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岸，葉耀東就忙得腳不沾地，等都聯繫好，他才能喘口氣，然後又得打船廠電話催。
等天都黑了，他才吃上晚飯，也才覺得空閒了一點。
現在晚間送貨也都用不上他，林光明林光文還有葉成江葉成河，這4人開着兩個大解放，兩個拖拉機，再各帶幾個卸貨的工人，就能把送貨的事安排妥當，收好貨款跟貨單，第二天再交到財務對賬。
他們也算是鍛煉出來了，提前排好送貨單，也都不用多操心。
連葉父現在都不用跟，每天只要輕鬆的坐在廠裡蓋個章，下午的時候有收鮮船回來，再跟去碼頭看一下。
真的已經是名副其實的葉總了，比他還像個老闆。
他像給他爹打工的，還在海上飄着。
葉父差不多也忙到天黑才從碼頭回來，在食堂吃飯正好還碰了個正着。
“貨卸好了？”
“你帶回來的那一船貨剛卸好，最後一車送走，今天兩條收鮮船的貨還在那裡排隊等着卸，我讓寶興接手安排了，先回來吃個飯，餓死了。”
“那得幹到天亮了？”
“差不多，我讓他們看着辦收工，明天睡醒了再繼續。”
“我看短時間有你沒你也一樣，你要麼跟我去海上幾天，學一學？”
葉父臉直接拉了下來，一口回絕。
“不去，現在這樣就很好了，我給你籤簽字蓋蓋章，在廠裡看着就行，你反正不也能一個禮拜回來一次？不去。”
“你不去，海上沒人跟我替換……”
“你反正都幹熟了，把他們教會就交給他們不就好了？就跟近海的那兩條收鮮船一樣不就好了？我不去。”
“就只要偶爾……”
“不去，等房子蓋完我就要退休了。”
“那我打電話回去讓師傅停工。”
“那我現在就回去，不幹了，現在就養老。”
葉父現在也會耍賴了，誰怕誰！
葉耀東一言難盡的看着他爹，都會威脅人，還知道要享福了。
也就老太太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耳朵也有點聾了，手腳不利索，也離得遠了，不然他爹也不能這麼硬氣。
以前多好說話，任勞任怨，哪裡需要就往哪裡搬，現在幾聲葉總喊的，一點苦都不想吃了。
“你回去後就沒人喊你葉總了。”
葉父沒繃住，直接笑了出來，“別想又使喚我去海上把你換回來，我要去了，你肯定不會跟我換。以後就得變成我在海上吃苦受累，風裡雨裡，你在岸上天天喝酒唱歌，洗腳按摩！”
“哪能啊？”
“呵，之前就是這樣，把送貨的活交給我之後，你藉口去魔都或者催債什麼，然後就天天喝酒唱歌洗腳按摩！我纔不上你的當。”
“哪裡是藉口，我也是正常應酬，爲了拉客戶，我不這麼維護關係，咱們廠能越做越大嗎？？貨能那麼好賣嗎？多少貨全部通通都能銷出去。”
“你說破天，我也不去海上！去上海還差不多！”
“！！！想得美！”葉耀東眼睛都瞪圓溜了。
“我都一把老骨頭了，就不能讓我歇一歇？你年輕人手腳麻利，多幹一干也沒什麼，別老是想着讓我多幹點活，這輩子我都乾的夠夠的了，你現在多幹一點，後半輩子再慢慢享福。”
“我得去魔都看一下船，瞧一下機器，客戶我也得維護啊，總不能幾個月都不搭理人，不請客吃飯聯絡感情？”
“那你現在也沒幾個月，這不是纔剛出海半個月？”葉父一副你別想忽悠我的表情。
“我這天天趕來趕去，一上岸都匆匆忙忙的……”
“下次你都交給我，船一回來，我去卸貨，有什麼事吩咐一下，我去辦！”葉父拍着胸脯保證，“今天不也沒吵你，我一聽說你回來就很自覺的去卸貨了。”
“說到底你就是不想去海上了。”
葉父點頭承認，“沒錯，你反正啥都會，叫我幹嘛？現在都得你來教我了，那你教別人不就好了？反正就只是收個貨。”
“你就開船多帶他們跑幾趟，跑個兩三個月，一個個熟練了之後，你就直接可以撒手了，頂多幹兩三個月，幹嘛非得見不得我閒着？”
