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醫師

賴爾特旅店後院裡的空地上,一堆篝火熊熊燃燒。

“那考官還以爲我兵器脫手就會認輸,其實我早有準備,一個猛撲就抱住了他的腿,馬上就要把他摔倒在地——可惜這戰士考覈規則太死板,不然我就是第一個擊敗考官的人!”

年輕人右手端着一杯麥酒,憤憤不平的向身邊女孩說着這樣的話。

“特瑞西,可別聽他吹牛了,這小子一上場手忙腳亂,考官還沒動手,他自己就把劍掉地上了——情急之下,衝上去想抱考官大腿,把考官嚇了一大跳,估計考官從來沒見過這種迎着刀子硬衝上來的傻瓜。”

都是些年輕人,有人敢吹牛自然就有人敢拆臺,至於幫兄弟撐場子?不存在的,在心儀的女孩面前,表現自己還來不及呢。

“說到厲害,喏,那邊那個纔是真厲害的,安德的那個箭法,整個領地裡都沒人比得上!”

另一個嘴脣上還有些絨毛的大男孩,用酒杯朝篝火對面指了指,然後有些喪氣的說:“也許再過五年十年,我們這些人,就沒資格和他坐在一起了。”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學渣和學渣天生親近,而學霸們則另有天地。

在篝火這一側,坐着的是些沒通過本次考覈的年輕人,話題也都是些如果當時怎麼怎麼樣,我就怎麼怎麼樣,在失敗中尋找可以吹噓的亮點,雖然有些話聽起來是有些道理,但還是底氣不足;

然而在篝火的另一側,則是這次戰士考覈的得益者們,那邊的聲音比這邊響亮多了。

“安德大哥就要成爲巡守獵人了!爲安德大哥完成理想的第一步,乾杯。”

莫特*梅爾斯可以算是安德的半個弟子,他這次通過一級戰士考覈,也有安德的一份功勞。

所以安德通過了獵人測試,莫特甚至比自己通過一級戰士考覈還要高興,他舉起酒杯大聲招呼大家爲安德慶賀。

“恭喜你,安德!”

“是啊,恭喜你了。”

“以後安德就是保護領地的巡守獵人了!”

衆人紛紛舉杯附和。

其實巡守獵人也就罷了,頂多算是一個薪水過得去的職務,可銀徽射手卻真是前途無量,整個領地中沒有幾個,大家自然願意交好。

“我再單獨敬你一杯,安德,銀徽射手啊,真了不起!”

大家一起喝了一杯以後,麪包店老闆的次子修普森再次向安德舉起酒杯,表現出他和安德與衆不同的交情。

安德和鎮子裡同齡人交往並不多。

他的時間都用來工作和練習武技,有時候爲了改善生活,還要做些小發明,根本沒時間和同齡人玩耍。

只不過修普森是麪包老闆的兒子,因爲麪包店向賴爾特旅店每天送麪包的關係,和安德比較熟悉。

“安德,真羨慕你,比我還小,就已經可以自立門戶,我還不知道自己將來該幹些什麼呢。”

喝下一大口麥酒,修普森想起自己還不確定的未來,苦着臉說道。

“是啊,我也是,要不我們結伴出去當冒險者吧。”有人附和道。

“冒險者哪有那麼好當的,新人冒險者在稻草旅店那邊多得是,很多人連飯都有一頓沒一頓的,就算資深的冒險者,也常常有缺胳膊少腿的危險,不信你問問安德,他在賴爾特旅店裡幹活,常常能見到一些高級冒險者。”修普森搖了搖頭,不看好這個主意。

他們這一羣人,很多都是富裕人家裡的次子,所以才能聘請教習指導、或者到奎託神殿去練習武技,當然還有人去學習其他知識,但那些人今天不在這裡。

按照本地風俗,長子繼承家業,次子在十八歲以後,要麼給長子打工,要麼拿一筆錢去自尋出路。

這裡的人大多都在十四歲到十八歲之間,人生的十字路口就在他們眼前,心裡不免有些發虛。

“像莫特和你這樣就好了,一個肯定是要加入軍隊,另一個已經成爲巡守獵人,雖然辛苦,但是前途是看得見摸得着的,我們這些人現在看着風光,過幾年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安德很理解這種心理。別看他穿越的時候才本科二年級,但是那時候天朝大學生已經不怎麼值錢,畢業即失業的情況屢有發生,雖然安德是不在乎這個的,但是學長學姐爲了一份工作跑上十幾個招聘會、準備幾十份簡歷一點都不稀奇。

“那也不一定,我認爲這些年鎮子發展的還不錯,只要留意一下,發財的機會還是不少。”安德隨口安慰大家。

他已經喝了一大杯麥酒,不過這種酒未經蒸餾,度數很低,遠遠不到讓人醉倒的地步。

一說到發財,年輕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安德在鎮上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發明了水箱和自動供水系統,在場的這些人,許多家裡都裝了這套系統,對於安德的腦筋很是佩服。

“安德,你要是真有發財的主意,我們就跟着你幹!”修普森和安德不一樣,他已經喝了許多酒,聽到安德說發財不難,頓時跳了起來。

這個世界賺錢並不可恥,只要能發財,哪怕是貴族,也可以理直氣壯的經商,甚至有的貴族還理直氣壯的搶劫。

比如說萊斯特領相鄰的一個男爵領地,維爾特男爵領,他們就有一條法規,‘凡是落在地面上的東西,都歸屬於男爵!’

