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鮮花插牛糞?
五
鮮花插牛糞?
昨天夜裡,羅定賢在偏房裡剛剛睡下,忽聽有人敲門。 敲門聲是他們這一夥四川老鄉打工族的暗號:短促的三下敲擊,間隔,再三下敲擊。然後是急促的四川口音:“快開門,快開門,追着來了,追着來了……”
一聽是老友唐方成,羅定賢立刻開門將他放入。
唐方成這時也真夠狼狽的,滿臉驚恐,神經高度緊張,活像只被獵人追趕的兔子。他兩手被反綁,還從後邊勉強地提着褲沿,雙腳丫淨是泥土,一個腳趾還滲出了血。
唐方成口稱走夜路被仇人捆綁,要報多年前的舊仇,他好不容易纔逃脫出來,不能久留,說不定後邊很快就會追着來了……有吃的沒快弄一口。
羅定賢連忙替他解釦鬆綁,又給他換了一身衣服,找了一雙鞋,給他用爐子下了碗掛麪……最後裝了一兜白饃,送他往南逃竄進更深的山裡去。
羅定賢戰戰兢兢講完,便退到一邊,呈批鬥型姿勢站好,聽候對自己的判決。
王科長用犀利的目光看了看羅定賢,又轉過身去注視裡屋的房門。那裡,一塊鮮紅的帶喜字的布門簾遮住了房裡的秘密。
“把你兒媳婦叫出來,我問幾句話。”
女主人皺了皺眉頭。
王局長又說了一遍,女主人才不情願地走進裡屋去。
兒媳婦出來了,側着身子對着王局長,顯現出新媳婦在生人面前的嬌羞。
沉悶的一問一答在王局長和兒媳婦之間開始了:
“是不是自由戀愛?”
“是的。”
“經過誰介紹的?”
“村東的老劉伯。”
“你本人情願嗎?”
“情願。”
王局長皺着眉頭,以挑剔的眼光看着兒媳婦,似乎對她的回答很不滿足。
院主人兩口子,還有公安幹警中的個別人,都覺得王局長的這番“審訊”有點過分了。院主人兩口子覺得:親家翁放走唐方成
,事有事在,人有人在,要殺要關隨便,抓住俺兒媳婦審問個什麼勁?
公安幹警中的個別人覺得:當前人類文明尚不夠發達,這類以“經濟基礎”爲依據的聯姻關係還到處存在着,對此只能抱以慨嘆和同情,大可不必大驚小怪,更可不必多管閒事,別處既有少女跟老頭,這裡當然也可以有少女跟傻子。
忽然“啪嗒”一響,原來是女主人故意踢翻了一個放在屋檐下的小凳子。女主人那臉吊得有黃瓜長,嘴撅得能掛油瓶,牙也咬緊了。自從兒子成親以來,女主人見得多了,村裡多少男人都用一種品異味的眼光盯過自己的兒媳婦。那些,或是種不懷好意的眼光,或是種頗爲覺得“夠刺激”的眼光,或是種飄浮着種種海闊天空聯想的眼光。
眼下,在王局長的眼睛裡,她看到了後一種眼光,這使她生出本能的反感。
然而,誰又能知道,王局長此時卻正在記憶深處翻出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