“不對，我也沒閒着，我也忙着呢，別想把自己不想幹的事推給我。”
葉耀東一言難盡，既然那麼抗拒就算了。
“行吧，不想去就不去吧，就待在這裡蓋章，籤你的大字。”
葉父滿意的點點頭。
“嗯對了，啥時候你要能騰出手來，幾天不用去海上了，那你就把廠裡的活接一下，我回家看看房子蓋的怎麼樣。”
“臥槽，倒反天罡啊？”
“你才倒反天罡，我是你老子！”
“可是我是老闆啊，你倒好，還叫我騰出手來幫你幹活，你回家溜達去。”
“我還是你爹，再說這本來就是你的活，我還纔是幫你的那個。”
這你媽的，堵得他無話可說。
“那你就等着吧，等我空了吧。”
葉耀東端起盤子就走，心塞。
蓋個小洋房，葉總翅膀就硬了。
“哎？那你啥時候出海？魚粉談的咋樣了？”
“說好了，明早過來看貨，我也送去檢測了，明天早上讓人去拿檢測報告，有檢測報告纔好談價格。”
“那還挺效率的。”
“本來也是他們主動問起魚粉。”
國內做這個都纔剛起步，基本都是一些私人的小作坊，產出的量都不大，而且質量參差不齊，國內對魚粉的需求質量好的都還得靠進口，更不要說能拿去出口了，算是稀缺。
而且魚粉加工的味道沒誰受得了的，大多幹一下就熄火比較多。
他這個還能持續量產，估摸着等明天檢測報告出來給他們過目後，以後肯定能建立起長期的採購關係。
現在先人一步，以後能先人100米。
葉父說道：“那你明天賣完魚粉就可以準備出海了。”
“嗯，明天晚上出海。”
“給造船廠那邊也打打電話催一催，現在缺少收鮮船，都不知道少賺多少錢。後面還預訂的那條船，也一併改成一樣的收鮮船吧，反正還在排單，還沒做。”
“我知道，我也有這個意思。”
得把收鮮船準備好才能跟得上他的量。
他也早就想好了，搞兩條大型的收鮮船，就專門收深海的貨，那條40米的收鮮船到時候還是迴歸近海。
葉耀東跟葉父聊完後，就去車間巡視。
他現在在岸上的時間少，靠岸後也有一堆事，都很少巡視車間了，今天晚上難得有空閒，得去看看，過問一下情況。
廠裡現在出貨量大，都是三班倒，24小時輪班，月休兩天。
規模也比去年初大了三倍，他準備今年繼續擴張，趁着現在生意好做的時候，儘量多做一點。
土地該擴張也儘量申請，即使以後生意不好做了，地租下來也能拿去轉租。
葉耀東一直到10點纔回屋睡覺，次日早上8點就派人去把魚粉的檢測報告取回來。
9點左右，姜大成就上門來了，他是主管業務出口的，所以來的又是他。
檢測報告的日期都纔剛出爐，他也帶了一個懂貨的人過來抽查驗貨。
最後也很乾脆的定下4500一噸採購，他那總共有40噸左右，18萬成交了。
雙方簽下採購合同，定下來50%定金提貨，25天付尾款。
順便建立長期的供應關係，一個月過來採購一次，但是在這個前提下要保證質量，畢竟是做出口的。
葉耀東也很滿意，找好固定的買家，以後也省事了。
上一回是因爲金槍魚稀罕，生怕被別人搶先了，所以走的特批打款，這一回得老實走流程，打款沒那麼快。
他也沒空等着，反正合同簽了就行，訂單的話，他就交給祁經理，也交代財務，貨款到賬通知祁經理送貨去海洋漁業公司。
現在廠裡規章制度完善，流程規範，崗位齊全，只要交代一下，該誰幹的活都能安排好，他出海也能放心。
來回跑，一連又幹了兩個月後，他才放心的把東漁1號交出去，自己不跟着去海上收貨了。
其實也就來回跑了一個月左右，他就沒怎麼管了，後面再出海，他就只是跟着看，稍微坐鎮一下。
這條船現在也只是來回跑着收貨，外加底艙加工魚粉，只要熟悉路線，熟悉操作設備，其他問題不大。
等明年要轉成拖網的話，他到時候再跟去，跟個個把月就行。
現在基本是沒什麼問題，壓根也不需要他，在沒在都沒什麼關係，船上的骨幹都老練了。
