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兆開五年出租車了。
沒活兒的時候,他經常聽其他的出租車司機講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有個司機,晚上拉了一個頭發很長滿臉疙瘩的年輕人,一看就是個地痞。果然,到了目的地之後,那個年輕人一邊開車門下車一邊說:“大哥,下次一塊兒給你啊。”
這個司機沒敢說什麼。
大約兩個月之後的一天晚上,他又拉了一個乘客,感到很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下車時,那個人說:“大哥,下次一塊給你啊。”
他一下就想起來,這傢伙正是兩個月前坐車不給錢的那個地痞,不由嘟囔了一句:“這已經是下一次了……”
還有一個司機,他跑夜車。
一天半夜,他拉了一個妖豔的女孩。
那個女孩坐在他旁邊,主動跟他搭話,言語放浪,表情風騷,話題直奔下三路。走出兩條街之後,她已經把手伸過來,開始摩挲他的“根”了……
那一次,他當然沒有賺到錢,只享受了一路撫摸。
張清兆很內向,是個老實人,他不願意遭遇無賴,也不奢望碰上那種“豔福”。他只想每天多賺幾張鈔票,給老婆帶回好生活。
這天是個陰天。
張清兆跑了一天,只拉了幾十塊錢,其中還有一張十元的僞鈔,他很沮喪。
天黑下來,大街上的人越來越少。
他在濱市第二醫院門口趴了一會兒,看到風擋玻璃上落了幾個雨滴,就打算回家了。
他剛剛把車開出不遠,就看見路邊有一個踽踽獨行的人,他穿着雨衣,慢慢朝前走。
那是一件灰色的雨衣。
稀稀拉拉的雨只落了幾滴,現在已經停了,這個人卻穿着厚重的雨衣,看上去有些古怪,而且,他還戴着雨衣的大帽子,把臉遮得嚴嚴實實。
張清兆把車慢下來,按了幾下喇叭。
那個人理都不理,悶頭朝前走。
顯然,他不想坐車。
張清兆一看沒戲,就踩下油門,走了。
沒想到,他剛剛開過去,就從反光鏡裡看到那個人突然舉起手來,朝他擺了一下,好像正在想什麼,猛然意識到有出租車開過。
張清兆踩了一腳剎車,停下來,扭過脖子,透過後窗看他。
那個人低着頭朝前走,步履依然那樣緩慢,張清兆開始懷疑他剛纔擺手並不是想要車。
終於,他走到了車旁,伸手拉開車門,低着頭慢慢鑽進來。
他坐在張清兆旁邊的座位上,又慢慢擡起頭,直視正前方,那個雨衣的大帽子擋住了他的臉。
“師傅,你去哪兒?”張清兆小心地問。
他沒說話,只是擡手朝前指了指。
張清兆只好朝前開去。
在路上,這個古怪的乘客一直沒有摘掉那雨衣的帽子,也一直沒有轉過頭來,張清兆也始終沒看到他的臉。
玻璃上的雨滴又多了幾顆。
張清兆打開雨刮器,颳了幾下,又關了。
他朝前開出了幾條街,這個乘客始終不說話,也不指路。
張清兆有些不安,又問了一句:“師傅,還朝哪兒走?”
那個人又慢慢擡起胳膊朝前指了指。
張清兆沒辦法,只好一直朝前開。
漸漸的,路上沒有人了。
漸漸的,兩旁的路燈也沒了,只有車燈的光慘白地照在路面上。
張清兆開始胡思亂想:
這個傢伙會不會是一個地痞呢?
也許,他的頭髮很長,而且滿臉疙瘩,下車時他會突然轉過臉來,低低地說:“大哥,下次一塊兒給你啊。”
張清兆馬上又想到,假如他僅僅是不給錢,那還不算什麼大事,在東北,這種事多了。
他怕就怕,走到偏僻之地,這個傢伙突然掏出一把刀來,一聲不吭就扎進他的脖子,然後,搜走他身上的百八十塊錢,把他扔到草叢裡,開走他的夏利車……
張清兆有點後悔了。
這個人第一眼看上去就不正常,爲什麼還要拉他呢?
現在,他已經無法趕他下去了。
他一邊開車一邊緊張地朝兩旁張望。這裡是市郊,屬於太平區,遠離市中心,平時,他很少開車到這地方來。
兩旁的樓房黑糊糊的,只有寥寥幾戶人家亮着昏黃的燈光。
他想跟這個乘客說點什麼,引他轉過頭來。
他必須看到他的臉。
“師傅……”張清兆轉過頭去,挺友好地叫了他一聲。
這個人面朝前方,紋絲不動,好像沒聽見。
張清兆慢慢把頭轉回來,不尷不尬地住了口。他的心開始“怦怦怦”地狂跳。
他陡然想起了同行講的一個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