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所有的工廠都是貨到拿錢，有的量大的廠都是貨到簽單，然後等一個禮拜或幾天，他空了去追繳。
畢竟有些時候現結也挺不方便，爲了讓大廠多要一些他的貨，他自然得給對方欠着，小廠他纔不慣着，不現給到時候倒閉了怎麼辦？
而且現在慣例就是現結，他是爲了接大廠的單，才讓對方欠錢，誰讓他的量也實在太大了。
這不，一大早起來蓋了一堆的私章後，他剛送去給林冬雪，林冬雪就把手邊早就準備好的一沓單子遞給他。
“姑丈，這是要催繳的貨單，上面都列清楚已交的貨款跟未交的貨款，你得去催一下賬了。”
“這麼多啊？”
“好幾天的，還有之前葉總沒催過來的，有一兩家掛賬都掛了個把月了，這個不好要，得你去要賬。”
“行吧，下次哪個銷售跑的單，帳沒結的話，叫他們自己去催，年終獎能拿多少，取決於他們賬催回來多少。”
林冬雪點點頭，“昨晚上的貨款，阿江跟成河那邊的還沒給過來，等我把款收齊了後，你得派倆人送我去銀行，這樣安全一點，不然我都擔心路上被人打劫。這個我也早就想跟你說了，不過你不在。”
“等收齊了，我送你去，順便出門去催賬。”
“好的。”
“以後我沒在的話，就讓阿江成河或者喊你兩兄弟送你，要麼喊我爹送也行。”
“我咋好意思喊你爹。”
“又沒事，錢的安全最重要。”
“好。”
“喊廠裡的那些小夥子也行，你看誰順眼就喊誰。”
林冬雪忍不住笑，“是不是我爹孃喊你給我介紹對象啊？”
“前段時間我還沒上來的時候，在市裡聽他們唸了一出，說你跟阿遠最大的兩個，最不省心。”
“知道了，我心裡有數。”
“嗯。”
葉耀東忙得很，哪有空操心這些小的的婚事，提兩句就可以了，他又不是當爹的，更不是當媒人的。
這段時間，他也算是陸續把該做的安排都做了，而廠裡頭也在擴建。
前幾天在魔都，也把擴建後需要用到的大型機器也預定了，年前應該能送過來。
本身他在去之前，就已經跟機械廠打過招呼，提前通過電話，所以當時去談的話一切都很順利。
而家裡那邊，現在他也在打電話聯繫下一船的貨單安排，這兩天就又要再安排一條船送貨回去。
正好，近期應該有幾條船要靠岸回來休整，可以再重新調派一下人員，給其他原本在海上的人也多個回家探親的假。
就是送貨回去的這個人員安排，他打算還是喊他爹去，反正加工廠現在有他看着，他爹閒着也是閒着，回家也能吹兩天牛逼。
唯一一件還沒解決的事就是人手問題，部隊還沒給他輸送新的退伍兵過來。
前段時間政委帶人過來了解探望過上一批退伍兵的情況，都知道他這邊安頓的很好，後續再安排人過來肯定沒問題。
就是不知道啥時候能落實到位，算起來也纔過去一個禮拜，估摸着還有的磨嘰，下個月要能安排人過來就不錯了。
正當他這麼想着，辦公室的電話就響了。
“喂，姑丈嗎？”
“阿遠啊？好小子，終於知道打電話過來了，你這通電話我可是等了足足一個月了。”
“我去艦艇上了，沒辦法，聯繫不上，我也收不到你的信。早上剛從艦艇下來，拿到你的信，我就趕緊給你打電話了。”
“訓練的咋樣？”
“還好吧，就那樣，習慣了，我明天請個假去找你。還有你說的那個安排人員，我下午去找政委……”
“不用了，前段時間你們政委已經來過了，也已經在着手安排了。”
“啊，已經安排了？那就好，這個退伍兵安排這種事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其實也挺讓他們這些領導頭疼的。你這邊能接收能安排，他們那邊可滿意了，連帶着我都都掛了名……我申請再多服役一年，也批下來了……”
林光遠絮絮叨叨的講着他自身的事兒，因爲會有監聽，他只講能說的。
葉耀東雖然有些不懂，但是也認真的聽着。
“……冬雪年後也來你這裡上班了吧？我都還沒過來瞧過，明天正好過來看看。”
“行啊，你剛從艦艇下來就先去休息吧，有什麼話等着明天人過來了再說，阿明跟阿文也都在。”
“好的，也挺長時間沒見了。姑丈你在這邊可真方便，把他們一個個都弄過來。”
“也得他們願意過來。”
“挺好的，在這有個照應，那我就先掛了，我得趕緊去打報告申請。”
“好。”
