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耀東沒搭理他，找了一下自己剛剛帶下來的臉盆毛巾和牙刷牙杯，直接先去洗漱了。
葉成江就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面，不問到不罷休。
“三叔，你不也沒刷牙。”
“但是我沒吃屎。”
“我也沒有……”
“別吵，你好煩啊，一邊去。”
“三叔……”
“閉嘴，你再多說一句試試？看我還帶不帶你去？”
葉成江立即閉嘴了，老實了。
葉耀東也清靜了。
等他吃完飯，葉父也拖着葉成江去賺錢了，身後還跟着一直摸屁股的葉成河。
“你們慢點，等我一下，我屁股痛……”
葉耀東也招呼陳寶興，開始上第一天班。
“走，帶你逛逛。”
陳寶興一臉的有苦難言，跟在後頭跑步一樣的大擡腿。
“東叔啊，你打算啥時候買輛摩托車啊，自行車太耽誤你了。”
“耽誤我什麼？”
“耽誤你做生意啊，騎自行車跟騎摩托車，給人感觀能一樣嗎？你也是堂堂大老闆，每天過手的錢沒有1萬也有2萬，天天騎自行車上街像話嗎？”
“有道理。”
“嘿嘿是吧，買輛摩托車也就你一天賺的錢，小意思。”
“那沒有，我要一天掙1萬，我就直接退休了。不過，我買了摩托車，你是不是也沒用了？”
陳寶興愣了愣，不需要他載了？
“不對啊，我還得幫你記貨，當助理，給你跑腿，當你跟老闆們說話，我給你倒茶遞煙，給你記筆記啊，哪個老闆身邊沒跟幾個小弟的？”
“就你那狗爬字，難看的要命……”
“我馬上就去練，我等會就去買練習貼。”
陳寶興立下目標，又小心點的問：“那咱們現在就去看摩托車？”
“你知道哪裡看？”
“不知道啊，等你帶我去啊。”
“這地方哪有摩托車賣，等着。”
“那去哪裡？”
“過段時間去魔都，到時候順便看看，可以買一輛回來。”
陳寶興眼睛都亮了，“好啊好啊，那東叔你是不是要帶我去？”
“你去了，活誰幹？你得留下，給我爹當助理。”
他肩膀瞬間垮了。
“趕緊上車，別哭喪着一張臉，不想幹換人了。”
“乾乾幹，我幹。”
陳寶興安靜不了一會兒，上了自行車後又問：“那東叔，你啥時候去啊？到時候多拍點照片回來給大夥也長長見識，看看魔都長什麼樣。”
“不知道，你這倒是提醒了我，可以把相機帶上。”
“三姑公說你這一趟上來，要把家裡的黑白電視機帶上來……”
葉耀東理直氣壯的說：“沒帶，忘了，我爹也忘了吧，都沒問。”
“可能早上光顧着看報紙，沒來得及問你。”
“不管了，下次再說。”
搬來搬去太麻煩了，他也不是都不記得，只是臨到跟前了，本能性的選擇遺忘。
畢竟他又不喜歡看，還是黑白的，更不好看，搬上來也不是給他看。
接受外界的信息，他有收音機跟報紙也差不多可以了，要是彩色電視機那他肯定會積極一點，不會選擇去遺忘。
葉父一大早確實被報紙轉移了注意力，本來是想問的，只是見他沒睡醒，後面又光顧着給大家念報紙了，早就把電視的事拋在腦後。
等午飯時候，葉耀東回來了他纔想起來問，不過葉耀東照舊理直氣壯的說忘了，只說下回。
趁着吃飯時間，他爹還沒有積極的跑出去掙他的萬元戶，他也跟他爹瞭解一下這段時間的收貨情況。
早上已經跟陳寶興瞭解過一遍了，不過個人角度不同，講述的自然也會有出入，也可能會有遺漏，而且剛回來，他也還沒跟他爹聊過天。
“這下子你回來了，我也能喘口氣了……”
“按摩按的太累了嗎？”
葉父一口飯差點沒噴出來。
