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耀東將靠岸的手續都辦完了後，就坐在那裡等他爹過來。
這會兒不能卸貨，工人們一時也沒事情做，也只能等在那裡，癱坐在甲板上聊天。
而另外一邊的葉父看到阿光回來，還沒驚訝完，就聽他氣喘吁吁的說：“……爹，東子的船回來了。”
葉父睜大眼睛，然後臉上迸發出喜悅的神情，“東子也回來了？剛到嗎？這個棺材子終於回來了……”
“等靠岸就讓我回來通知你了，我去喝口茶，你等我一下……”
“知道了。”
他邊說邊步履匆匆的往外小跑，不過，還沒跑到大門口就又回過頭來朝拖拉機跑去，忘了可以開拖拉機，差點就要靠兩條腿跑了，嘴裡還不停的碎碎念。
“可終於回來了……等的頭髮都白了纔回來……”
“日盼夜盼，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他盼回來了……”
葉父搖了一下拖拉機啓動後，就匆匆的往外趕。
阿光才跑去食堂喝一口茶出來，老丈人的人影都沒有了，他望着門口張望。
“不是才交代他等我的嗎？跑這麼快？”
老裴說道：“正好，可以坐下來休息，不用去了。反正都回來了，剩下的事他們自個解決，你跟去幹嘛？”
“跟去看看，聽聽看啊。爹，你都不知道東子一網上來能有多少貨……”
反正葉父都已經跑了，沒等他，他剛好在這坐下來休息等着，順便跟他爹巴拉巴拉着深海這幾天的情況。
葉父開着拖拉機噠噠噠的直奔碼頭，哪裡還能記得沒把阿光帶上。
他感覺最近掉的頭髮，比他過去十年掉的都多。
額頭上的髮際線都往上移了，兩鬢愁的更白了。
等一到碼頭，他就直奔深水港的停靠點，邊跑邊伸着脖子張望。
葉耀東站在船頭，踮起腳尖往岸上看，正好看到他爹伸長的脖子，衝他爹揮了揮手。
葉父欣喜若狂的小跑着朝他靠近，但是等上了船卻立即變臉了。
“你媽的還知道回來？老子頭髮都愁白了，你倒是在海上逍遙自在，老子在家天天愁的吃不下飯，睡不着覺。”
“每天一睜眼就是惶恐貨要賣到哪裡去？還有誰家沒跑的，天天跟寶興兩個人抓着頭髮算，還有誰家可以求一求，多收點。”
“爲了那些貨，天天急的嘴上都起泡，消都消不下來。”
“就這20來天，我倆一人瘦了好幾斤，那真的一堆的貨啊，還沒賣完下一船又回來了……”
“你那邊收鮮船纔剛回來，後腳家裡的收鮮船緊接着又回來……”
葉父一看到他就臭着一張臉噼裡啪啦一頓控訴，臉拉的活像欠了他一百萬。
“那貨賣完了嗎？”
“剩一部分，請附近村子的婦女殺了好幾天曬了。主要是你那些漁船急着回海上接貨，我們也沒有冷庫可以倉儲，現在天氣又熱。”
“我現在又帶回來三大船的貨……”
葉耀東話都沒說完，他爹就連退了兩步，趕緊擺手，只是漁船晃了一下，他沒站穩，直接跌坐在地上了。
“我靠，至於嗎？這就嚇得跌坐在地了？”
“神經病，哪的話？只是漁船晃了一下沒站穩。”
葉父手腳並用的趕緊站起來扶着船舷，繼續道：“你都回來了，那這幾船過貨你自己處理，我不行，我搞不定，我都愁死了，我要歇一歇。你自己運回來的貨，你自己弄。”
他趕緊撇清關係，生怕東子又要交給他處理。
“你這趟回來沒有再跑深海了吧？我跟你講，你這貨銷路沒解決了，你不能去啊，天天運回來，我都得愁不知道怎麼賣，上一船的貨都沒賣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囉嗦，我心裡有數，肯定會把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纔會再去深海。”
