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車人講的第二個故事:
王家十字一帶很偏僻,在那裡租房的人,大多不幹正當職業,女的當三陪,男的打砸搶。
我家旁邊有個獨門獨院的老房子,兩間,一直出租着。
房東姓劉,他不想惹麻煩,所以租房有個條件,必須是夫妻他才肯租,房租倒不貴。
第一對夫妻剛剛住進那個房子一個多月,他家不到一歲的小孩就把蠶豆吞進了氣管裡,憋死了。
沒過多久,又一對夫妻搬進去,他家小孩也不到一歲。
有一次,那個小孩吞進了一顆花生,竟然也卡死了。
接着,第三對夫妻又住進了那個老房子,他們沒有小孩。
半年後,劉師傅去收下半年的房租,看見東牆和西牆貼着兩幅很舊的年畫,就感到很奇怪。這對夫妻剛結婚,所有的傢俱都是新的,而這兩幅年畫都舊得發黑了,顯得很不諧調。
他笑着問:“你們貼舊年畫幹什麼?”
那個丈夫說:“我們搬進來時就有呀!我們還以爲這是你家要保留的東西呢,一直沒有撕掉。”
劉師傅吃了一驚。
他從來沒見過這兩幅舊年畫!
而且,上一對夫妻搬走之後,他還專門粉刷過房子,這房子裡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兩張年畫上畫的都是胖娃娃,一個坐在蓮花上,一個坐在鯉魚上,都在笑。
半年了,這兩個娃娃一直在畫上朝着這對夫妻笑,白天笑,夜裡也笑。
那個妻子看了看劉師傅的神色,說:“劉師傅,你這房子……沒有什麼問題吧?”
“沒問題呀,怎麼了?”劉師傅問。
“我們夜裡總聽見……”
丈夫碰了她一下,小聲說:“那是鄰居家的小孩!”然後,他轉頭對劉師傅笑了笑,說:“沒什麼事兒。”
劉師傅追問道:“你們到底聽見什麼了?”
那個妻子說:“我們夜裡總聽見好像有小孩在咯咯地笑……”
乘車人講的第三個故事:
我有個同學叫敬波,在文化局當幹事。
他每天上班都要經過王家十字。
有一天,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他經過王家十字,看見前面有一個高大男子的背影,他穿着一件黑色風衣,拉着一個帶軲轆的大箱子,箱子上馱着一個帆布包,好像有什麼急事,走得急匆匆的。
走着走着,那個帆布包掉了下來,可是那個男子卻沒有發覺。
敬波在後面喊了他一聲:“哎,師傅,你的東西掉了!”
那個人好像聾子一樣,根本聽不見,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馬路對面,鑽進一輛停在路邊的出租車裡,一溜煙地走了。
敬波走到那個帆布包前,彎下腰,想把它撿起來。
就在這時,一輛汽車怪叫着衝過來,一下把他撞出了幾米遠,接着又從他身上軋了過去,鮮血四濺……
他猛地醒過來,感覺那輛車好像剛剛開過去不遠似的,身上已經冒出了一層冷汗。
第二天,他上班路過王家十字,眼睛突然直了——
前面果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男子的背影,他穿着一件黑色風衣,拉着一個帶軲轆的大箱子,箱子上馱着一個帆布包……
這一切跟他昨夜夢見的一模一樣!
他馬上停住了,站在馬路牙子上,注意觀察。
那個人朝前走着走着,就像電視重播一樣,那個帆布包“啪”地掉了下來,可是他沒有回頭,徑直朝前走去……
敬波的心“怦怦怦”地狂跳起來。
那個帆布包靜靜地扔在馬路上,裡面好像藏着一雙眼睛,正在緊緊盯着敬波,等着他走過去。
這時候,有一個禿頂老頭從馬路對面快步走過來,他彎下腰,去撿那個包。
敬波看得清清楚楚,一輛黑色的轎車衝過來,它好像就是來要命的,速度極快,把那個老頭撞出幾米遠,接着又從他身上軋了過去,鮮血四濺……
這是敬波第一次目睹車禍,也是他第一次眼看着一條生命轉眼變成一具屍體。
不久,他就聽說,那個路口前不久曾經撞死過一個男子,很高大,穿着一件黑色風衣……
前面就是王家十字了。
張清兆放慢了車速,謹慎地四下看了看。
在白天,這個路口似乎很正常,只是行人稀少,顯得很寂寥。沒有一家店鋪,路旁都是青色的牆,還有緊閉的大門。
“好了,停車吧。”滿嘴酒氣的乘客說。
張清兆把車慢慢靠向路邊。
“我這個人喝點酒就愛胡說,你聽煩了吧?”
“哪裡。”
“你們這些出租車司機,天天都在路上跑,千萬要小心。凡是撞死過人的地方,最好繞行。”他下車之前這樣對張清兆說。
這天晚上,張清兆又做夢了。
他看見房間裡變成了暗綠色,一個男孩在半空中隱隱約約出現了,朝他鬼笑着。
他的臉色無比蒼白,腦袋上掛着水草。他的眼角、耳眼、鼻孔、嘴角,都流着黑紅的血……
張清兆驚怵至極,想喊卻喊不出來。
漸漸地,男孩消隱了。
牆上影影綽綽出現了兩幅老舊的年畫,上面分別畫着兩個胖娃娃,一個坐在蓮花上,一個坐在鯉魚上,他們都在朝着他笑。
他們笑出了聲,“咯咯咯咯”的,那聲音忽近忽遠,若有若無。
接着,年畫又消隱了,只剩下空蕩蕩的牆。
一個高大的男子出現在他頭頂,定定地看着他。
他猛地仰起頭,想看清這個人。
他的臉黑糊糊的,根本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出他穿的是一件黑色風衣,拉着一個帶軲轆的大箱子,箱子上馱着一個帆布包。
他慢慢俯下身來,湊近張清兆的臉,低低地說:“你想不想知道這個帆布包裡裝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