他左右看了一下，還好父子倆坐在角落通風口的臺階上，就爲了聊貨的事，不適合給別人聽到，所以離其他人遠了一點。
而且大家也是端着飯盒，邊吃邊聊天的很起勁，嘈雜聲也蓋過了他們的說話聲。
“是你那些送貨的活太麻煩了，又要記又要分又要稱又要送，還要跟那些人打交道賠笑臉，我弄不來，還是給你幹。”
“哦，我還以爲三天兩頭的去按摩太累了。”
葉父不接他的話，拔高了聲音，“我開拖拉機就好了。”
“確實，還有一個萬元戶的目標在等着你，現在已經7月了，農曆也馬上六月，離回家過年也不足半年了。”
“聽那傻小子放屁，牛逼還吹到我身上來，屁的萬元戶賺，過年叫他給我補上。”
“不要！”葉成河聽到了，他爺爺剛剛這話說得聲音都拔高了，可激動了。
葉父轉頭白了葉成河一眼，“你也別去什麼魔都了，這裡一堆的活不幹，還到處跑，有什麼好亂跑的，地方不也都差不多都是土地房子，有什麼好看的？”
“那不一樣，聽說魔都發展的可好了，我去看看有沒有發財的機會。”
“發你個頭啊發，你現在還不夠發財啊？你忙得過來嗎？正經的捕魚不捕，你還想幹嘛？”
“我難道還捕一輩子魚，出一輩子海，當一輩子漁民啊？肯定賺了錢得轉行幹別的，乾點輕鬆的活，不然賺錢的意義在哪？你都還知道捨不得阿海這個大孫子出海辛苦。”
“那不一樣，他是孫子……”
“我也是孫子，老太太的心肝，誰地位還比誰低了？”
“那你除了捕魚，你還能掙什麼錢啊？你還會掙什麼錢？以爲錢那麼好賺，兩眼一抹黑的，錢就能賺到口袋裡了？別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除了捕魚，哪那麼容易給你賺到錢。”
“小看人了吧？別的我幹不了，我不會買房子嗎？不會買地嗎？”
葉耀東洋洋得意，別的他兩眼一抹黑，買地永遠不會出錯，這是最穩妥的買賣，也是一本萬利，而且還不需要買多。
幹別的會虧損，買土地買房子永遠不會辜負他。
雖然他現在的錢夠花了，但是買點土地房子放在那裡也是對後代的一個保障。
都重來這個時代了，別的幹不幹，他難道還不會買地嗎？
前幾年政策還沒落實，各種政策界限都很模糊，各地混亂，不敢到處跑，現在都嚴打過了，並且還依舊在進行，各地的治安都好一些了。
現在都1988年了，正適合去魔都看看，看看高速發展時期的魔都。
葉父怔了一下，“你還想着去魔都買地？”
“有這個想法。”
本來是想去看看船廠的，但是去都去了，不看看大名鼎鼎的浦東也說不過去。
“看的過來嗎？別買了到時候被本地人佔了。”
“現在法律規範多了，到時候手續辦齊全一點，合同寫清楚一點，該備案的備案，應該會好很多。”
想要佔便宜，想要賺錢，總免不了會有麻煩事，這是怎麼都避免不了的。
事先列清楚一點，真出現糾紛了，他也會是有理有據的一方，頂多到時候被判給予一點補償，但肯定是賺到了。
“你這到處買地有什麼用啊？我們自家那邊買了就好了。”
“還土地有什麼用？你傻不傻，人口是發展的根本，那土地就是命脈了，手裡有多少地都不嫌多。離得遠又如何？畢竟是大城市，大城市的一塊地可比咱們那小地方的地值錢多了。”
葉父說不過他，怎麼說都是他有理，也就不多說了。
“瞎折騰，你自己看吧，反正是你自己掙的錢，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所以大概過半個月左右，你還得頂我的班去送貨。”
沒定下時間，他先說一個大概，反正之前林集上也有提到過大概時間，估計差也差不了幾天。