葉耀東眉頭都皺起來了，他爹嘰裡咕嚕一堆，聽着都煩死了，他都還沒說話，他爹就已經講了一籮筐。
“你天天就有數，然後把事都丟給我，自己就跑得沒影了，壓力都給我，你看我這黑眼圈，你走了後，我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每天睡覺都沒有三小時，還不如我去海上，你呆這裡……”
“哎呀，你別囉嗦了，趕緊給我說說這段時間賣貨的情況，大家都還等着卸貨，我得算一下卸多少貨。寶興怎麼沒有跟你一起來？”
瞭解過後，他才能安排好今天卸多少貨，出多少數量，剩下的可以再放一放。
“他在加工廠那邊，他現在比我還忙，我幹不來的事都得他去做，我等會就把他喊過來，看看單子上記的今天得送多少貨，但是你這三船貨太多了。”
葉耀東隨手指了一個人，讓他去加工廠喊陳寶興過來。
“我已經派人去喊他了，你給我說一說近期出貨的情況。”
“行……”
阿正插了一下嘴，“東子，沒有我們什麼事，我們就先回去洗澡睡覺了。”
“好，你們先回去休息，這一趟也辛苦了。”
“辛苦什麼，這一趟出海也算是見識到了。”
小小道：“行了，我們就先走了，你跟你爹說話吧。”
葉耀東點點頭，跟着他爹走到角落處，靠着船舷，趁着等待陳寶興過來的功夫，先慢慢說話，瞭解一下。
不過，葉父說的再多也沒有他自己去加工廠找財務看一下了解的更清楚。
他等陳寶興過來後，先把今天需要送的貨讓工人卸下來，讓他爹安排送了。
自己也安排人輪流在船上看着，船上的工人都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倒是他自己卻顧不上休息，下午卸的話只是一部分，剩下兩條船的貨得抓緊時間安排出去。
加工廠上個月招的銷售倒是也派上了點用場。
這段時間他不在，葉父哪裡會懂的賣貨，都是靠着這些銷售各個廠跑着出貨，他爹也只是送貨收錢。
但誰讓這是親兒子的貨，葉父自己無能爲力，只能靠着別人，又擔心會賣不出去，當然也跟着着急的嘴上起泡。
葉耀東看到最後一車貨被安排送走，就帶着陳寶興騎摩托車先去加工廠。
他爹賣貨不行，但是送貨收錢還是沒問題的。
“東哥，你確定不先回去洗個澡休息一下嗎？”
“沒事，靠岸前我剛睡醒，先去工廠看看，還有兩船的貨得儘快安排，家裡兩家收鮮船的貨什麼時候靠岸？”
陳寶興皺吧着一張臉，“兩條船輪流出海，每天下午都會靠岸回來，剛剛送走的貨，是提前佔用了小收鮮船的部分訂單。”
“嗯，等我回去打個電話看看能不能搞定一船貨。”
陳寶興眼睛一亮，“能搞定一船貨？”
“試一試。”
“牛啊，還是東哥你厲害，一回來啥問題都能迎刃而解，還得是你，這個廠沒你可不行。”
“這個廠沒我當然不行，這個廠可是我的，沒我能有這個廠嗎？”
“嘿嘿，那咱們開快點，最好儘快將這一船貨搞定了。”
葉耀東騎着摩托車說話不方便，聽的也沒那麼清楚，就只是加足馬力就當迴應了。
等到了加工廠，停好車了他才問：“我走之前讓祁經理向政府申請土地的事，批的怎麼樣了？”
“批下來了，但是隻租給我們，不賣，說我們當時買的時候也鑽了律法不完善的空子，現在不允許賣了，只能租。”
“那租了多大地方？租金呢？能租多少年？”
“說最高租70年，租金得自己跟政府談，祁經理拿不定主意，不敢瞎訂，得等你回來拿主意？”