有這麼一條法規,可以想見維爾特男爵領的道路情況是何等糟糕,經過男爵領的商人們又是何等小心翼翼。

自從南方的兩個王國和精靈部落發生衝突以後,吉爾特王國各貴族領地都發了財,只有維爾特男爵領愈發衰敗,甚至出現了領民大量逃亡的現象。

最近,萊斯特領和洛科威領合作,出動了兩名騎士帶隊剿滅的林特匪幫,就是主要由維爾特逃亡領民組成。

“現在還不行,我要出來自己乾的話,要獲得自由民身份以後才行。”安德搖搖頭,並沒有一口答應下來。

領民是一種介於農奴和自由民之間的身份,除了生命之外,領民財產並不受法律保護,在沒有自由民身份之前,領主可以不用任何理由哦,剝奪領民的一切財物——當然,這樣做的領主名聲就臭了,一般情況下,要臉的貴族不會這麼直白就是了。

但是安德絕不會把希望寄託在領主的名聲上。

修普森失望的搖搖頭,他倒沒有懷疑安德是在吹牛,不過既然安德有顧慮,不肯現在出頭,他也不能強求。

在許多人看來,安德這些年來發明創造的那些東西,每一樣都是可以支撐起一個家族傳承的產業(這裡說的家族是鎮子裡中上層收入家庭,比如說修普森家的麪包店和磨坊)。

賴爾特旅店這些年來的發展有目共睹,原本只是佔地半畝不到的旅館現在已經擴建到佔地四畝地面積,是整個鎮子裡除了領主別墅之外,佔地面積最大的建築物。

可見這短短几年,賴爾特旅店賺了多少錢。

“唉,那好吧,反正安德你只要再有兩年時間就能成爲自由民了,到那個時候,別忘了兄弟們就行了。”修普森嘆了一口氣,再次端起酒杯。

——————————————

“老師,您要我留意的那個安德真有意思,真不愧是做廚師出身,十種藥草只認識三種,居然有兩種被他當成做菜的材料。”

艾帆回到萊克頓先生的店裡,對着老師說。

“你說他不認識藥草?”萊克頓皺了皺眉頭,這個答案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嗯,十種藥草中他只知道月光花的藥用作用,其他的都不知道,甚至有七種藥草,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艾帆肯定的說。

“唔,這很奇怪。”萊克頓醫師自言自語。

“老師,您爲什麼要我留意安德?他雖然射術厲害,可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艾帆很疑惑,不知道老師爲什麼要他關注安德。

醫師這個職業和戰鬥沒什麼關係,就算是軍隊裡的隨軍醫師,被俘虜以後也很少受到傷害。

“我懷疑安德這個年輕人有一套醫師傳承。”萊克頓倒沒有瞞着自己的弟子。

“啊?不會吧,他連藥草都不認識。”艾帆很驚訝,不知道老師怎麼會有這麼不靠譜的懷疑。

“科裡夫人、也就是萊瑞拉女士懷孕了。”

艾帆沒有說話,等着老師說下去——萊瑞拉女士懷孕關安德什麼事?總不可能是安德的孩子。

“安德沒有用任何工具,只用眼睛就判斷出萊瑞拉女士懷孕。”可一萊克頓醫師下一句話讓艾帆嚇了一跳。

今天他也看到了萊瑞拉女士,根本就看不出她有懷孕的跡象。

用眼睛直接判斷病情的能力,在醫師中是一種傳說,據說只有經驗特別豐富、醫術特別高超的前輩,纔會有這種能力。

可實際上這只是一個傳說,在吉爾特王國中,就算是宮廷醫師,也沒聽說過誰有這種能力。

“老師,您是想?”艾帆有些理解老師的想法了。

安德是個孤兒,這沒有疑問。在萊克頓醫師這個級別的人士眼裡,想查清楚安德的社會關係再簡單不過,可就是因爲安德社會關係非常單純,萊克頓才覺得很奇怪。

醫術的傳承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艾帆在他這裡已經學習了三年,距離出師還差得遠呢。

可沒有任何人教導的安德,竟然能憑空辨別出萊瑞拉懷孕,這種傳承的寶貴可想而知。

在這個任何知識都異常寶貴的世界,一種高超的醫術傳承,對萊克頓醫師有極大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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