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告？”
“廣告？”
“不可能吧，誰發廣告會罵自家公司，這不是有病麼。”
盧剛的話像是一枚石子，蕩起陣陣漣漪。
節目組的人都用看傻逼一樣的目光看盧剛，但盧剛一撇嘴，根本不在乎。
可範導腦海裡卻劃過一道閃電，剛剛隱約的疑問似乎得到了答案。
“盧主任，不懂別亂說，這是醫療糾紛，我想您應該比我更熟悉。”範導的助理道。
“閉嘴。”範導斥道。
“導兒，您消消氣，別……”範導的助理連忙規勸，
“我是讓你閉嘴。”範導道。
“……”範導看着盧剛的兩個手指，默默發呆。
“……”範導的助理一怔。
“最後嘆了口氣，說患者家屬已經盡力了，這是天命。建議，這裡的建議要含糊一點，所有人都懂要放棄治療，但卻不能明說。”
“稍微有點社會閱歷的人會想什麼？患者家屬不想治了，但是他又不能說，因爲患者家屬要裝成一個孝子。”
“第一層意思，就是紙面上的意思，醫生是吸血鬼。”
“這是例子麼？這特麼能叫例子？3000和3500有什麼區別？我承認有區別，但在後面2-3萬的治療費前，這種區別可以忽略不計。而且！”
“他們用了1/3的篇幅寫了一個例子，也是唯一能拿出來說事兒的例子——病區和患者家屬交代病情，說造影要3000塊錢，但最後花了3500。”
“是。”範導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那個，你們誰家裡有類似的病人？”盧剛提高音量，環視四周詢問道。
“盧主任，我媽3年前腦梗，現在半身不遂。”
“嘿。”盧剛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
“醫生要會相面，遇到類似的患者、患者家屬，交代的時候三句話就要必須分辨出來患者家屬是真想治療還是假裝孝子來糊弄一下。”盧剛繼續說道。
“不是最後，是簽字的時候，不同醫生交代的不同。”
“盧主任，這麼複雜，那要怎麼說？”範導的小助理迷茫問道。
“這種情況臨牀很常見，一般情況下來講醫生安慰幾句，籤個自動出院的字，然後等老人油盡燈枯最後風光大葬，大家來吃席。”
“哪怕患者家屬有錄音也沒用，總之放棄的話不能從醫生口中說出來。即便要說，也要再加上但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一旦發現端倪，交代問題的方法就要變了，儘量把預後往差了說，把費用往高了說。”盧剛道，“把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都說出來。”
“第二層意思我給你們講解了，其實這個話題還有第三層意思。”
盧剛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解釋，而是豎起第三根手指。
“到這裡，最初的接觸就結束了。然後我會讓患者家屬把家裡所有的親屬都找來，最好是七大姑、八大姨、甚至家裡能叫喚的狗都牽來。”
“剛剛說的話再說一遍，着重說明患者家屬悉心照顧下患者才活到了90多歲，這種孝心放在古代是要舉孝廉的。”
“但是偏偏醫生醫術好，還有醫德，頂着高風險給老人家做了手術，手術還‘湊巧’很成功，連點毛病都找不出來。
“把患者家屬擡高，把一頂頂的孝子的帽子扣上去，最後說明患者的情況，把併發症着重說明，手術成功率不斷往下降。九死一生都不夠，九十九死一生，活下來還要癱瘓在牀。”
“現在想起我來了？”
“比如說老人家已經94歲了，高齡，能活這麼久還健健康康的，家裡人肯定很上心，孝心動天地。現在屬於人力不能及，即便是做了手術大概率也要癱瘓在牀。”
說起患者，盧剛的語氣微微一變，沒了之前的戲謔，認真起來。
“盧主任，您請講。”範導的語氣尊重了許多。
“定價是國家統一定價，不同的醫院或許有些擦邊球的區間，但其實這類灰色空間並不大。”
“那是不幸中的萬幸。”盧剛道，“我問你，你看見這則熱搜的時候怎麼想？”
好好地話不會好好說，範導心裡泛起一陣膩歪，但還是微笑着說道，“您一直跟在劇組裡，當然要聽下專家的意見。”
“總之，患者家屬的孝心感天動地，怎麼順耳怎麼說。”
“涼拌。”盧剛撇嘴說道。
“吃飯、洗漱、上衛生間都還可以。”
“……”
盧剛加重語氣。
範導走向盧剛，“盧主任，麻煩您說說您的看法。”
“然後呢？”範導覺得盧剛太囉嗦，但見盧剛說的滿面紅光，便沒打斷。
“呃。”範導沉吟，“盧主任，您在臨牀遇到類似的患者家屬怎麼辦？”
“盧主任，您想說什麼？”範導最後一絲耐心被磨沒，口氣略有不耐煩的問道。
一箇中年工作人員舉手。
可惜患者家屬的錢花了，還得繼續養着患者，等着這個拖油瓶下一次踏進鬼門關。患者九十多歲了，我說患者是拖油瓶不過分吧。”
範導心裡嘆了口氣，要是順着盧主任的話想下去，的確不可能出現上熱搜的情況。
範導和劇組裡的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生活沒有質量，那活着還有什麼意義？範導你說是吧。”
“第二層意思。”盧剛豎起兩根手指。
可……
“患者家屬肯定順勢假裝爲難，這時候就要安撫他，說點好聽的，說點患者家屬願意聽的。”
“有自理能力麼？”盧剛問道。
“我想，麻痹的才3萬塊錢就能康復如初！”那名中年工作人員髒話脫口而出，“當時我媽媽住的醫院技術水平差，如果趕上這家醫院，肯定要做手術啊，別說是3萬，13萬，30萬都可以！”
範導心神一動，他明白盧剛說的意思到底是什麼。
自己不是目標羣體，所以看見這則廣告會無動於衷。放到家裡有人生病的人身上，想的則是另外一件事。
“是這樣，這就是第三層意思。”盧剛鄙夷一笑，“這特麼就是一則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