葉耀東掛了電話後，也去跟林冬雪講了一下，林光遠剛剛打電話，說是明天請假過來。
林光明跟林光文正好也在財務室交錢對貨單，聽了也都格外的高興，還想着明天早點起來。
而葉父葉母頂着大太陽在外面開拖拉機，才11點兩人就熱的受不了，回來了。
葉父回來都還在趾高氣揚的罵罵咧咧，葉母也是難得破天荒的沒有回嘴，倒讓葉父狠狠的長了一通威風。
葉耀東聽着外頭熟悉的方言罵聲，起身去門口瞧了一下，都驚訝的以爲自己眼花了。
他爹難得底氣這麼足啊，還能訓他娘？
他老孃平常沒理也要硬氣三分，今天吃啞藥了？
“……知道我賺錢多不容易吧？叫你不要跟，你非要跟……”
“放你那，放你那，你看，你看，這一上午我流了多少汗……”
“一點都不靠譜，出門在外的，都說了多少回了？”
“平常還以爲你多精，出了門也是沒用的土包子一個，就會窩裡橫的……”
葉母好似已經在爆發的邊緣了，看着已經進到廠裡了，周圍人都好奇的偷瞄他們，頓時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雖然大家聽不懂他們講什麼，但是從神情也能看出來是在幹嘛。
“你還好意思瞪我？”葉父反瞪回去。
葉耀東出聲，“你倆幹嘛呢？在太陽底下就吵架，過來說。熱不熱？火氣這麼大，食堂好像有綠豆湯，等會一人去裝一碗，吃了降降火。”
葉父朝葉耀東走去之前，還要再扭頭瞪一眼葉母。
到了跟前就迫不及待的說：“一大早起來，你娘就催我開拖拉機去掙錢。好了，叫她不要跟，非要跟，結果跟過去又說錢給她保管，不會丟，說我腰包掛在腰上，容易給人偷去了，她就坐在車上，給她藏衣服裡面，不會沒了。”
“結果，我幫人家搬貨的功夫，她上下車子瞧了一下後車鬥，裡頭的錢就被人摸走了。”
“她連怎麼被人摸走的，什麼時候摸走的都不知道，一問三不知。還是等我這一趟貨送完了，錢交給她，她拿到包裡，才發現拉鍊口子開了，就只剩幾分錢硬幣，這才知道錢沒了。”
“平常看的多精，這一出門就成糊塗蛋了，還非得多事，讓我把腰包給她。”
“人家那些慣犯就專挑你們這些沒用的女人下手，老子幹了一年多了，從來沒被偷過一次，你倒好，一跟去，一個上午白乾。”
“我這一上午的汗算是白流了，多熱的天，還得在外面賺錢……”
葉母關上門後也爆發了，“那是我願意的嗎？你在外面流了一上午的汗，我不也在外面留了一上午的汗，又不是隻有你辛苦。”
“一路罵罵罵，罵個沒完就算了，回來還罵，長本事了？逮着一個錯處就不放了。”
“不就沒了幾塊錢嗎？等會拿給你就是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一直說個沒完，小題大做。”
葉父生氣，“這是幾塊錢的事嗎？這是我白乾一上午的事，你還有理了，說話還敢這麼大聲。”
“我幹嘛說話不能大聲，你白乾一上午，難道我一上午就在享福了？我都說了把你賺的錢補給你，你還要咋樣？”
“那我賺的錢可不止這一上午，我這幾年賺的錢多了！”
葉母雙手叉腰，眼睛都瞪圓了，氣勢立馬高漲。
“好啊，我說你今天上午怎麼這麼小題大做，丟個幾塊錢還一直念念念個沒完，一路罵到廠裡還沒停！”
“原來在這等着我呢，還想着把自己這幾年賺的錢要回去，你咋不上天？”
“你乾脆讓我上天得了，一了百了！”
葉父激動的伸着食指指的葉母，然後衝葉耀東道：“你看你娘，這是來到你跟前，覺得有你撐腰了，說話都大聲了。做錯事自己理虧，還敢這麼硬氣！”
葉母也拉扯着葉耀東另外一邊胳膊，“咋，你讓東子評評理，我是有錯，但我也不是故意的，我都說了補償你了，你還要咋樣？還想把我錢袋子都拿去啊？”
“都說男人一有錢就變壞，你看你，以前從來都不管錢的，現在一出來，看到這花花世界，立馬就迷了眼了。”
“還想着要我全部錢，你乾脆直接給我一刀再找個得了，還能再給你生兩個大胖兒子。”
葉父臉本來就紅溫了，氣的手指都要抖了。
“你聽，她說的還是人話嗎？我看你纔是要氣死我，然後自己再找個年輕的。”
“呸，我有你那麼不要臉啊？”
“我哪裡不要臉了，我幹啥不要臉的事了？”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一個老不休的，一有點時間就去按摩，還以爲能瞞得住我，孫悟空的火眼金睛長我眼皮子裡了。”
