所有。
自然也包括這枚御用的印章。
以前不是說“家天下”嘛，現在“天下”都是國家的，皇帝家的自然也是國家的。
這些逃出來的滿清貴族，把皇宮裡的東西偷偷帶出來，實際上符合文物追索的條件。
和盜竊國家文物出境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當然，如果是皇帝賞賜給他們的，那就沒有任何問題。
這枚印章顯然不是賞賜的。
皇帝要賞就是一套，不會單拎出一件來。
而且這套印章都是做了仿古處理的，明擺着做出來是爲了迎合皇帝的收藏愛好，給人家把玩的。
那除了印章外，其他的寶貝呢？
會不會也是偷運出境的？
畢竟她孃家人姓愛新覺羅啊！
張揚想着想着，突然眼前一亮。
對啊，應該想辦法，把這位逃難貴族的底細給看清楚。
看到底是家底厚實；
還是當年收拾細軟逃跑的時候，非法捲走的寶貝夠多。
其實金手指早就解鎖了相關的新功能，張揚能夠看清物品的來源。
但因爲真的傳世古董，來源信息往往有幾十條，張揚之前很少去仔細的研究。
現在，是時候好好利用一下了。
張揚想了想，臉上突然露出笑意：
“其實換個地方工作，對我來說區別不大。”
“相比於在老博物館坐享其成，我其實也有去外面打拼的想法。”
“但是就像創業要考察一下環境，現在單單憑几張照片，我其實沒辦法確定兩位的實力。”
“最好還是見一下實物。”
“你們覺得可以嗎？”
許氏夫婦聽完張揚的話，不約而同的笑了。
他們都沒想到張揚的態度會這麼好。
不過這倒很符合他們對國內環境的想象。
什麼海林博物館的館長，還沒有他們沒開始建的博物館有吸引力呢！
“揚哥，三思啊！”
陳彥光小聲在張揚耳邊說道：
“你給他們打工，不如來我們集團，我直接讓你當CTO。”
“哈？”張揚被說的一愣。
原來自己這麼搶手的嗎？
張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過現在許氏夫婦正看着他呢，他也不好和榜一大哥多說。
只能簡單的跟他說一聲：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另外一邊，兩口子也商量出了結果。
由管事的許夫人來和張揚溝通：
“張館長，你的選擇是明智的。”
“既然你願意給我們這個面子，那我們當然不會藏着掖着。”
“但是這些東西現在都在英國，我們一時半會兒確實也沒辦法給你看……”
“那怎麼辦？”
張揚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問道：
“難道要我去英國一趟嗎？那時間成本也太高了吧。”
“不用不用，你看這樣可不可以。”
“我們之前瞭解過，張大師您好像可以視頻鑑寶對吧？”
“剛好我們最近有回英國的打算，不然就這樣，咱們到時候遠程視頻溝通一下。”
“可以啊！”張揚點點頭。
如果到時候，真的有明顯來源是故宮的寶貝，張揚肯定是要把消息通知給楚振民。
怎麼通知？
視頻的時候用錄屏軟件啊！
至於文物局那邊，有沒有能力和意願，把非法出境的文物迎接回國，那是他們的事。
還是那句話：
如果真是祖傳的，張揚絕對不會冤枉人家；
但要是靠着愛新覺羅的關係，把本應該屬於國家的寶貝偷運出去了，那肯定要追回。
不然真讓對方把這個博物館辦起來，那不是打自己這些文物保護者的臉嗎？
辛辛苦苦的發掘文物，結果還沒有人家逃跑的時候隨手偷的珍貴……
……
飯後，在酒店門口。
陳彥光實在是按耐不住好奇心，忍不住向張揚打聽道：
“揚哥，你是在海林博物館工作得不開心嗎？”