“那肯定租最高70年，面積能租多大就租多大，最好把附近一片的空地全部都租下來。”
“你晚一點跟祁經理說吧，還得談價格，我不清楚這個，我現在都負責對接工廠跟買家客戶。”
“嗯，分工明確好啊”，葉耀東又問，“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阿遠有沒有打電話過來？”
“有，打了好幾個，都是問你回來沒有？想要跟你商量退伍兵的事，我們又不能拿主意，這都得等你回來處理。還好你也就去20來天就回來了，不然，再拖下去我們都不知道咋辦，他隔三差五就打電話過來。”
他捏捏鼻樑，才走沒多長時間就一堆的事兒等他拿主意。
兩人剛往辦公室去，祁經理跟嚴主管就快速跑過來。
“我的祖宗啊，老闆，你可終於回來了，聽着拖拉機的聲音我就知道……”
“我的天，終於把老闆你盼回來了，一堆的事都等着你拿主意。”
葉耀東衝他們點點頭，“去辦公室坐着說，一件一件來。”
也還好他靠岸前在船上睡了一覺，現在還能有精神跟他們說話，不然哪有精力應付他們三個。
說一堆的事，真的是有一堆，小事就不說了，大事就是土地申請跟退伍兵的事，還有人員安排。
等他們聽完他們的彙報，又針對的一一給拿完主意都已經三小時後了。
“東哥……你說處理那兩船貨……”
“我知道，你們先去忙你們的，我打幾個電話看看。”
葉耀東打算打給洪文樂看看，魚罐頭廠因爲品種原因，可能要不了他這邊多少貨，而且本身也有固定的供貨線，不過多少也能銷點需求的貨。
順便讓洪文樂幫他問問，有沒有熟人的工廠，需要多少貨，不管就這幾天還是長期都可以，他可以送貨到家。
反正他船都是現成的，開回去也就兩天。
打完洪文樂的電話，他又打給阿財。
阿財這幾年一直在市裡，因爲接手了他手頭之前打通的關係，也幹得風生水起。
他一個電話，阿財義氣的直接拍胸部保證，一定盡全力儘可能的把他貨多銷一點，讓他等消息，一確定下來多少數量就打電話。
葉耀東心裡甚慰，這難題已經解決了一大半。
等這一次，要是能搭建起銷售的線路，後面什麼都好說。
最後一個電話，他想了想還是沒打。
原本想好了給葉耀海打一個，現在他有些猶豫，有幾年沒咋聯繫了，現在一打過去就是讓人家幫忙找銷路，總覺得有點太功利了。
還是先放棄吧，等一等，先等阿財那邊的確切消息。
要是能幫他多解決一些貨，那就不用找葉耀海了，實在不行他再打這個電話。
今天晚上他休息一下，明天他還能再去找商會那些老闆好好聯絡一下，多出點貨應該不成問題。
他人不在，他維護的關係，他說的話跟其他人說話份量自然不一樣。
葉耀東把一個個電話打完，太陽都快下山了，他伸了個懶腰，扭扭痠疼的脖子，這才又癱在椅子上。
要是洪文樂跟阿財那邊能順利幫他多銷一點貨，他明天就能開船回去送貨，然後順便搭建一下固定的路線。
還能回家一趟，在家待個幾天再上來。
剛從深海回來，工人們在休息，他自然也得休息一下，把事情都處理完。
他那麼長時間都沒在岸上，這邊運作都還正常，只是一些大事情需要他拿主意，還掛在那裡。
這要是在家裡，他一樣也能接電話，給他打電話諮詢解決也是一樣的。
不過，在這之前他得先跟林光遠碰頭，不只是退伍兵的事，還有在海里撈的那個碎片，跟皺鰓鯊都要交給林光遠彙報上級。
他伸完懶腰又繼續給林光遠打電話，他打的號碼是祁經理給的，說是林光遠留的，讓他回來了就打這個電話。