“知道了”，葉父嘟喃着，“正好也不用開車了，tmd還叫我賺個萬元戶，幹個屁……”
“萬元戶算什麼，等到孫子輩一個個到年紀結婚，有你們大出血的時候。”
葉父疑惑，“什麼意思？孫輩娶老婆結婚，不是有你們這些當父母的嗎？”
“娘說了，孫輩結婚，不管男女，她都出一半彩禮一半嫁妝。”
葉父剛聽說這話，但是想想，覺得也是應該的。
他們兩個老人的錢也帶不到棺材裡，現在就已經攢了不少錢了，給孫輩結婚的時候添一點也是應該。
“你娘說的對，到時候就照她說的辦。”
“所以你現在多掙一點，多幹幾年，指不定等20年後，彩禮漲到天價，呵呵……”
掏空他們的棺材本，也不知道能不能湊齊孫輩的一半彩禮嫁妝。
“怎麼可能，頂多幾百1000塊，這已經比我們當初結婚漲了十幾倍了。”
“呵呵……所以不是在漲嗎？”
“別烏鴉嘴了，我跟你娘再幹幾年，給幾個孫輩添點彩禮嫁妝還是給得起的。”
“那你多幹幾年。”
“你是巴不得我幹到死。”
“那不至於，怎麼也是親生的，又不是撿來的。”
葉父趕緊把飯扒拉進去，突然感覺又有賺錢的緊迫感了。
“阿江、成河吃完了沒有？走了……”
“趕緊的。別磨嘰了，吃飯吃半天，還在那裡嘰咕嚕的，你們是吃飯還是聊天？”
葉成江錯愕的擡起頭，“你不是說中午太陽大的很，不要那麼拼命，吃完飯午睡一下嗎？”
“不趁着年輕多幹點活，多賺一點，積極一點，老了有你們哭的時候，趕緊的……”
葉成河小聲的道：“那你現在老了也沒見多悠閒，還不是得幹？”
兩兄弟對視了一眼，又擡頭看了一下火辣辣的太陽，只能也收起飯盒跟着走了。
他們雖然很想掙錢，但是也不想大中午熱得要命的時候出去掙，更何況他們現在沒少掙錢，每天中午少掙一點也沒事。
葉耀東突然覺得他爹幹勁十足了。
剛剛還說幹個屁。
這人啊，除了好處，也得有點壓力，有壓力纔有動力。
這不，爲了面子，爲了能給孫輩出彩禮嫁妝錢，老頭子都得奮勇前進。
葉耀東也不只是自己想去魔都，他還想慫恿他大哥二哥，不過他們都在海上，現在也沒回來，也不知道幾時回來。
據他爹說的，估計也不會超過5天，大概就得回來休整了，到時候再慫恿他們一下吧。
反正他幾個朋友骨子裡都是懶散的性子，他一說去魔都，幾個立馬就附和着要跟去瞧瞧，長長見識，壓根就不用他費脣舌。
有時候不是他不想拉把一下他大哥二哥，而是他倆太保守了，都是求穩的，有時候太費勁了，都得他們自己轉過彎來才行。
而他朋友們就不一樣了，都是臭味相投，他說一下，立馬就附和的，那自然是他朋友跟他跟得緊。
不過今天聽他爹說，他大哥二哥有意也想着再買一條船，兩個人分開幹。
這半年來他們也沒少掙錢，收益都是能看得到的，而且出門在外，大概眼界也開拓了，也有一點想法跟野心。
這種保守的人都得嚐到甜頭後纔敢放開了幹，也很正常，一般人都是這樣的。
無腦跟隨，很少很少，不可能聽別人三言兩語就什麼都賭上去。
他大哥二哥現在也算是走在前沿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在村裡也算是能排得上號的富裕了，也挺好的了。
不然，他大嫂也不會那麼大方的給葉成河媳婦兒定那麼高的彩禮，就是手頭寬鬆了，再加上又是孫子輩第一個。
他們家也算是有頭有臉了，彩禮多給一點也有面子。
到時候再跟他去魔都買兩塊地，這輩子也無憂了。
林集上上來舟市後大概也很忙，葉耀東連續5天壓根就沒碰到過面，原本還想問他去魔都的貨場船搞得怎麼樣？