其他漁船更不用說，在海上連續幹了快三個月，大風大浪，該經歷的都經歷了，心態也都不一樣了。
等交代完船長他們，接下去他不跟出海後，他自己也輕鬆了。
好好休息了兩天，才又有空給家裡打電話，他還特意挑的飯點。
“爹，你好久沒打電話回來了！上一次我生日，你都沒有打電話跟我說生日快樂！也沒有給我買蛋糕！”
林秀清在邊上無語的道：“天天念，一個生日記那麼牢。”
“爹過年的時候就說了，等我生日了，給我買生日蛋糕，再請小夥伴一起給我過生日的！”
葉耀東聽着她嘰嘰喳喳的聲音，也纔想起來，翻了翻日曆，都已經過去一個月，他早就忘記了。
這兩三個月來他一直往海上跑，打電話回去的時間都不多，而且也是什麼時候有空閒的時間，什麼時候打，並沒有特意挑飯點。
“爹，你好久沒有打電話回來了……”
“爹，你啥時候回來？馬上六一兒童節了，我們學校有表演……”
葉耀東一句話都沒得說，只能聽電話裡頭這裡一句，那裡一句，嘰嘰喳喳，有的聲音近，有的聲音遠。
“你們那麼多張嘴，我就一張嘴，你們讓我回答誰的問題先？”
葉小溪緊緊捏着電話，不給他們搶，“我我我，你欠了我一個生日蛋糕……”
“你過年都從我這裡摳走了多少錢？不會叫你娘給你買嗎？”
“娘說誰答應我的，讓我找誰，反正她沒答應我。”
林秀清在邊上回應，“我那麼閒？吃飽了撐着特意跑一趟市裡就爲了給你買個蛋糕啊？”
葉耀東趕緊回道：“爹最近幾個月太忙了，一直在海上，明天回去一趟，然後去市裡給你買兩個，補給你行不行？”
葉小溪驚喜的歡呼，“真的嗎？你真的明天回來嗎？太好了，爹我最愛你了，你最好了，等我以後長大了，我賺多多的錢，到時候換我買給你吃。”
“那我等着啊！”
林秀清在邊上回應，“屁，就嘴上說的好聽，我在外頭沒零錢，讓她回家先拿兩塊錢零錢給我，都能追着我屁股後面要一整天。”
老太太只關注着他說明天回來，也高興的立即道：“你明天回來啊？那過兩天就到家了吧？”
“爹，阿太問你是不是過兩天就到家了？”
林秀清接過她手裡的電話，正好聽到葉耀東的回覆。
“明天一早我就排貨，明天下午出發，什麼時候到家，那就不好說了，自己沒開船，走的貨船。”
“那還是自家的船方便，貨船太慢了，估計得一個禮拜才能到家。”
“我們貨多，直接包船，應該也就兩三天，得等明年新船到手就不用包別人的船了。”
“那就好。”
葉父正好忙完，經過他辦公室，聽到他裡頭的說話聲就走進來，正好聽到這話，驚訝的問，“明天運貨回去嗎？怎麼沒跟我說一聲，我好準備一下。”
“你準備什麼？”
“準備回家啊。”
葉耀東翻了一個白眼，“讓老太太接電話。”
“啊？哦。”
“東子啊，你想吃啥？我提前準備起來，等你到家立馬就讓你吃上。要不要讓你娘提前給你打點魚丸啊？或者是做點……”
“不用那麼費勁，我爹讓我明天給他回，讓我不要回。”
“啥？別聽他的，你回你的，別管他。”
“不行啊，他現在連海上都不去了，就坐辦公室裡舒坦的喝茶簽字，要不我現在能那麼忙嗎？而且前兩個月早早的就說了，讓我有休息的時候，正好在廠裡替他，給他回家待幾天！”
葉父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告狀。
“這會兒瞪我，還準備回去收拾東西，明天回家去，讓我留在這裡。”
“回來也要給我打出去，不要管他，你回來你的，就讓他坐在那裡喝茶簽字，喜歡坐就讓他坐個夠，別回來了，你回來了就好，我們都要你回來。”
葉父大聲罵罵咧咧了幾句，然後扭頭就出去了。
葉耀東笑着說：“我爹說那就給我回了，他繼續待辦公室聽人家喊他葉總就好。”
“好好好，他當他的葉總，給他當個夠。”