“就算是，你也沒必要去給姓許的打工吧？那完全是在糟踐自己啊。”
看好兄弟這麼關心自己，張揚心裡還是很受用的。
他拍了拍陳彥光的肩膀，簡單的解釋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聽到張揚說：
許氏夫婦的東西，很可能是當年逃跑時從故宮裡撈的。
陳彥光的神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他非常認真的對張揚說：
“揚哥，千萬別放過他們！”
“過去一年，雖然我沒掙到什麼錢，但是人脈這一塊，還是積累了的。”
“只要你說話，我一定把姓許的一家人，老底都幫你掀出來。”
“哈哈哈，那你的生意不做了？”
“沒事。”陳彥光擺擺手，“我光收他們的定金，就已經掙回本錢了。”
“你還是狠啊……”
“嘿嘿，對啊，所以剛纔我說，我沒法拒絕他們蹭飯。”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掙他們的錢完全沒有心理壓力。”
陳彥光神情輕鬆的搖晃着身體，衝張揚嘿嘿嘿的傻笑着。
很難想象，半年之前，他還想從盜墓賊手裡買贓物呢。
現在已經能義正嚴詞的譴責別人了。
說到底還是眼界的區別。
古董圈外的業餘愛好者，會覺得這也是寶貝，那也值錢。
但是像陳彥光一樣，真進了圈子以後就會發現：
大部分古董，其實遠沒有想象的那麼值錢和珍貴。
真正有稀缺性的傳世珍寶，大部分都在博物館和極少部分專業藏家手裡。 市場上流通的那些熱門古董，很大程度上是人家故意放出來炒作的。
真實價值遠沒有成交價高。
陳彥光意識到這些真相後，對古董的狂熱情緒也就逐漸消退了。
現在已經可以，站在完全中立客觀的角度，看待問題。
張揚打心裡替榜一大哥高興。
對嘛，富二代老想着女主播多沒意識？
其他各個方面的追求，還是要兼顧一下的。
張揚也適時的拿出了一張邀請函。
“有空來看看這場拍賣會的預展。”
“知道你忙，拍賣會就不強求你來了，有時間陪着嫂子去逛逛展覽，放鬆下心情。”
“可以可以。”
陳彥光開心的收下邀請函。
轉手，從兜裡掏出了一張大紅色的請柬。
那是，他和程詩卉婚禮的請柬！
張揚接過來看了一下日期，就在下個月的三號，臨海唯一的五星級酒店裡辦。
“靠，這時候纔給我請柬？保密工作做得夠好的啊？”
張揚輕輕錘了下陳彥光的肩膀說道。
陳彥光嘿嘿一笑：
“其實本來沒這麼快的，但是沒想到……”
“卉卉她有了。”
“哦～”張揚會心一笑，“原來是奉子成婚啊。”
“有一套啊你，怪不得齊樂樂的事，你跪得那麼痛快，原來是一次性跪兩個人啊。”
“哈哈哈，可不是嘛。”
陳彥光過來摟了摟張揚的肩膀說：
“記得啊，來搶捧花。”
“不來我報警找你。”
“卉卉那邊情緒不太穩定，不能長時間見不到我，就不送你上樓了啊。”
“嗯，知道了，去吧去吧。”
張揚像趕人似的，把陳彥光趕了出去。
恨不得還在後面踹他屁股兩腳。
看着他一路小跑到車旁邊，點頭哈腰的和老婆解釋的樣子，張揚忍不住笑了。
好了，以後互聯網上再也不會有“韭皇”的新故事了。
榜一大哥終於徹底迴歸生活。
……
張揚離陳彥光的距離還有點遠。
不過他的事業，也迎來了關鍵的節點。
三天的預展過後，“佳士得——海林之光專場拍賣會”，正式開始。
這次，張揚終於在拍賣會現場，撈到了一個比較前排的位置。
蘭老闆和傑森周坐在他身邊。
這兩個人，幾乎是張揚在香江的全部人脈。
雖然少，但夠用了。
拍品都是徵集來的，有點雜，張揚特意按照用途和門類整理了一下。
最後把這個拍賣會，劃分成了四個環節。