感覺林光遠也越混越好了，竟然還能給他留電話，平常他只能寫信，然後等着林光遠打電話過來，他才能聯繫得上人。
現在不一樣了，竟然還能給他留電話？
不過，肯定不是艦艇上面的聯絡方式，艦艇上面的可是保密電話，這個應該是陸地駐紮地聯絡處。
果然，電話一接通，對方只讓他留言，轉告。
他也有心理準備，留言後就先去吃飯。
這也不知道啥時候纔能有迴應，可能幾天，可能10天半個月也有可能，要是跟着艦艇出海，那就有的等了。
而他從上午靠岸一直忙到了現在半下午，早就又累又餓又困了。
這大半天時間裡，他也把該安排的安排了，剩下的就只要等電話，等通知，這急也急不來，只能耐心一點。
他也沒回大本營，加工廠這邊食堂已經營業了，他乾脆就直接在這邊吃，吃完就隨便衝個涼，提着行李去這邊的宿舍睡覺。
吃飯的時候他就一直打哈欠，恨不得原地躺下，眼角都因爲打哈欠都是眼淚。
尤其是該解決的事都解決了，或者等消息，他精神一鬆，感覺更疲勞了，他現在也需要痛快的深度睡眠。
在海上這20多天，他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每天睡眠時間不足5小時，大多數時候都是半睡半醒，心也提着，壓力也大，回來才整個人都放鬆了。
等回到宿舍樓，都不用被子，他躺下立馬就響起了巨大的呼嚕聲，行李也只是隨便扔到角落，拆都沒拆開。
他腦子都已經漿糊了，沒想起來裡頭還有他的紅珊瑚，就一包東西隨便一丟。
等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所有人都在找他，找到宿舍，他才醒了過來。
他昨晚又累又困的連房門都沒反鎖就躺下了，這會兒葉父剛喊了幾聲東子，就打開門進來。
“東子，你睡這裡怎麼沒有吱一聲，害我到處找人。”
“啊？”葉耀東打着哈欠，伸直着懶腰，“幹嘛，一大早的……”
“都快11點了，還一大早？不然，我幹嘛着急忙慌的跑來找你？不就是想問你，昨天說船上的貨交給你解決，解決方法呢？我早上去碼頭看了一下，剩下兩船貨動都沒動，我還以爲你一大早出去聯絡了，沒想到你還在這裡睡大覺，一點都不急。”
“都11點了？太累了，昨晚上吃完飯，衝了個涼，過來倒頭就睡了。早上有沒有我的電話？我都已經打過電話了，等電話就行。”
“這我不知道啊，你得下去問一下他們。”
“嗯。”
他又伸了一下懶腰，突然想起自己包袱，趕緊打開。
“你幹嘛？”葉父看他突然急急忙忙撲向一袋行李，問道。
髒衣服一件一件的被葉耀東丟出來，纔看到被緊緊包裹住的紅珊瑚，上面的角沒有再斷裂，他這才放心了，不枉他裡三層外三層用髒衣服包裹着。
葉父早在看到珊瑚時眼睛就瞪大。
“啊，這麼大個珊瑚，哪來的？這一趟海里撈的？”
“對。”
“哇哈，這麼大一個好值錢的，這紅彤彤的，肯定能賣上千塊了，聽說有老闆就喜歡買這個拿回去當擺件，給我看看。”
“小心一點。”葉耀東遞給他爹。
葉父拿到外面去，放到陽光底下照來照去，“什麼時候能去賣啊？賣多少錢給我知道一下。”
“不賣，別人是老闆，我也是老闆，我也擺着當展示品。”
“你有錢，你任性，幾千塊錢的東西就這麼擺着看？”
“你一大早急急忙忙過來找我幹嘛？”
“急你那兩船的貨啊，昨天傍晚回來的收鮮船，貨今天也解決了，下午的收鮮船應該也有着落，就是你那兩條船……”
“等消息就行，不用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