葉父瞬間肉眼可見的底氣不足了。
葉耀東趕緊拉扯了他娘一下，把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來。
“娘，你這就不對了，沒影的事非要往我爹身上按，多傷感情啊。”
葉父腰板瞬間又挺直了。
葉耀東不等他娘說話，繼續道：“前面爹那樣指着你鼻子罵，確實也不對。”
葉母原本還要生氣他站在他爹那邊，現在瞬間又神氣了。
“是吧？我不小心弄丟了，那是我的錯，那我認了，他一路罵回來，我也沒跟他計較，那我確實理虧。”
“可是他回來了，那麼多人，他還繼續數落我，那他就不對了，我不要面子啊？他還不要臉的想着我所有的錢……”
“我哪有……”葉父剛抗議，葉耀東就扯了他一下，然後看向葉母。
“娘，我爹肯定沒這意思，錢放你那裡，他絕對放心，你們倆都過了半輩子了，誰還不知道誰？難道還會不放心嗎？”
“他主要是覺得不是那幾塊錢的事，而是自己的辛苦努力白費了。”
葉父非常贊同的點頭，“對，沒錯，我就是覺得自己白忙活了。”
“那你白忙活了，我也沒享福，我不也跟着你一起吃苦受累？”
葉耀東也贊同他娘說的，“我娘說的沒錯，今早上她可是陪着你一起流汗的。”
“我叫她不要去，她非要去……”
“你別逮着這個不放……”
葉耀東頭大的趕緊一邊又拉一個，“行了行了，今天這個事，是我娘理虧在先，她有錯，但是她認了，也願意把損失的錢給你補上。”
“這是補的問題嗎……”
“你先聽我說，你這一路罵回來就算了，誰讓我娘有錯，把錢弄丟了，讓你一上午白乾，白流汗。”
“但是，怎麼也得有個度，適可而止，我娘這歲數了，現在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當然也要面子，在外人面前你得給她面子啊。”
“爹你出去外頭，娘要對你呼來喝去的，你會覺得沒面子吧，會生氣吧？”
葉父不吭聲了。
“這不就得了，誰都要面子，我出去我也要面子，你要在外頭對我劈頭蓋臉一頓罵，我肯定也要給你甩臉色。”
“你要當着成河跟洋洋的小夥伴們面前狠狠罵他們，他們也要生氣的，也會覺得沒面子。”
葉母擡了擡下巴，附和，“就是。”
“所以今天你倆都有不對，本來也沒多少錢，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娘你也不能瞎猜，傷感情，還說爹想要你全部的錢，又說他跟其他人去幹嘛幹嘛。”
“這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太傷感情了，我爹多好一小老頭啊，天天任勞任怨的。”
葉母聽着嘴巴都癟了癟。
“以後出去開拖拉機這種事，讓我爹自己安排就得了，反正不管咋說，都是他在那裡幹。”
“他要不想幹也無所謂，這大熱天的，幹嘛那麼辛苦？又不是別人缺錢，要養一大家子。”
“咱們現在日子過得輕鬆一點就好了，想幹就幹，不想幹就不幹，又不缺那幾塊錢。”
葉父聽着只點頭，“沒錯，東子說的太對了，我們現在是缺那幾塊錢的人嗎？東子還說下半年給我們蓋洋房，把老房子推了蓋漂亮一點的給我們養老，我們哪裡還要那麼辛苦。”
“不缺那幾塊錢，你剛剛還一路罵回來？回來這裡還不消停，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恨不得將我瞪出一個窟窿來，原地昇天。”
“這不是那幾塊錢的事……”
葉耀東趕緊拉扯了他爹一下，生怕又被繞進去。
這兩個活祖宗。
“行了，剛說這事就這麼過了，再吵吵吵吵吵，洋房就不蓋了，你們就回家跟豬睡。”
兩人立馬熄火了。
“好了，這事就過了，你們該幹嘛幹嘛，以後我爹開拖拉機，娘就不要跟了，讓他自個安排。”
“以前該咋樣，現在還是咋樣，我娘管錢，我爹管活。”
葉母白了葉父一眼，直接開門出去了，嘴裡還小聲的嘀咕，“還好這裡都是外地人，不然跟你沒完。”
葉父瞪着她的背影，都想瞪一個窟窿出來，給她冒煙。
“行了，別看了，我都救了你一命！”