文房古玩、名家書畫、歷代瓷器和東方油畫。
最後一個環節，是單獨留給傅思詩的。
這次的拍賣會，本來就是因爲楚子強想幫傅思詩的忙，張揚又去幫楚子強的忙，纔會辦起來。
可以說是爲了那點醋，特意包的餃子。
不過一不小心，餃子煮了一大鍋。
現在開始，要一個個的往外撈了。
“先生們女士們，佳士得海林之光專場拍賣會即將開始，請各位覈對好您手中的號牌，並將手機調至靜音，感謝您的配合。”
拍賣師沈洋玲在臺上，用極其溫柔的語氣，引導着現場的買家。
“下面，將先進行本次拍賣的第一個專題環節：萃古熙今，文房古玩。”
“首先進行的是1001號拍品，清中期的楠木髹漆接引佛。”
“起拍價28萬元。”
“有人要出價嗎？”
“……”
張揚背靠在椅子上，非常悠閒的看着大屏幕上的數字一點點跳動。
感覺每跳一下，身體就分泌了一點多巴胺，讓他變得快樂。
因爲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寶貝，不管是真假還是來源，都沒有一點兒問題。
所以張揚在現場，其實就是來看出價情況的。
好幾千萬的生意，就算裝模作樣，也得花點時間和精力在上面。
拍賣了好幾件後，張揚突然發現有點不對勁。
怎麼競價一點兒都不激烈啊？
連續好幾件拍品都是這樣：
剛開始挺熱鬧的，但是四五口價過後，很快就只有兩方在相互擡價了；
而一旦進入到這種局面，有一方馬上就放棄。
都不掙扎的。
導致最後的成交價，往往也就比起拍價貴了四五萬塊的樣子。
遠低於張揚的預期。
這是怎麼回事？
張揚皺着眉頭，不動聲色的又觀察了好幾件的拍賣情況。
結合傑森周給的客戶信息，他很快搞懂了：
現場被幾個狗大戶聯合起來控價了。
狗大戶相互擡價把散戶趕走，然後迅速成交。
傑森周給張揚解釋說：
“這種一般是在拍賣會前就達成協議了，分好了蛋糕，要用最小的成本，把他們心怡的拍品拿下。”
張揚心說，自己還沒來得及動筷子呢，這些人就開始分蛋糕了？
憑什麼啊？
“他們這麼幹，沒有違規嗎？”張揚皺着眉頭問道。
已經拍出七八件了，成交價格都不太理想。
早知道這樣的話，他就把起拍價高點定了。
“沒辦法，這屬於場外的默契。”
“他們應該已經提前說好了，哪個人拍哪一件，除非有非常逆天的散戶出來攪局，不然就這樣了。”
逆天的散戶？
張揚想了想，除了他自己，能在香江擔此重任的，就只有陳彥光和蘭老闆了。
但是陳彥光這會兒在陪老婆逛街；
蘭老闆準備的資金，等會兒又要用來給傅思詩捧場。
都騰不出手。
張揚臨時找托兒、自己拍自己的東西的話，又是純給佳士得送手續費。
拍品還有很多，會虧死的！
眼看當前的拍品又被控價了，張揚知道自己不能再等。
得采取行動了。
他瞅準時機，在拍賣一件海林博物館送拍的拍品時，舉手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啊，各位。”
“我是本次拍賣會所有拍品的送拍人，現在拍賣的這件拍品有一點小問題，之前沒有發現。”
“請問主辦方能否暫停五分鐘，讓我修正一下這個錯誤？”
臺上的沈洋玲一臉疑惑的看向張揚。
還好這時候，衝到後臺的傑森周，通過耳麥和她說明了情況。
她趕緊開口迴應道：
“抱歉各位，我這邊也收到了相關的訊息。”
“現在同步給大家。”
“由於現在的這件拍品具有一定的法律風險，我們需要暫時停止拍賣，配合相關部門完成取證和調查。”
“請在場的買家不要隨意走動，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