現在只能交代食堂的人留言，看到了轉告一下，讓林集上晚上回來找他一下。
也就食堂的人，大概才能偶爾看到他了。
聽說有時候天沒亮就出去了，三更半夜纔回來，偶爾去食堂吃早飯纔有出現，但是有時候幾天都看不到人，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了。
他本來也沒有很着急，這個月不行，下個月去也無所謂，但是胖子他們比他急，天天問他啥時候去魔都，恨不得趕緊飛去。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等安排食堂的人傳話後，他纔好不容易在天剛黑的時候，看到人了。
林集上鬍子拉扎，風塵樸樸的一回來就找他，開門見山的問他有什麼事。
這倒是搞的葉耀東有些不好意思了，突然張不了口，人家那麼忙，他還問這雞毛蒜皮的事。
他尬笑了一下，“是想問一下你，新的貨運海航線搞得怎麼樣了？也有一個禮拜沒瞧見你了。”
“安排好了，新的兩條船安排的線路都是去魔都的，去魔都的貨多，好接單。”
“那就好，今天喊你回來沒影響你做事吧？”
“剛好忙完，也打算今天早點回來休息一下，這幾天沒日沒夜的累死了，請你去按摩？一起去鬆快一下？”
突然，葉耀東身後竄出來好幾個人，個個都欣喜非常。
“好啊好啊，一起去！”
“人多熱鬧！”
“太好了，正好吃完飯了！”
林集上驚訝的看着他們幾個。
葉耀東一個胳膊肘捅一個，“你們從哪冒出來的？”
“剛好吃完飯從食堂出來，想着去喊你打牌的，結果看到你們在這說話，就想着偷聽一下。”
“你倒是誠實的很！”
阿正嘿嘿笑，“你們站在路邊說嘍，看着也不是說什麼秘密，那應該也沒什麼不能聽的。”
“聽他瞎說，我們是想着你這兩天不是在找阿上問班船的事嗎？想着你們應該聊這個事，就想着湊近了聽一聽。”阿光解釋說道。
胖子也瞪阿正，“我們是能瞎偷聽人話的嗎？就是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才靠近。”
林集上笑着說：“你們幾個感情倒是好。”
“是啊是啊，我們都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幹啥都一起。”
“所以按摩當然也要一起了。”
“哈哈，走，一起去按摩。”
“有福一起享，東子請客！”
阿正一邊搭着林集上的肩膀，一邊踮起腳尖搭葉耀東的。
“你tmd，你倒是會安排，你來請客！”
“你請你請，別客氣，你請！”
“死一邊去，不夠高就別丟人了，還踮起腳尖！”
“我操，你tmd人身攻擊！”
“東子，要不要叫上咱爹啊？”阿光嬉笑着問。
“草，你倒是比我孝順。”
林集上奇葩的看着他們，“你們倒是都很孝順……這也要把老子帶上啊？”
“當然了，我老丈人辛苦了半輩子，該享受的時候，當然得讓他好好享受了。”
葉耀東反問：“你怎麼不把你爹帶上？”
阿正哈哈笑，“你不知道吧？他上回帶他爹去了，然後現在他爹老享受了，都不用人帶了，自個搖搖晃晃揹着手就去了。”
“好兒子。”
“你爹辛苦半輩子了，我爹也辛苦半輩子了，我爹比你爹還苦，我娘早早就沒了。”
“那是，那確實該你爹好好享受了。”
林集上滿臉黑線的看着他們，難怪能湊到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