“什麼？”
“看你剛那心虛的樣子，我娘只是隨便炸一炸你，你就差點露餡了，真沒用。”
葉父底氣不足的扭過頭，“哪裡知道她什麼都要攀咬，胡攪蠻纏的潑婦。”
“你可得底氣足一點，下次她再這樣詐你，你就罵回去，沒有證據，沒有捉姦在牀，那就是胡說八道！”
葉父直點頭，“知道了，我就是吃了老實人的虧，我要像你一樣那麼能辯，我也不至於差點露餡。”
“你露餡沒事，你露餡可別攀咬我。”
“要，我要是露餡，我就說是你帶我去的！”
“你恩將仇報了。”
“到時候你娘討厭咱倆，把咱倆一塊掃地出門，我就跟着你過，你給我養老。”
“那可以，你跟着我過，給我幹到死，正好也不用回家養老了，家裡的洋房給我娘住，你就在我這裡廠子看大門。”
葉耀東拉着他走到門口去，然後指了一下門衛室。
“看，就那，那一小間屋子就可以了，以後給你住到老！”
“我娘住3層樓，漂亮落地窗的大洋房，你就住那一小間屋子養老就好了，也省事，吃飯直接去食堂打飯就好了，也算管你吃管你住。”
葉父看着那一小間的門衛室臉都黑了。
“你要不要現在先去熟悉一下未來至少20年好住的屋？”
葉父瞪了他一眼，也無聲的默默的走了。
葉耀東倚着門框，給自己點了根菸，犒勞自己辛苦了。
“煩人，沒事找事。”
他都不知道自己還得兼調解員，處理老頭老太的糾紛，還好自己這會閒着。
等抽完煙，看着也到飯點了，他擡腳就往惠美那去蹭飯吃。
本來他是一直吃食堂的，但是他老孃來了，節省慣了，要省錢自己做，他就也帶着三個孩子去惠美那吃。
因爲就惠美那邊有鍋竈廚具碗筷，他娘來了後就接手了惠美那邊的廚房，她也省事了不少。
就是不知道今天有沒有飯吃。
沒有飯吃，那他就得帶三個孩子去吃食堂了。
葉惠美一看到他就小聲的問：“娘咋了？剛一過來就把牀鋪搬我那屋，說晚上給我看孩子，直接睡我這，等阿光回來了，她再換個屋睡。”
“跟爹吵架了唄。”
“幹嘛吵架？”
“沒幹嘛，純粹就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太久沒在一塊，來一出相愛相殺了。”
“那怎麼不是把爹的牀鋪丟出去？”
葉母正在過道上炒菜呢，轉頭瞪她一眼，別以爲她沒聽到。
葉耀東纔不怕，“可能娘自己也覺得理虧……”
“你中午還要不要吃飯了？你要不想吃的話，你就去食堂吃。”
“我前面還跟爹說，要是不想跟你過了，那就跟我過，給我幹到死，我樓下的門衛室會一直給他保留，就讓你一個人回老家住大洋房，寂寞死你。”
葉母差點沒繃住，五官扭曲的忍了一下，然後才斜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炒菜。
葉惠美偷偷的朝他豎了一個大拇指，然後小聲的說：“三哥，我就服你這張嘴。”
“學着點，以後好拿捏住你男人，讓他給你幹一輩子。”
葉惠美笑得直點頭。
“我女兒呢？”
“都在你屋裡看電視。”
“難怪在你門口這麼久沒有動靜聽到。”
“洋洋跟成湖下班了沒？喊他們過來吃飯了。”
“估計在廠裡都吃飽了，別管他們，下了班自然就過來了。上班就有上班的樣子，不能遲到早退。”
“爹孃剛剛到底幹嘛了？回來時，就聽他們在樓下嘰裡咕嚕的，後面就沒聽到了。”
葉惠美好奇極了，她娘也有理虧的時候？正常沒理也要攪和三分。
吵架也該把他爹的牀鋪丟出去，而不是自己騰空間，挪窩出來給他。
簡直破天荒頭一回。
葉耀東趁着還沒開飯，就隨便給她簡單說了一下。
她也評價了一句，吃飽了撐的，日子太平靜了。
葉母等開飯了又來了一句，“你啥時候安排船送貨回去，我跟着回去，不呆這裡了。”
“行，這趟還是要讓我爹送貨回去的，他這次回去肯定也不急着上來，你到時候給他洗衣做飯，伺候他幾天。”
葉母立馬拔高聲音，“想得美，還伺候他？給他睡豬圈去。”
葉耀東不說話。
葉母過了一會兒又道：“算了，晚點再回去，這一趟出來什麼也沒買。”
葉惠美立馬說：“等過兩天阿光上來了，我帶你去魔都逛，咱倆好好逛，我也要給冬青進貨去。”
葉母這下開心的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